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事》6公斤

6、神迹

　　很多人都喜欢奇迹，并迫切的希望有一个奇迹发生在自己身上。但是，请问，一个奇迹要多少钱呢？

　　这家咖啡店里一向是不卖酒的，也并没有这条规矩，只是向来没有提供过的先例。
　　不过不是说了吗，一向如此，不代表一定如此。这一天晚上，孩子们都不在店里，是恰当的拿出酒的时间了。那个瓶身上还残留着许多积年的灰尘的酒被不知从何处拿出来，摆在柜台最显眼的架子上。深棕色的玻璃，满是法文的标签，在恰当的灯光烘托下，肆意的展示那些被认为是昂贵和格调的特质。
　　任何一个城市的中心商圈都始终明亮，24时不灭的灯盏在公然违抗日落而息的本性。
　　已经微醉的田浩终于送走了所有的领导和同事，把他们送上出租车或是代驾那里。“辛苦了！明天见！”他冲着渐渐消失在视线里出租车，嘴上的客套话、脸上的笑容一时间还收不回来。好累啊，要是明天不见该有多好啊。
　　习惯性的向包里探去，摸索了半天才意识到，没有了，再也没有了。他竟然蹲在路牌旁边捂住脸哭了起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终于起身，往前走去。自从妻子意外离世，再也没有人给他的包里塞上一瓶酸奶了。手机上是好几个未接来电，那是女儿打来的。该去看看女儿了，他想着。
　　不知不觉的就走到了一家店面门口，因为周边的黑暗，而显得格外温馨明亮，看着那些座椅，“大概是咖啡店吧”，于是决定进去休息一下，顺便看看有没有醒酒的东西，他可还是牢牢记得不能喝咖啡浓茶的叮嘱的。
　　“叮铃~”伴随着沉闷的门铃，那扇在酒后略显沉重的门被推开。店里的灯光也探出脚驱散了门外的夜色。
　　吧台上的人撑着手对着光线看杯子里的酒液，那样纯正的颜色，曾经特意学习了一些葡萄酒知识的田浩，立刻就意识到这酒是好酒。如果是妻子在这里或许她还可以脱口而出这酒的产地、年份。不过已经好久了，好久没有认认真真的品酒，在酒桌上的酒已经完全消耗了他对于酒，对于生活品质的要求，原本那样的要求也只是妻子带来的影响，现在已经完全坍塌了。
　　“要尝一尝吗？”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人已经抬起头直直地看向自己了。不知道怎么就生出了一点窘迫的感觉，“不了，请问有热牛奶之类的解酒的东西吗？”虽然是好酒，但是自己现在这个状态可不适合再来一杯。
　　喝掉那一小口酒，那位先生发出了一声叹息，不知道是满意于那酒，或是为面前的人无法享受的叹息。“这一碟果盘就送给你了。”把盘子推向已经坐在吧台前的座椅上的人。说着就转身去后厨热牛奶。
　　那盘果盘说起来不完全是水果，那一叠切得薄薄的苦瓜片在红提旁边就显得有些不对了。那位先生已经把自己的那一根果签收走了，剩下的这个应该是没用过的。因为嘴巴里苦涩，田浩还是拣了一些水果吃掉，那些苦瓜片意外的不是很苦，大概是浸泡过的，异常清爽。不适的感觉这时候就已经消退了大半。毕竟最挑剔的嘴巴安分下来了。
　　这个时候神先生也已经端着牛奶过来了，另外一只手里还拿着蜂蜜一类的东西，“这是蜂蜜，你自己看着加。”说着还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个长勺放在牛奶杯里。
　　因为太过相似了，除了没有已经加好恰当的蜂蜜以外，田浩对着那一杯热牛奶，更加清晰地想起了妻子，那些有些模糊的记忆被再次唤醒，不过她可是比自己更能把握蜂蜜量的人，也不会把勺子放在杯子里。等放好蜂蜜喝到嘴巴里，果然是放多了，有些甜了。
　　神先生对于对面人脸上此刻的甜的、苦的、既不是纯粹的笑，也不是哭泣或嗤鼻的表情好奇极了，虽然他可以给出一大堆文邹邹的释义，但对于能够做出这样的表情感到惊叹。
　　似乎是察觉了这位店长先生的注目，又也许是这氛围恰到好处的适合谈话，田浩笑着说，“这牛奶让我想起我的亡妻了呢”。
　　神的咖啡店不仅仅是贩卖好的时间和空间的地方，最起码今天，神先生还附赠了用耳朵倾听的服务。
　　“好了，我该走了，明天不用上班，我还得去陪女儿，我很想她了。”
　　站在屋顶的神先生看着远去人的身影，在接收到的愿望清单上勾掉了一个。而很遥远的地方星星闪烁一下，大概是再说，谢谢你，我知道了。
　　这大概是神的奇怪业务之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