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风》殷清糖

3、蝉鸣

　　开学第一天的前两节课，南芊身后的人硬是头都没抬过，偶尔教室安静下来，她甚至能听到后面人均匀的呼吸声。

　　大课间里，这位少爷终于因为受不了周围的吵闹从臂弯里抬起头来。

　　“艹，项沐你可终于醒了，昨晚偷东西了？这么困。”过来到他位子边的人叫杨霖，“你昨天没事吧，我听刘宇说他们追着你打。咱侠义之气收一收行不。”

　　项沐听杨霖过来念叨，烦躁的皱了皱眉，右脸上还有道压出的痕迹。

　　“没事，你怎么这么多话。”

　　“哦，那行。放学去我家一趟，我妈让我带你去吃饭。你很长时间没去了。”杨霖的妈妈是项沐的小姨。

　　“替我谢谢小姨，最近有事不去了。”
　　项沐说着，抬眼看了看窗外，又下小雨了。一阵阵凉风从窗外吹进来，蝉鸣的声音被雨声遮的小了些。

　　南芊写着作业，感觉到夹着雨水的冷风，她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她看了看大开着的玻璃窗，伸手想关上。结果拉了半天，这旧玻璃窗就是不给她面子，动都没动一下。

　　项沐在后面看她皱着眉使劲，一时间觉得有些滑稽。扬了一下眉毛，他站起身，伸手将窗户上的铁栓往上一扳。

　　使着劲的南芊手一滑，窗户是关上了，声音也是贼大。

　　班里有一瞬间的安静，一双双眼睛往这边瞅。南芊有些尴尬的低下头，用手不经意遮了遮脸。

　　后面的人坐下后撑着头看到前桌人的反应，低笑了两下。

　　南芊耳朵尖更红了。

　　后面两节物理项沐倒没睡，反而听的很入神。南芊甚至能清楚地听到他在纸上算题的沙沙声。不转头都知道字体有多飘逸。

　　这雨下的快，停的也快。一会阳光又重新闯进了教室。

　　项沐在演草纸上写下老师黑板上题目的答案，转了两下笔盖在桌子上。抬头看见前面女生头上落了片叶子。

　　有些强迫症的他心里发痒，项沐抓了抓头发，拿起笔戳了戳南芊的肩膀。

　　女孩的肩膀削瘦，夏天穿的薄，他甚至能看见她后面突出的肩胛骨。

　　南芊身子怔了一下，抬头看了看讲台上老师在扭头写着什么。

　　她缓缓转过头说：“怎……怎么了？”

　　哟，还结巴上了。项沐想着用手指了指她头上：“叶子。”

　　听了他的话，南芊下意识转头伸手摸向头顶。

　　结果半天没摸到那片安稳待在她头上的叶子。

　　“这呢，笨蛋。”项沐有些看不下去了，小声说着，然后伸手帮她把叶子捏了下来。

　　男生骨节分明的手触碰到了她柔软的发丝。

　　南芊僵了僵身子然后转头：“谢……谢谢。”

　　窗外的蝉鸣一时又吵闹起来。

　　刚才南芊扭过来看他时，项沐一时间觉得熟悉，他有些脸盲，尤其是对女孩子。但这个……他撑着头想了想。

　　昨天见他挨打还吓唬人的，是她。

　　艹，还挺巧的。项沐在心里骂了句。不自觉低头抿了抿嘴唇。

　　夏日的午后，阳光照得更加热烈。教室里的说话声亦是如此。

　　高二三班的新班长叫袁园，其人如其名，长得挺圆。
　　新班长正在努力维持纪律：“同学们别说话了，写黑板上留的作业，写完就可以午休了。”
　　说完，教室里吵闹声小了些。但有两个人的议论声倒更加清楚了些。
　　“喏，看看。听说她学习挺好。你见过她说话吗？”

　　“她今天不是还回答问题了。”

　　“不是，是和同学说话。”说这话的人叫李佳。她和前桌的王文杰交头接耳地说着话。
　　“什么呀，长得这么好，是个自闭？”王文杰往南芊这边瞅了两眼，啧啧嘴。
　　“谁知道呢。”

　　“碰！”的一声。项沐身旁的空椅子倒地，“这么吵，班长不管管？”
　　项沐看着眼前离得挺近的两人。
　　他坐的很随意，两腿岔开，一腿边倒着刚才的椅子，脸上挂着轻笑。

　　袁园出来说了两句，那两个人看了看项沐，然后赶紧闭了嘴低头写作业。

　　南芊听别人议论听习惯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为她出头。
　　不过并不是感到高兴，只是有些茫然，不明所以。

　　放学后南芊走在的路上。抬眼看见前面有个眼熟的人影。
　　项沐快步走着，他今天确实有事。

　　南芊就在他后面走着，这也是她回家的路。这条路上人挺少的，两人一前一后走着。
　　南芊纠结要不要今天的事跟他道个谢，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或许人家只是嫌吵。边想着，南芊单手捏紧了肩膀上的书包肩带，低头走着，和前面的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项沐要去打工才走的这条路，他察觉到后面有人像是跟着他。他故意停了一下，结果后面的人也停了下来。

　　“你跟着我干什么？”项沐转过头，看着不远处低着头走路的人。

　　“啊？我……我没……没跟。”南芊听到声音抬起头。说着，已经走到了项沐跟前。

　　南芊看他皱了皱眉，一脸的疑问。

　　“那……那个。谢……谢，今天中午。”

　　项沐笑了，就为了道声谢，“嗯。他们太吵。不过，他们这么说你，你都不反驳一下。”

　　南芊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我……我习惯了。不……不用……管他们。”

　　项沐又往前走了，南芊跟了上去。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的接触一个不是很熟的人。虽然不算她主动。
　　项沐转过头看了看她，嗤得笑了声然后说：“你结巴？”他说话确实很直。
　　“不……不是。”这会倒知道反驳了，“只是和陌生人……讲话会……会紧张。”

　　“哦，这样。”项沐说完还笑着念叨了一句，“小结巴。”

　　声音很小，但是南芊听到了。
　　“不……不是，小……小结巴。”

　　项沐笑得更欢了。
　　算了，不和他计较。

　　“你回家走这条路？”项沐收了笑，眼睛直视着前方。
　　“嗯。”南芊说着，从兜里掏出两颗糖。大白兔奶糖。
　　“给，谢礼。”这会儿倒是不结巴了。

　　“小幼儿园，身上还带糖啊。”项沐嘲笑着她，伸手拿过来。
　　南芊不知道为什么这人那么喜欢给她起外号。
　　“其实不用特意道谢”项沐嘴里含着颗糖，说着不用，另一颗他也塞进了口袋，连手一起插进兜里。含糊着说：“昨天你看见我挨打，也帮了我。别说出去就行。”其实项沐能打得过，不过昨天他恰好发着烧，看东西都晃，被一群傻逼摁着打还是第一次。

　　“嗯？说出去？”南芊有些不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

　　项沐停了脚，站在那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脸：“知道这是什么吗？”他转过身低头看南芊，小女生才到他鼻子下面。其实还算高，“这么帅的脸，能不要么？”

　　南芊想起他昨天一身的泥点，被一群人摁在地上打。确实挺丢脸……

　　“噗。”不过南芊还是没憋住笑出了声。

　　项沐见她笑，怔了一下。然后挑了挑眉：“这不笑起来挺好看的，以后多笑笑。”说完插着兜转身往旁边的巷子里走了，“明天见。”南芊见他背着身挥了挥手。

　　回过神，往前看去，已经到竹林旁了。一如既往的静，也不是静，因为蝉鸣的叫声没有丝毫停歇。衬着面前人的心情也很热闹……“明天见。”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