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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回 浦原商店的早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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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发生了什么我已经记不清楚了。
似乎等我回到天台上的时候,那几个家伙正趴在门边偷听得格外起劲,见我上去纷纷一脸做贼心虚的表情。
我没有多余的力气去理他们,只问过露琪亚的伤势、又交待了恋次让他晚上回浦原商店之后,便从楼顶跳了出去,甚至还用上了瞬步。回到商店里以后也什么都不想说,只跟喜助先生说了声“恋次今晚就住进来”便将自己关进了房间怎么都不愿出去。
房间里漆黑一片。我不愿点灯,就这样将自己沉入这片黑暗之中。
我知道自己一定是哪里不对了。
明明是从小时候开始就最害怕的浓重黑暗,这一刻却让我感觉到安心。似乎只要让这种最为沉重的色彩将自己包裹成一个巨大的茧,就可以让所有的不快和不安一并离我远去。
以前喜助先生总说我喜欢逃避。我从不否认,因为我自己一开始就意识到了。可我不愿改,或者说是、无法改变。
但我其实很少会这样做。我一直深信只要作为空蝉,只要拥有喜助先生给予我的名字,我就可以什么都不去在意,我就可以微笑着面对一切。
所以,就算那一年小要离开我也只是坐在房中为她折了一个下午的纸鹤,就算那一年喜助先生离开我也只是在朽木宅的后院里呆坐了一整天,就算那一年冬狮郎对我说“抱歉,我无法回应你的心意”我也只是坐在屋顶看了一个晚上的星星。
可是,今天晚上,我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借口来安慰自己。“明天太阳依旧升起”“明天我们依旧活着”“明天生活依旧美好”,这种话根本就一点用都没有啊!!!
靠在墙角,我抱着双膝将自己紧紧蜷缩成一团。明明才刚入秋,为什么我却觉得浑身发冷?
长发凌乱地散在颊边。身前的榻榻米上映出一片淡淡的阴影,从客厅的方向洒过来几缕微光,一个人影在房门口顿了顿,然后上前几步停了下来。“小空蝉,要不要吃夜宵~?”
是喜助先生。
我愣愣地抬头看着门口的那片阴影,仿佛又听见心脏重新跳动起来的声音。世界突然又恢复了以往的色彩。
“喜助先生……”我坐在房间里,喃喃叫着他的名字,鼻腔越来越酸涩,视线也渐渐变得模糊起来。我很想冲出去扑进他的怀里,可又觉得不应该让他担心,不应该让他看到这么脆弱的自己。于是只好将头狠狠埋进两膝之间,压抑着即将冲出喉头的呜咽,咬紧双唇。
见我没有反应,他抬手敲了敲房门:“小空蝉,我进来了哦~”话音刚落便是一阵纸门拉开的声音,淡淡的灯光顷刻间斜斜地投射进来,不很明亮却瞬间打破了房中的黑暗。
我不敢抬头,只感觉到他慢慢向这边走过来,然后在我面前蹲下,伸手将我抱进怀中。他的怀抱很温和,一如记忆中的温度,一如记忆中的气味。
其实他抱我的次数屈指可数,可每一次的感觉我都能记得很清楚。
这一次,他一边轻柔地拍着我的背,一边低笑着道:“是谁这么厉害,竟然能够欺负到我们家的小空蝉~”
我蜷缩在他的怀里没有说话,害怕一开口,所有的眼泪都会爆发出来。
白天已经很丢脸地哭过一次了,这次说什么都不能再哭了。
喜助先生似乎叹了口气,再开口时语气中已经敛了那种不正经的笑意,却依旧温和:“小空蝉,想哭的话就哭出来吧,眼泪可是女孩子的专利哦~”
“可是……”我抬起头来,眼泪已经开始在眼眶中打转,“如果经常哭鼻子的话,会被讨厌的。空蝉……不想被喜助先生讨厌……”
“傻丫头!”他一下子笑出声来,将我的脑袋贴在他的胸口,“我怎么可能讨厌空蝉呢~你可是、我最喜欢的空蝉啊。”
最喜欢的空蝉?
我靠着他的胸膛,听见那里面传来的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安静沉稳。鼻腔之中满满的都是熟悉的味道。
“嗯。”我转头将自己完完全全地缩进他的怀中,任凭意识渐渐下沉。
只要喜助先生还在就可以了。
而那个人,我一定可以放开的。
因为——我是喜助先生最喜欢的空蝉。
晚上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纸门外的天光在门前的榻榻米上投下斑驳的方影。一瞬间恍惚又回到了当年喜助先生还在瀞灵廷的时候。
我揉揉眼睛爬起身来,发现身上已经换上了一件纯白的单衣。虽然穿着义骸不是很习惯,不过既然在现世也没有办法。
刚拉开纸门走出去,肩膀上突然一沉。我睡眼惺松地看过去,一只黑猫正站在我肩头,金色的猫眼盯着我,动了动胡须开口道:“来这里怎么也不跟我打声招呼?”
是你自己不在的好不好?
朝天翻个白眼,我也不管她,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向外面走去:“喜助先生?”
“啊嘞,空蝉醒了?”店门口传来他略带笑意的声音,尾音巧妙地上挑,“我在外面哦~阳光不错呢~小空蝉要不要也来晒晒~?”
我循声走到外面。小雨和甚太正在一边的空地上不知吵闹着什么。
走到喜助先生身边我一把拉住他的衣角,打着呵欠懒懒开口:“我要先刷牙洗脸。”
“我说,”黑猫“噌”地一下跳到地上,蹲在我们面前舔了舔手掌又抬起头来,眼中满是揶揄的笑意,“这小丫头还真是黏你呢,喜助。”说着她甩了甩尾巴,优雅地跳上屋顶,“我出去转转。”
混沌的脑袋还没怎么清醒过来,我也懒得说话,只再次拉了拉喜助先生的衣角皱了皱眉:“刷牙洗脸。”
“知道了知道了。”喜助先生受不了地拍拍我的头,转身拉起我就要向店里走去。这时却听后面响起一个很浑厚的男声叫道:“浦原先生。”
有客人?
喜助先生闻声又转回身去,我从他身后探出脑袋看着这个出现在眼前的人眨了眨眼。
这人长得好沧桑!
高大的躯干,穿着一件暗色的短袖衬衫,长长的刘海甚至遮住了一边的眼睛。
喜助先生看着他,手中的纸扇不由自主晃动起来:“啊呀,这不是茶渡君吗?来这里有何贵干?”
被叫做“茶渡”的这个人看了我们几秒,突然毫无预兆地跪了下来。低着头,双手支在地面上,是很郑重的跪拜礼。
我愣了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什么状况?
还未等喜助先生开口,那个人已经一口气地喊道:“拜托了!请你也来锻炼我!”
诶?
喜助先生似乎也愣了愣,才提起纸扇掩在面前,有些为难地开口:“可是……”听他顿在这里,我不由抬头去看他的表情。从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掩在扇面背后的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奸笑,“虽然我并不适合,不过我可以帮你拜托一下阿散井君~”
恋次?我为你默哀。
抽了抽嘴角,我很无奈地望了望天。“大叔,你我告诉洗漱的地方,我自己去找。”
洗漱完毕又换过衣服从房间里出来以后,客厅里站了一大帮的人。只有恋次一人坐在桌边。喜助先生他们都站在一边,似乎正和恋次交涉着什么。
看见我出来,恋次愣了两秒,随即夸张地指着我大叫:“啊!”
“啊”你个头!
我瞪他一眼,不满地撇撇嘴角:“干吗?见虚了?”
“不是。”他依旧指着我,良久才吐出一句,“你这什么打扮?”
什么“什么打扮”?不就是普通的T恤和短裙吗?小雨也是这么穿的啊。
我不说话,在桌边坐下。桌上已经准备了早饭,于是我拿起筷子懒懒地吃起来,将恋次忽视到底。
见我没反应,他摸摸鼻子,讪讪说了句:“这么看起来也挺像个普通女孩子的嘛。”
眼角抽了抽,我真的很想一刀砍过去。
原本站着的喜助先生走过来在旁边坐下,摸摸我的头发,笑得很是满意:“我家小空蝉这个样子真像小学生啊~好可爱呀~”
“不要用春水叔的口气来说这种话大叔。”我瞪他两眼,依旧专心吃饭。然后就听他对那边的恋次说:“那么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阿散井君不是说有问题想要问我吗?虽然我之前因为嫌麻烦一直都在逃避,那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原本拍着我脑袋的手也收了回去。看他这个样子,果然像露琪亚说的那样——是个奸商。
见恋次没有反驳,他继续道,“阿散井君你只要在我这里打杂三个月,不管什么问题我都回答你。”
恋次不满地站起身来大吼:“怎么可以叫修行的对象去打杂啊!”
“当然是打杂啊~”喜助先生挥挥纸扇,笑得一脸不正经,“反正都是要花时间和拼命不是吗?还是说……”他顿了顿,缓缓放低音调,“你不打算再问下去了呢?”
其实我对那个传说中的问题很好奇。
吃完早饭,我将碗筷放下起身拿去厨房,正好听见后面恋次不甘不愿地答应道:“好吧,我知道了。”
“很好!”纸扇“啪”地被合上,喜助先生神清气爽地笑道,“那就拜托阿散井君了哦~”
“切!”恋次不服气地哼了声,随即高声道,“喂,空蝉!帮我跟日番谷队长说一声!”
心头一震。我烦躁地撇了撇嘴,不耐烦地走到客厅:“不去。我干吗帮你跑腿?”
他一脸无辜地看着我,理所当然地道:“可是先遣队的成员里面在这里的只有你啊!”
我朝天翻个白眼,想不出应该怎么反驳他:“那……我有条件。”
“哈?”恋次露出一副很不可思议的表情,看了看我,然后又看了看悠闲地晃着纸扇的喜助先生,嘴角抽了抽,“果然是父女。说!什么条件?”
“你想问我家大叔的是什么问题?”
恋次愣了愣,随即将视线别到一边,脸上也浮起可疑的红晕:“我凭……凭什么告诉你啊!”
“那真是可惜~”我摊摊手,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我去屋顶晒太阳,不奉陪了~”
“可恶!你给我等一下!”后襟被一把拉住。我扭头看去,他支支吾吾地,犹豫了半天,终于像是豁出去了一般大吼道,“是露琪亚啦!我要问他为什么把崩玉放到露琪亚体内,还害那家伙恢复不了灵力!”
切。
你也是个笨蛋,恋次。
跟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