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歌传》肥鱼悠悠

110、争锋之二-斗琴

　　蔡琮站在窗边，指向窗外的船只，萧柔和萧焕名都和他在同一边，也掀起窗子来看，萧柔见蔡琮指着的那群小孩站在一艘花船上服侍茶水，轻轻皱眉道：“这些孩子年纪太小，能行吗？”

　　蔡琮悠然道：“所谓大道至简，偏偏是稚龄幼童，才能舍去华而不实的技巧，听得出尘脱俗之音。”

　　萧柔觉得有些不妥，毕竟小孩子无法控制，做出什么选择都有可能，如果小孩子没选萧晨霜，吴王这一局就算是得罪了她，萧柔刚要说话，就听萧晨霜道：“甚好，就这么办。”

　　萧晨霜都这么说了，大家自然均无异议，萧柔远远望了一会，因不知蔡琮的目的，就没有选蔡琮指向的那艘船，偏选了另一艘破旧些的，随意指了一个小孩。当下邓荒派人去那小孩所在的船上，跟船主说了一番，将那孩子蒙了眼睛，拉到楼船上来。

　　那小孩不过七八岁年纪，来到陌生之地，又被蒙了双眼，十分慌张，邓荒好生安慰，问了这个孩子叫小九儿，又拿了点心给他吃，耐心哄了一会，才叫他安心下来。

　　萧柔道：“诸位，谁先来？”

　　因为负责评判的是个孩子，小孩子注意力不足，等七人一一弹完，最先弹琴的，定然会被忘了，所以只要是想赢的，都不会先上场。

　　场中诸人都各怀心思，尤其是萧焕开萧焕名，一是不想赢了萧晨霜，叫她不快，但也同样好胜，不想输给其他人。

　　看着场中又安静了起来，蔡琮起身道：“我先。”

　　说着走下楼，之前听他们要斗琴，邓荒立刻很体贴的在楼下的高台上摆好了琴桌，还备了一把古琴，虽比不上绿绮，可也不是凡品。

　　蔡琮抚琴一曲，虽无甚多惊艳，可也中规中矩。

　　蔡琮之后，萧柔等人也派了身边擅琴的侍从弹奏，李怀兮心想弹琴我不会，反正应付一下就完，萧焕昭打算叫谁来？他们这个包厢人最少，比五场都不够分的。

　　萧焕昭倒是不急，等场内诸人，除了萧晨霜以外都弹过了，才对蔡安道：“你去试试。”

　　蔡安点点头，走下楼坐在琴桌前，弹奏一曲。

　　李怀兮凝神去听，她不懂乐理，只觉得蔡安指法流畅，琴声初起轻柔如风，随后越奏越发迅疾，激昂铿锵，竟叫人听出了清冷孤月，金戈铁马之感，不由得瞄了一眼蔡琮。她之前见过蔡安的武艺，也看过他在书房跟萧焕昭读书解文，均是不凡，心想蔡家果然家风极好，连庶子都能这样悉心培养。

　　楼下两层的客人听得此曲，也是如痴如醉，有不少懂乐理之人，心生惜才之感，更有人见蔡安年纪不大，相貌极是俊秀，在心中盘算一下自家女儿的年纪，小声打听着蔡安的出身，最后得知他只是萧焕昭府上的书童。

　　众所周知，萧焕昭不得梁皇喜爱，府上也没有什么出身贵胄的客卿，都有些失望，暗呼可惜。

　　如果不出意外，最佳的自然是蔡安，以李怀兮对萧晨霜的了解，萧晨霜无论技巧如何熟练，也弹不出蔡安那样的胸襟气度。

　　萧晨霜压轴上场，只见她轻扬衣袖，端然坐在琴前，神态淡然，双手抚上琴弦，弹奏一曲。

　　一曲既毕，楼船上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一二层的客人都是一脸凝重，他们当然知道刚才楼上下来弹琴的人是嘉和郡主萧晨霜，哪敢随意评价，只能拼命吃东西。

　　李怀兮也拿着手里的一块点心，咬得素然无味，头痛欲裂，她能想像到萧晨霜的琴艺不怎么样，但也没想到竟具备如此的杀伤力，刚才蔡安所奏，跟萧晨霜比，实在不值一提，萧晨霜要是能在敌军阵前弹奏一曲，可灭十万大军。

　　想到此处，望着萧焕昭的目光就有些委屈，这么美好的一天，竟要她听这个，太难受了。

　　萧焕昭一只手揉着头，一只手轻抚李怀兮的头发以示安慰，他也知道萧晨霜琴艺一定比不了蔡安，可眼下的情形，也出乎他的意料。

　　萧晨霜弹完，见全场静默，以为是她技艺高绝，镇住了全场，不禁有些得意，回到丁同和身边，李怀兮见丁同和神色如常，还微笑着扶着萧晨霜入座，不禁大为佩服。

　　场内静默的时间有些长，萧晨霜见众人良久都不说话，禁不住有些不耐烦：“既然都弹完了，那就评一评吧。”

　　萧焕开一哆嗦，与吴王妃对望一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萧柔也大为懊恼，萧晨霜在被父皇指婚给丁同和之前，也不是什么得势的郡主，跟她萧柔嫡公主的地位差得远，所以她与萧晨霜交往不多。

　　虽然她平时也喜欢听听古琴，但练琴辛苦，所以她自己不会，且在她身边弹奏的都是些美男子，琴艺好不好，她不在乎，但无论如何也不能弹成萧晨霜那样，那是要被打出去的。

　　此事是吴王妃提议的，小孩是萧柔选的，要是萧晨霜丢了面子，岂不是要恨上吴王？

　　本来云妃就擅钻营，她自己是沈氏女，沈家许家又在蔡家的压力下绑在一起，所以从家族的支持上，吴王是比不了宣王的，原先还有大将军顾治的支持，可顾家倾覆之后，吴王萧焕开拥有的支持就大不如前。

　　之前萧柔跟驸马相处不睦，可就算是跟驸马吵到御前，张皇后拎不清胡闹，但萧柔最后也是要收了性子，向驸马低头缓和关系，她嫁给荒唐的驸马多年，万分忍耐，只为了保证兄长能得到顾治得支持，可顾治自己作死倒了，令她多年的隐忍化为乌有。

　　所以在争取丁同和的支持上，萧柔一方是无法接受失败的，他们比萧焕名，更加被动。

　　想到此处，萧柔恨不得冲过去推开小九儿，自己上去去评价一番。

　　小九儿虽蒙着眼睛，但也能感觉到无数目光都在盯着自己，心里十分慌张，他也头疼，但是不敢揉，更加难受，后来又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叫他品评，心里更慌了。

　　他自幼在花船上长大，总能听得有官宦富商们喝酒斗诗，所以虽不识字，诗歌也听了不少，其中也偶有佳作，久而久之，也能勉强知道好坏。他有个小伙伴，因为随口多说了一句：这诗奇差，竟被扔入湖中，救上来后，烧了大半个月，终于不治而死。

　　后来小九儿听说那首诗是一位大富商的相好所作，见小酒童胡乱说话，就小小的惩戒了一番。

　　音律，小九儿听得不多，平时都是花船上的琴姬所奏，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首，听得腻烦，因为琴姬们懒，很久才学首新的。

　　再怎么腻，也比最后弹奏的这个强啊，这弹的是什么啊？船上厨房大婶磨刀的声音都比这个好听。

　　可是小九儿不敢说。

　　见小九儿半天不说话，萧晨霜又追问道：“想好了没有，究竟哪曲最佳？”

　　那女声很严厉，小九儿听了，吓得全身发抖，他觉得自己死定了，于是下定决心，就说最难听的那首：“最，最后一首，最佳。”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萧晨霜一向骄傲，得到最佳自是意料之中，立刻得意的弯起嘴角。

　　李怀兮看着萧焕昭，凑在他耳边道：“你安排的？”

　　萧焕昭摇头，有些茫然。

　　三层包厢中的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们均以为这孩子是有人故意安排，可是找花船上的小孩，是蔡琮的提议，孩子是萧柔选的，这两人难道有联系？

　　要是蔡家跟萧柔有了什么联络，那就麻烦了，萧焕名想到此处，眼神立刻冷了起来。

　　小九儿下定决心把话说完了，半响没有回应，以为是蒙错了，吓得哭了出来。

　　众人见小九儿哭得气喘，脸都憋红了，心道这孩子太小了，也许是自己想多了，他是真的不懂。

　　邓荒见众人都不说话了，就命人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九儿抱到后面去，交给嬷嬷先照料一会。

　　萧柔松了口气，对萧焕名道：“到你了，出题吧。”

　　萧焕名通过沈家的关系，是知道萧晨霜弹琴水平不行的，但这样恐怖，也出乎他所料，最后萧晨霜拔得头筹，更是叫他意外。

　　原本以为萧焕开能叫萧晨霜出个大丑，落空了。

　　萧焕名在心中盘算一番，萧晨霜已经赢下一局，第四局是丁同和出题，自然要想方设法叫萧晨霜赢，最后一场是萧柔出题，当然也要想办法哄萧晨霜开心，萧焕昭那场无所谓，萧晨霜已是必胜的态势。

　　他该出什么题目，能叫萧晨霜再得意一次？总不能叫喜萧焕开哄得萧晨霜开心，自己却做不到。

　　萧晨霜还有什么技艺？萧焕名转过头去问宣王妃。

　　宣王妃余氏，平时常与沈存厚的妻子许氏通信，而许氏在亦州时，与萧晨霜往来频频，所以对萧晨霜很了解，刚才也是余氏告诉萧焕名，萧晨霜琴艺奇差。

　　余氏想了想，在萧焕名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听说她书法尚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