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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往事 ...

  •   苏桓错愕的看着他,拿着杯子的手抖了一下,险些将茶泼了自己满身。对面之人面目可怖,尽管表情冷静如初,但双眼透出的杀意却是令人寒颤。出口的话仿佛夹带着利刃,叫嚣着要将他捅穿。就像个……

      疯子。

      “你是不是觉得朕疯了?只因为对权势的忌惮,就不顾血脉,一定要置手足兄弟于死地。”段诚冷笑,“你以为朕是个靠外戚夺位的无能之辈,自然对才能出众的皇弟提防万分,每日生怕自己被他篡位?”

      “你错了,朕其实一点也不稀罕这个位置。”

      苏桓的目光死死盯在他身上,他看着段诚站起身,一步一步的走下高台,一直走到殿门前。将那未关牢的殿门彻底打开,冷气呼啸着灌入,将他衣袍吹得翩然飞起。

      他神态自若,闭上眼,迎风而立。

      声音幽幽的传来:“这个位置有什么好,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瞧着一群人为了权柄恨不得终其一生算计,连身边之人的性命也漠不在意。冷血,无情,肮脏就是这皇城内的全部模样。苏桓,你在江湖长大,虽也凶险,但至少坦荡,你不喜欢那些,那朕在深宫长大,就生来得喜欢这些?”

      苏桓:“……”

      段诚叹了口气,继续道:“如果我这位好皇弟,他生来便姓段,那朕又何至于要他的命呢?”

      这轻飘飘一句响起,如一个平地惊雷,在苏桓耳中炸开。他双眼猛得睁大,登时就坐不住了。

      “你说什么?谁不姓段?先帝的孩子怎么会不姓……”

      是了,他若是先帝的孩子,自然是姓段的。但如果他不是呢?

      可是!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段诚又叹一声,神情悲然。

      “陛下明言!”

      “朕有什么好说,兹事体大,这件事说出去他段景淮自己遭人指点,母妃被人唾弃倒是事小。可毁了先帝清名,让后宫龌龊沦为市井闲谈,有损了皇家颜面乃是事大!朕当年看在那女子曾在朕年幼时护过朕一次的面上帮她瞒下,任由着段景淮活到现在已是仁慈!如今难道还要朕亲眼看着段氏江山沦入他人之手吗?!”

      “所以你现在要杀了他,以扫清最后一个能威胁到你的障碍?陛下若想除了他,随意寻个理由杀了便是,与我何干!”

      段诚并未计较苏桓不敬的用词,而是看着窗外从屋檐瓦片边滑落汇成的雨帘,沉默了一会儿:“他必须得死,而且只能是以通敌的罪名。但是苏将军,你觉得如果端王当真通敌,那在天下人眼中与他并肩抗敌的你,又能有多清白?在他指挥之下一同参战的岳阳城驻军又真能全然不受连累?”

      “百姓皆知苏桓将军视座下士兵如手足兄弟,最是护短。那么有些话朕不说,你心里也应该有数才对。”

      苏桓默然不语。

      “况且,朕又无需你做别的,你只要在朝堂上指认他叛国就好。其余的证据,届时会有人送到你手里。”

      “苏将军为我北渊戎马半生,劳苦功高,理该论赏。便等此间事了结后,你就去枢密院吧。”

      “嘭!”

      不等苏桓对段诚的这番话做出反应,一旁的屏风后就传来一声东西被打翻的巨响。

      段诚脸色一变,目光凌厉的扫视一眼。苏桓也下意识看去。风声呜呜作响,烛灯火光摇曳,一切如常,似乎刚刚那一瞬只是幻觉。

      苏桓注意到段诚突然变得有些阴沉的脸色,趁机道:“陛下所言,臣记下了。只是舟车劳顿,还有诸多事务未来得及整理,若无别的要事,臣就先告退了。”

      段诚点了点头,听出他话中的回避之意也不再劝阻,放他离去。

      苏桓走后,他叹了口气,才开口道:“出来。”

      只见那屏风后一人缓缓走出,身姿颀长,一身紫袍官服,赫然便是当朝新封的枢密使——陶兴言。

      “兴言,朕允你跟过来,不代表你可以全然随性随意。”段诚面色不虞,对他方才冒然的举动颇有微词。

      “臣不敢。”陶兴言低眉顺眼,跪至他身前请罪道,“但臣恳请陛下为天下百姓想想,您如今登位不久,正是拉拢人心的时候。端王在岳阳击退南楚人如何艰难,如何与士兵共进退是整个岳阳百姓有目共睹的事实。这样一位功臣打了胜仗回到京都却就面临着通敌这样泼天的罪名,莫说是岳阳城的人,便是其他城的百姓都不可能信的。此事百害而无一利,只会动摇您的威信。臣恳请陛下召回苏将军,收回成命。”

      段诚冷笑一声,咬牙切齿道:“陶兴言!你是想说朕的江山,朕的百姓,会因为朕处死了区区一个段景淮而反了吗?!”

      “臣不敢。”

      陶兴言虽跪在他面前,但脊背仍挺得笔直,头重重磕下,再起身,一双明亮的眼眸仰视着眼前人。

      不卑不亢,不折不屈。

      段诚被他这番话刺痛,抬起手就要给他一巴掌,手掌在触及那人面庞的最后一刻缓缓握紧成拳,收了回去。

      他咬牙道:“是朕太宠你了,竟是让你连规矩都忘得干净了。”

      “来人!”

      段诚朗声喊来了门外候着的侍从,“带陶知院去殿外冷静冷静。”

      殿外的雷雨渐息,只余些细雨仍未落尽,细细密密的落在人身上,时间长了衣衫尽湿,寒意侵体,第二日定是会受些风寒折磨的。

      陶兴言站在雨里,望着层层窗纱后那个朦胧又熟悉的影子,只觉得好笑。

      明明是从前装的自己是世间最在意他身体的人,平日里生怕他不适应季节更替,便夏日差人送冰鉴纳凉,冬日又命人添暖炉狐裘,年年不落。是那般事事考虑周全,生怕他作践自己。他自嘲一笑。

      可实际呢?一旦自己稍有言行不合他心意,不还是随意责罚,毫无那些顾忌。

      不怪世人说伴君如伴虎,可不就是这样。

      说起来,他还是这世上唯一一个陪着段诚从那个不被看好、可有可无的皇子一步步登至高台的人。

      陶兴言是十岁那年进的官家的书院,当时陶老将军还未战死。段诚长他两岁,比他先入书院,又聪慧过人,颇受当时的皇帝看中。外人都说他是靠着陶家老夫人和皇后的关系才勉强得了这么个入院的机会,只有他自知哪里有什么与皇后关系匪浅,能得这个机会全靠皇帝对陶家的猜忌罢了。

      面上安排他入书院在皇子身边读书,背地里命教书的夫子无需在意他,传授的知识都是半吊子,整个书院的人对他皆是冷淡凉薄。

      除了段诚。

      陶兴言记得很清楚,自己小时候不是个聪明孩子,背书往往是所有人中最慢的。他时常被夫子责罚,轻责打手心,重责不许他吃饭跪在院子里诵读反省,反正将军府的人自顾不暇也不可能为他一个庶出子出头。

      而段诚则与他恰恰相反,是学的最快最好的那个,于是就常常被安排去监督他受罚。又或许那些夫子特意安排段诚是存了别的心思,想着讨好谁也说不准,但不论怎样他都很庆幸那个人是段诚——

      他是这世上除了爹娘外对他最好的人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诈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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