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谭孤影》一叶霜花

1、哥谭孤影

　　迈出家门的那一刻我就想回去了，外面下着雨，水滴噼里啪啦地落在已经生锈的露天楼梯上，真是无时不刻都在让人担心会不会塌。

　　幸亏我住二楼，要是下楼的时候塌了，也摔不死。

　　算了，要担心的事太多了。

　　雨太大了，眼前是一片白乎乎的水汽，在还没有天亮的城市里格外孤寂。对于呼吸空气来说，雨天其实比晴天好一点，尤其是我住在一家工厂附近。即使是雨天，也能闻到一股刺鼻的、让人眼泛酸的气味。

　　我深吸了一口气，把连帽衫的帽子套在头上，拉紧拉链，再穿上黑色的雨衣。冲出雨幕，同这雨天融为一体。

　　这片区域虽然离犯罪巷挺远，但因为地处偏僻，治安很差，雨天好歹让那些混混的身影也消失了一部分。偏僻点好，我再也不想住离市中心和犯罪巷近的地方了，偏僻点最好了。

　　雨滴落在脸上，然后溅进脖子，让我忍不住缩缩脑袋。

　　赶上早一班地铁，人不算太多，我找了一个角落坐下。

　　这趟地铁是新建的，旧的车厢里充满了涂鸦和各种各样让人心生烦躁的肮脏话语，还有一层接一层的小广告。

　　感谢韦恩集团，感谢浪荡子布鲁斯，但对这一点，我并不感谢炸掉地铁的蝙蝠侠。

　　我知道，在哥谭，有很多普通人，像我一样不讨厌蝙蝠侠，甚至有点支持。但也没那么喜欢，甚至有时候会抱怨。

　　以前，哥谭市靠近繁华街道的房子租金是最贵的，因为其他地方的房子大多拥挤肮脏，而且隐藏在不那么光明正大的角落里，总是会出现一些守株待兔的混混和强买强卖|毒|品的混球。

　　自从蝙蝠侠和各路神经病的争斗开始，最容易遭殃的就是靠近大路的建筑物。谁都不想死，而且死法凄惨，被直升机炸死，被火箭筒炸死，被密集的子弹打死，被塌掉的楼板砸死，被疾驰的车撞死…

　　所以靠近街道的房子那段时间反而还降价了，感谢蝙蝠侠，感谢各路反派，感谢命运。我没死在他们手里，还赚到了好房子住。

　　我总共搬过三次家。

　　作为一个生活在哥谭的年轻女性，我宁愿多花点钱，也想租高层一点的楼。而不是矮一点，容易被别人翻进去、被变态盯上的楼层。

　　但我做梦都没想到，那个蝙蝠侠能开着坦克在大楼上堂而皇之地躲避GCPD。

　　那个晚上，我从床上翻倒在地板上，心跳平静后，盯着裂开的天花板思考，房东太太会不会趁机勒索我一把。顺便庆幸，这栋房子不是豆腐渣工程，我幸运地没被砸死。

　　感谢韦恩集团，感谢败家子布鲁斯，他成立了一个基金会，专门用来帮助我们这样没钱而且还容易遭受到生命威胁的人。为此，我曾深深怀疑，他是不是蝙蝠侠的资深迷弟。

　　哦，他后来在专访中对蝙蝠侠大喷特喷，但是他可比我楼下那位为了一块曲奇骂人的老太太优雅绅士得多。

　　然后我搬去了GCPD周边的房子，为此花掉了我大部分积蓄，那边的房子租金可不便宜。

　　好景不长，一个花脸怪站出来挑衅哥谭政府和蝙蝠侠，他炸了GCPD。所以，我加完夜班回家，看到的就是少了一面墙的屋子，连沙发都被熏黑了，桌子上早晨剩下的白面包片都变成渣渣了。

　　幸亏我有先见之明，买了保险。

　　那天晚上，我在少了一面墙的家里给自己倒了杯酒，脑子发热地思考哲学问题。

　　由鸡与蛋问题引申出来的，哥谭是先有蝙蝠侠，还是先有Joker；或者说，哥谭是先有GCPD，还是先有阿卡姆；换个含义，是先有大都会，还是先有哥谭。

　　这当然是看起来格式有点相同的问题，但是又让人感到奇怪、互不相干的问题。

　　我没上过几年学，所以思想浅薄，不像布鲁斯·韦恩。在哥谭，不是任何一个孩子在失去双亲后还能有一大笔遗产来继承。至少我没有，高中都没上就干点小活来养自己了。

　　同样，为此我经常觉得布鲁斯·韦恩不识好歹。

　　我当然喜欢布鲁斯，他不像其他吝啬又贪婪的资本家，他像他父亲那样照顾这座城市。但这不妨碍我觉得他不识好歹，而且嫉妒他。

　　布鲁斯还长得好看，可惜我不是那种大众喜爱的金发碧眼的甜妞，也不是符合他审美的长相。不然我也许会尝试勾引一下他，然后拿到分手费后拍屁股走人，至少能睡到他也值了。

　　如果我有一笔钱，就能继续上学了，就算上学是件辛苦的事，处理人际关系也很麻烦。

　　话说回来，还是那个问题，哥谭是先有Batman，还是先有joker。

　　从某种抽象含义上来看，大部分人是有成为蝙蝠侠的潜质，但更多人是能成为joker的。

　　成为好人要付出很多，但成为坏人只需要扔掉良心，在哥谭，做后者要比成为前者容易太多。

　　就像，我十五六岁时失去父母，没有庇护，生存对我来说是最大的难题。

　　我有一个更简单更轻松的选择，出卖身体。我连成为一个有岗位的小混混都不能，因为“恶人帮”居然也有性别歧视！任何一个工作岗位都是优先排除女性，除了出卖身体这个行业。

　　所以我当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流浪汉，偷过别人的东西，也抢过比我更小的小孩的零花钱，也别人抢过。

　　那时候我是个脏兮兮的小混球，到处混口饭，睡垃圾箱、睡桥洞，有时候在别人家里偷点吃的。偷东西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女人，猫女。

　　她，很美，很性感，很不一样。

　　这是我曾想不明白的问题，但在猫女身上有了不一样的苗头。

　　我是为了偷吃的，因为偷吃的被发现顶多被打一顿，偷贵重物品可是会被GCPD抓走的，我可不想坐牢。

　　那个女人发现我也偷东西，什么都没说，甚至还分了我一点钱。

　　她的确是好意，因为她明明可以分我一串珍珠项链或者红宝石耳环，那么我实在没办法就会去当铺当掉它。

　　事实上，如果她真的给了我宝石首饰，我真的会那样当掉。然后我就会因为不知道门路去比较安全正规的当铺，然后被寻丝追迹的警察先生们发现，接着被当成嫌疑人关起来，顺便吸引走她身上的火力，我的结局还是坐牢。

　　就算查明不是我干的，我也会被那种惯会迁怒的有钱人整死。

　　那时候我可不像现在这样想那么多，那时候我很笨，能养活自己，但不那么擅长想一些歪歪道道的东西。

　　所以，从猫女身上我得到了一种全新的答案。大多数人，例如我，我们没有能力，不好也不坏，没干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好事，但也没干过罪大恶极的坏事。

　　不是因为我们多守规矩、多懂法律，而是没那个机会，也没走到绝境。在哥谭的生活就像一根绳索，勒在我们的脖子上，时不时紧一紧。不至于勒死我们，但会很痛苦，又可以忍受，所以没到必要，我们就会麻木地、固执地活着。

　　而猫女的出现，则让我有了新的思考空间，从某种狭小的角度来看，她就像是Batman和Joker的结合体。她矛盾，她勇敢独立，自信无畏，无视规则。但她不伤害穷人，不伤害妇女儿童，专偷那些资本主义吸血鬼，甚至还会做点好事。

　　我在想，蝙蝠侠和joker的区别就难道就只是，是否伤害别人吗？

　　因为好事和坏事的界限是由大部分人来定的，这样说的话，蝙蝠侠的大部分时间是在做好事，但是他也直接、间接制造了一些麻烦。

　　再说joker，他干了太多坏事，但细想一点，那些有计划有整合的□□都被他整过，然后他们组成了小丑帮。他们都去找蝙蝠侠的麻烦了，只要躲得远一点，普通人还是有安全保障的。

　　当然，这一点在joker间接炸了我的家之后就再没被我划入思考范围，那家伙就是个恶棍，活该被蝙蝠侠揍死！

　　这是一个矛盾的问题，如果哥谭不是一个烂泥坑，那就不会有蝙蝠侠，如果没有蝙蝠侠，会有joker吗？

　　joker是个人吗？我一直这样想，joker是一个人吗？只是那个涂着大花脸，说话诡异，专干坏事对方蝙蝠侠的那个人？是他的专有名词？

　　会不会有另外一个人，他也是joker，只不过是因为哥谭出现了现在的这个joker，那个隐藏的joker才没有出现。

　　如果这个现有的joker死了，那隐藏的joker会不会代替他的位置。或者说，蝙蝠侠，有没有可能，是那个隐藏的joker，或者发展成那个样子。

　　我的思想总是有些奇怪，我没事干，就是觉得这么胡思乱想怪有意思的。

　　我真正觉得joker做对了的，是那艘船，我真的是那么觉得。

　　那时候，家境好一点的都选择坐那艘船离开哥谭，但我没有。我生长在这，我父母也长在这，死在这，我哪怕死也不会离开。

　　更何况，哥谭以外的人对哥谭人从来没有好看法，我一个没钱没学历没长相的人带着哥谭的印记离开哥谭。无论什么人都觉得，这家伙是哥谭人，不是小偷就是强盗，肯定不是好人。

　　所以我才不想离开哥谭，活得艰难点就艰难点，但我干嘛要无辜去受别人的白眼和偏见。

　　但在知道joker给了一个机会炸死那些罪犯的时候，我真的无比希望，我也能在另外一艘船上，我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抢下控制器。

　　然后摁下按钮，炸死那些罪犯，哪怕只有一点希望能炸死杀害我父母的凶手，我都不会有一点犹豫。这一点我可和那些受过教育，没吃过苦，天真傻气的人不一样。

　　太可惜了，在知道那两艘船的人都没事之后，我是这么想的。

　　这也是为什么我有时候觉得joker是对的，他把哥谭搅得一团乱，我就有机会报仇。我要的不是杀害我父母的人坐牢，我要的是他偿命，而不是坐几年牢就出来继续享受人生。

　　说的自私点，蝙蝠侠连自己的死敌们都难以下手，我怎么指望借着他得到机会呢？

　　等了很久，我到站了，外面的雨小了点，我把雨衣的帽子戴好冲出站台。

　　应该不会迟到的…

　　哦，忘了说了，第三次搬家是因为一只小蝙蝠。

　　那时候我总结了规律，反正在不离开哥谭的情况下，离GCPD、政府大楼、韦恩大厦、阿卡姆精神病院、犯罪巷、冰山俱乐部、市中心…远一点。总结来说，离哥谭远一点，最安全。

　　我搬到了哥谭北部很偏僻的地方，住比较矮的楼层，特地安装了结实的铁门和铁窗。

　　我以为会很安全，我在那里住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有一天，一个少年带着一只大鳄鱼从地底钻出来，正窝在家里看电视的我差点被吓死。

　　我他妈！！

　　我去住下水道！我去住桥洞！我去住阿卡姆！

　　他妈的！哪都比我家安全！

　　幸亏，被惹火的鳄鱼眼里只有那个戴绿眼罩的少年，然后，他们跑了！

　　我已经习惯了，但是看着一团糟的家还是不免绝望，该死的家伙！

　　我恨他们！

　　不义小剧场:
　　很多年以后，蝙蝠侠和超人成立了一个联盟，哥谭也有一个年轻的蝙蝠家族守护她。
　　我以为一切终于能变好了，直到他们闹掰了。
　　蝙蝠侠是个矛盾体，是个有争议的义警，但他是个真正的英雄。
　　布鲁斯·韦恩是个花花公子，是个浪荡子，但他是个好人，一个善良的人。
　　很多年以后，我知道他们其实是一个人，那时候，我才明白，那些矛盾点和争议都是他甘愿承担的。
　　布鲁斯·韦恩，蝙蝠侠，哥谭的黑暗骑士，他是一个伟大高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