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公寓》Kiraffey

88、新生儿

　　一楼的状况比五楼要惨烈得多，电梯门打开时，黏稠的血水贴着缝隙争先恐后地涌到了脚下，一股说不上来的混合型腥气灼烧着鼻腔黏膜。

　　大厅静悄悄的，不像有人生还。

　　沈琼年单手拦住电梯门，警惕地探出半个身子：“你先别出来，我看看。”

　　庄司点头：“嗯。”

　　在确认了一楼没有活人迹象后，他才跟在沈琼年的身后出了电梯。

　　地上的试剂药瓶碎得到处都是，庄司和沈琼年的鞋子踩在上面发出与地板刮擦的刺耳声响，抬腿时，鞋底甚至与地面能拉出些许血丝。

　　“这里已经没有活人了吗？”庄司小心跨过一具背朝天的尸/体，一路来到中庭服务台前，两个护士都面目全非地倒在电脑前，显示屏还停留在病床查询界面。

　　“看样子是，啧，你说这究竟是什么情况？突然死这么多人，这合理吗？离咱们最近的医院都这样了，外面现在得乱成什么样？灯管太脆了，还是得找找其他趁手的兵器。”沈琼年开始以服务台为中心翻找起新的防身武器，悬挂电视后的缆线垂了下来，总是挡住他的视线，“操，这玩意儿老锁我喉，你快帮我把它给塞回去。”

　　“哦，来了。”

　　庄司看久了地上的血泊，无论看向哪里，眨眼时视野里都会出现大片的绿色瘢痕，听到沈琼年喊他才头晕目眩地上前帮忙扯缆线。

　　地面湿滑，庄司稍不留神就滑了一跤，好在服务台就在眼前，他两手扒桌才避免了自己和血污的亲密接触。

　　“你自己也当心点。”沈琼年听见声音，连头也没抬，他又从柜子里找到了一条健身绳，拉了拉，弹性极佳，“怎么这里什么东西都有……”

　　庄司小声“嗯”了一句，却保持着这个面朝地背部拉伸动作没动。

　　地面上还有些散落的没被打碎的药剂瓶，它们三五个一组被整齐摆成了短线的形式。从服务台接地处起始，这条药剂瓶线每隔一段距离便贴着墙壁延伸，断断续续连成了一条虚线，似乎在指向某个特定的地方。

　　“你确定这里真的没活人了吗？”庄司顺着虚线一直看向楼层尽头的洗手间，药剂瓶越摆越少，地上还拖着一条与其他凌乱血迹不同的血线。

　　“哈？我真没感觉到还有活人，你听，这里除了咱俩还有别人的声音吗？”

　　“你看这条线，很显然是有人刻意为之。”

　　沈琼年从桌下爬出，手腕上缠着两条细铁锁：“啊？什么线？”

　　庄司指了指虚线：“可能真的还有活人。”

　　摆放如此整齐有规律，这个可能还是有自控能力的活人。

　　沈琼年眼眸一转，映出安全通道边洗手间指示灯的萤光色，甩了甩手中的铁链：“虽然现在最重要的是带你回碧落公寓，但去看看也无妨。”

　　哒……

　　哒……

　　哒。

　　二人在洗手间外停下，那条随药剂瓶而行的血线也变得十分模糊，拖曳的痕迹在进了女厕后就几乎完全消失，地砖上布满了污浊的脚印。

　　“有人吗？”庄司朝里喊了一句，四五排隔间里回荡着他的声音，无人回应。

　　沈琼年掩住口鼻，他已经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和死气，成为僵尸后他总是对死物格外敏感：“可能真的没人，我们干脆直接回去吧。”

　　庄司屏住呼吸，单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耳朵里似乎听见了除自己以外的另一道呼吸。

　　那声音不知为何格外清晰，明明听起来格外微弱，还带着呼噜的淹水声，他甚至怀疑这是不是自己的幻听。

　　“真的有人，你听到了吗？”庄司安静听了一会儿，还是相信了自己的判断，拽着沈琼年就开始在隔间里一个个地排查，“一间一间找，总能找到的！”

　　推开第一间隔间，里面挤着四五具面容扭曲尸/体，有男有女，骨头被折成常人难以做到的角度。

　　第二间，两个女人赤手捅穿了对方的脑袋。

　　第三间，马桶上坐着一个托着自己脑袋都无头躯体，血喷到了天花板顶，烟花似的溅射开，多余的血液全都被隔板挡住。

　　连开七/八间都是如此。

　　“我靠，这也太猎奇了吧！”沈琼年感叹一句，身为已经死过一次的僵尸，他也从没一次性见过这么多的惨状。

　　庄司面无表情地继续开下一间，耳边的呼吸声好像越来越微弱了。

　　“我靠！呕——”沈琼年被下一间的碎肉块和粪便恶心吐了，趴在洗手池边把胃翻空才接着开下一间。

　　“这医院的厕所那么多，要是每个都这样，我不如把眼睛鼻子都摘了，还落得个心安。”

　　“你看这眼珠子，wc！牛皮！”

　　“侬瞧瞧老恶心咯。”

　　女厕里只有沈琼年一惊一乍的，到最后连少说的乡音都暴露无遗。

　　与之相比，庄司冷静得反而有些蹊跷。

　　沈琼年觉得气氛似乎有些凝重，于是迟疑地转身呼唤在另一排检查的人：“庄司？”

　　“我在。”

　　“你是不是吓傻了？怎么这么安静？”

　　短暂的沉默。

　　庄司又推开一间，里面依旧找不到那个仿佛近在耳边的呼吸，这种对生命的强烈感知让他的找寻看起来有些魔怔：“我不知道。”

　　一层基础楼的厕所比上头的每一层都要大，一排三十个，一个一个仔细检查最多要重复一百二十次推门的动作，大多数门只是虚掩着，有些门是从内锁上的，他们甚至要进行暴力撬锁。

　　又开了四十多间，依旧一无所获，后排的隔间逐渐变空，里面大部分只有一个人或者压根就没人。

　　“庄司，别找了。”沈琼年也开始有些不耐烦了，他看了眼手表，短针已经指向了数字8，而他和庄司从五楼下来的时间是下午六点四十。

　　他们已经在这个破厕所浪费了整整一个小时！

　　庄司执着地推开一扇又一扇隔间门：“我听见了，真的，真的有呼吸……”

　　“没有活人！没有活人！我说了多少遍，我感觉不到有活人的存在，这里到处都是死气！就算有活人也撑不了多久的！”沈琼年扳着庄司的肩让他停下这种无意义的行为，隔着墨镜，彼此都看不清对方的眼神，他又好声好气地说，“庄司，我们回去吧？回到碧落公寓，那里很安全。”

　　“那我一个人找。”庄司没有过多的言语，而是推开沈琼年继续找人。

　　耳边的呼吸似乎梗塞了两下。

　　“操！你不走我也不能走！”沈琼年碰了个软钉子，脑子一热，冲到洗手间外，把那些药剂瓶全部踢进来一个个地踩碎。

　　透明液体流了一地，斑驳的脚印里有些地方出现了白色泡沫，虽然那些泡沫很快就消散，但还是被庄司发现了。

　　他指着地上的空瓶问：“这是什么？”

　　沈琼年踩住滚动的药剂瓶，弯腰看了一眼，没好气道：“过氧化氢溶液啥的，后头的数字看不清。”

　　双氧水！

　　庄司眼前一亮，扯住沈琼年的袖子：“还有没有？能不能再多找点过来？”

　　“你要干嘛？”沈琼年想起自己找防身武器时似乎在药物储藏室看过超大瓶的过氧化氢，“我给你找找。”

　　不过两三分钟，他就拎着四桶大剂量未稀释的过氧化氢溶液出现在女厕。

　　庄司拧开密封口就开始把它往地上泼，高浓度的双氧水在某些地方出现了明显反应，细小的气泡滋滋冒出，而这些气泡都聚集在了最后一排的倒数第四个隔间外。

　　“你初中化学学得不错。”沈琼年意外地挑眉，手中又复制出一根灯管，缚上铁链颇像个高级冷兵器。

　　庄司看了沈琼年一眼，摆摆手示意他退后：“常识而已。”

　　这个隔间的锁是坏的。

　　手掌贴上抗倍特板的隔间门，那道呼吸声愈发清晰。

　　喉结微动，庄司推了推门，可后面似乎有什么东西紧紧顶着，任凭他怎么用力也只能推开一小条缝隙。

　　“里面有人吗？我们不是坏人。”庄司用肩膀朝里顶了顶，终于把门缝又推开几寸。

　　从门缝里可以看见一地的血水，颜色新鲜，还未凝固。

　　沈琼年忽然吸了吸鼻子：“这里的腥气比前面的都新鲜，好像有活人味。”

　　连沈琼年都这么说，这意味里面的人处境很危险，没有回答可能是已经昏迷或者休克。

　　庄司点了点两边的挡板：“你能拆掉吗？加钱的那种。”

　　“O的K。”

　　沈琼年活动活动筋骨，两手扒在隔间左右的板子上，咬紧牙关，手臂上爆出暗青色的血管。

　　只听见“咔咔”两声，隔间两侧的挡板从墙壁上脱落，卡在它们之间的隔间门也轰然倒塌。

　　一个肥胖的女人贴着门倒下，怀里还抱着一团衣服。

　　沈琼年探了探女人的鼻息，失望地摇头：“没气了。”

　　“不。”庄司伸手撩开女人怀中的衣服，里面赫然是一个新生的婴儿，他摸了摸婴儿皱成一团的小脸，果然又感受到了那股生命的律动。

　　他几乎是控制不住地开始流泪。

　　沈琼年看着墨镜下的泪痕，满脸错愕：“你怎么了？”

　　“我不知道。”这是庄司今天和沈琼年说的第二次。

　　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太过突然，倒升的夕阳，丧尸围城般的医院，人间地狱似的末日残杀血景……这些事情一道袭来，只让庄司觉得自己是在做梦，还是精神高度紧张的噩梦。

　　可这个新生命又明确地告诉他：这场噩梦游戏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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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啊～
有没有人～
真的这么难看嘛～
布谷布谷布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