《星歌传》肥鱼悠悠

133、小队

　　尹扬冷静了一会，仔细想想，他们带着李怀兮回来时，风雪未停，沿途留下的痕迹包括气味都被风吹散了，回来的路上，尹扬殿后，也未发现李怀兮有什么不轨的行为。

　　回到元野部的驻地后，李怀兮在尹规的营帐里坐了片刻就去程瑾那里睡了，据程瑾回报，李怀兮睡的很沉，应该没机会跟外界互通消息。

　　元野部这次迁徙有上万人，在广袤雪原中自是微不足道，但也不是完全无迹可寻，而且，尹扬也不能保证族中的每个人都绝对可靠。

　　尹扬处理完族中事务，就在营地中随意转转，恰好遇见李怀兮和江恒，听了见他们的对话。

　　虽不至于天真到觉得林家冬日来到北地仅仅是玩玩，但与江恒一样，尹扬也很疑惑，林家的人为什么对他们穷追不舍。

　　李怀兮道：“欧阳栩在邺城生存艰难，他需要战功。”

　　尹扬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和欧阳瓒有仇，必杀之而后快。”

　　江恒怒道：“凭什么？我们已经躲到荒苔山了，还不肯放过我们？我们的命是他们的踏脚石吗？”

　　李怀兮望着远处的战场冷笑道：“谁愿意给他们当踏脚石？我们要和他们死磕到底。”

　　尹扬见过李怀兮在战场上的样子，他不怀疑李怀兮有死磕到底的勇气：“你初来乍到，没有必要跟我们一起涉险。”

　　“有必要，我们是亲族了。”李怀兮坚定道。

　　有人去打扫战场，收敛掩埋死去同伴的尸体，拖走倒毙的战马。

　　当日的晚饭就是马肉，李怀兮仍是回到程瑾的营帐，程瑾将马肉切块煮熟，一边做饭，一边跟李怀兮谈起过往。

　　程瑾的丈夫去年在落霞山战死，江宽的妻子程兰是程瑾的侄女，程兰也在逃离落霞山时被杀，留下女儿江恬。

　　“你有孩子吗？”程瑾问道。

　　“还没来得及。”李怀兮答道。

　　程瑾叹道：“真可惜。”

　　李怀兮道：“不要紧，我会找到他的。”

　　程瑾已经听江恒提起李怀兮的事，知道她找回丈夫其实希望渺茫，也不忍心再触及她的伤心事，转而说起其他事：“江恒是江宽堂叔的孩子，江恒家里边就剩下他一个了，如果不是你，江恒就死在欧阳家的人手里了，那个孩子回来的时候，一身的伤，医师治了很久，差点救不回来了。”

　　李怀兮回想一下初见江恒的情形，确实瘦得有点惨，他从邺城附近逃出，回到落霞山附近，还要躲避追捕，确实难了些。

　　程瑾却道：“江恒本来能自己逃脱，可他为了带回被抓的族人，夜里偷袭押送他们的士兵，受了重伤，是被同伴背回来的，因为此事，江恒虽年纪轻轻，在族中地位却不低，也很受尹扬的喜爱重用。”

　　李怀兮笑笑，看来她是小看了江恒，这倒是个讲义气的少年。

　　当夜无事，营地里又恢复了平静，就像是无事发生一般，如果可以忽略营地不远处的林氏骑兵的尸体。

　　第二天一早，尹扬派出的斥候陆续回来，不知带回了什么消息，又过了几日，远处的雪原上，出现了一支军队。

　　当时已是傍晚，雪原上的积雪融化得斑驳，夕阳橙金色的光辉在天边扯成一线，苍茫雪原渺无边际，只有元野部和林氏军队双方在对峙。

　　元野部的人本来都在准备当日的晚饭，见林氏军队到来，也仅是远远望上一眼，然后仍是各自忙碌，只是脸上的神色都凝重了起来。

　　李怀兮和江恒骑马远望，江恒向李怀兮提起尹扬探得的消息，对面主将林初，带领骑兵三千，步兵七千，还有民夫一万，携带辎重大车。

　　李怀兮心中计算了一番。

　　从林家的青梅镇出来，需要穿过星野原和落霞山，过了落霞山到达这里，已是深入雪原三百余里，但距离荒苔山尚有三百里，如果不迷路，差不多要走上一个月。

　　天气虽冷，但雪原路途平坦，用人力拉着大车比走山路要方便许多，到了战场上，大车也可以用作防御马匹冲击的障碍。

　　马车能够携带的物资有限，想来林初的骑兵支持不了太久，一旦粮草耗尽，就必须退兵。

　　看起来林初的军队不能久战，其实元野部这边更麻烦，他们带着大批马匹羊群，本来是要去荒苔山过冬的，草料带的不多，又耽搁了几天，待到草料耗尽，羊群死亡，来年部族生计将难以为继。

　　如果她是尹扬，她会怎么做？

　　先探明林初的兵力，再命部族中的精锐战力挡住林初的进攻，借机命另一部分人和妇孺一起，带着羊群先行前往荒苔山。

　　离开的这部分人缺乏保护，一旦被林初的人遇见，就是团灭，白白给林初的军队送大餐。

　　所以尹扬先行派出斥候去探路，以防林初分兵。

　　这样一来，正面对抗林初兵力的，大约只有四千多人，只有对面的一半不到，即使是骑兵，也只比对方多出一千人，并没有优势。

　　尹规年纪已老，尹扬是他仅有的儿子，元野部的事情，多半都是尹扬在作主。

　　如果尹扬懦弱怕事，他就会跟着撤退的人一起走，即使被林初的军队追上，他也能骑马逃走。

　　李怀兮胡思乱想了半天，江恒还以为她担心被袭击，虽然她参加过前几日的战斗，但那与上万人厮杀的战场绝然不同，劝道：“姐姐别担心，尹扬的夫人会带着江恬一起走，她们先行去荒苔山，姐姐跟她们走吧，有我们在这里挡着，你们不用担心。”

　　李怀兮笑道：“你呢？你跟哪边走？”

　　江恒扬起下巴：“我自然是留下。”

　　“我也留下。”

　　江恒吓了一跳：“姐你可别勉强，这个和普通打架不一样。”

　　“怎么？你打过仗？”

　　江恒脸一红：“没，大规模的没打过。”

　　“你不怕，我为什么要怕？”

　　江恒脸更红了，他想说李怀兮是女子，打起仗来恐怕要吃亏，可他不敢说，怕李怀兮恼了揍他。

　　李怀兮笑道：“我们人手不足，多个人，也多分力量。”

　　星野部中像李怀兮这样倔强的女人不少，程瑾当年也是猎过熊的，只是现在年纪大了，身上还有旧伤，她自己的孩子没有长大，就专心帮着族人带孩子。

　　根据江恒的经验，硬劝是没用的，还会被打，所以干脆装傻，李怀兮救过他的命，到时拼命保护她就完了。

　　李怀兮不知道江恒心里那么多戏，她想的是接下来的仗怎么打，她确实没有参加过真正的战争，她来到元野部，是来寻找能够对付欧阳瓒的办法，也想借助元野部星野部两部的力量牵制林氏，避免给萧焕昭来年的战事增加变数。

　　没想到欧阳栩立功之心如此急切，看来他的处境也很不妙。

　　所以林家才不计代价的支持欧阳栩出兵。

　　欧阳栩没有打仗的经验，但林初不是，萧焕昭对林初的评价是冷静果断，且林初跟星野部元野部战斗多次，对他们很了解。

　　撤离的人要带走羊群和大部分的物资，留下的人为了保证机动性，只能携带数天的口粮。

　　留下的人需要拖延足够的时间，尽力消耗林初的兵力，撤退的人只要进了荒苔山，林初的兵力是很难搜索到他们的，活下来的机率很大。

　　留下的人就不一样了，他们是要用生命去挡住林初的兵力，为部族中的其他人争取生存的机会，但并不意味着他们都要白白送死，仗怎么打？尹扬有什么打算？

　　江恒瞄着李怀兮的神色，小心道：“姐，我要带着一个小队在外围巡游，队里还有江宽大哥，你跟我一起？”

　　李怀兮笑道：“好啊。”

　　江恒以为李怀兮想跟着尹扬的主力一起走，或者不想被江恒率领，所以才小心翼翼的问她，生怕惹恼了她。

　　见李怀兮答应的痛快，江恒放下心中大石，立刻着手准备。

　　江恒的小队有五十人，主要的任务就是在尹扬率领的主力与撤离的族人之间游走，清理掉一切有可能探知到撤离队伍位置的敌人。

　　他们一人双马，带着十天的干粮，江恒之前带着星野部的族人多次穿越呓语雪原，路途熟悉，知道哪些位置可以扒开积雪，寻找雪下的牧草。

　　江恒的队伍比撤离的人提前一天出发，像他们这样的队伍一共有三组，江恒是最后一组，他们在雪原上奔波了两日，看到了撤离队伍留下的痕迹。

　　从痕迹来看，队伍行进得很有秩序，也没有战斗的迹象。

　　江恒松了口气，尹扬的计划进行的很顺利。

　　之后又过了几日，江恒的队伍仍在雪原上游荡，他们截住了两队林初派出的探马，从探马那里得知前方战事胶着，尹扬的队伍更加机动，但林初的军队人数众多，双方相持不下。

　　江恒有心去帮忙，但他不能擅离职守，只能心中焦急。

　　这几日天气晴好，雪原上空湛蓝无边，李怀兮骑在马上远眺，可以望出很远，苍茫雪原上，渺无人烟，仿佛世间只有他们几十人。

　　李怀兮这几天跟着江恒等人日夜奔波，只字不提辛苦，江恒倒也没意外，毕竟她是雪原上的独狼，如果这点苦都吃不了，早活不到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