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 3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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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底本来是不会有门的。
可就是在那个深处，传来了大门开启的声音。从悠悠的最下面，荡开了水波。
被队友痛击的中原中也，受到那其中的引力的吸引，和身边的同伴一起向下坠落。
在尚未进入那个“国度”之前，他从来没像想到横滨的底下，竟然潜藏着那么巨大的一个海底城市。
被气泡包裹着的他飘入深水之中，从斜侧面窜过来的海月水母摇晃着它透明的触须，用柔软的可变形的身体推动中也向前移动。
漂浮在中也身前的异形生物在水中自由地游动着。
但是……对方还闭着眼睛呢。
啊这……该不会还是睡着了的吧。
中也无语，却也不敢挣脱这个气泡。他害怕自己因为浸入水中而失去供应自己呼吸的空气，就算总是被叫做怪物、怪物的，他本质上还是一个人类。
人类就是需要呼吸的。
为了不远离自己那个睡着了的同伴，中也努力地伸出手去，让手指在气泡膜上顶-出形状来。
他抓住了十六夜变长了的头发。
穿越过深蓝透明的水母群，中也的眼中映入了诡秘的城市。高耸入云的石柱冲向这里的“天空”，那些崎岖诡异的石柱上流淌着粘稠的脂肪类液状物。被人们称作是恶魔海藻的藻类构造出陆地上礁郊的姿态，各种扭曲的鱼类生物在此处徜徉。
中也看见牙齿比钢锯更加锋利的食人鱼，长着冒着毒气的鱼鳍的鱼，生长着将近一米长尾巴的鱼，黑色的海星，还有长着如同人类手臂般的蟹。
中也想起橡树太郎。它的构造灵感似乎就来自这只金黄色的海蟹。
章鱼的八条触手在水中自然地放开，如海藻般飘动着。在深色透明的海水之中，它的表面上有着更加靓丽的光泽。
仿佛得到了新生。
可是同时，十六夜身上的肌肤就好像被奶油一样要融化了……
海底传来了悠悠的光芒。无比闪亮。
被那种光芒所吸引的中原中也下意识地朝那个敌方游去，被他扯着头发的那只异形生物，顺着他的动作往下游动。中也的手臂一直向前伸去，似乎是想要握住些什么。
他离那团光芒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可就在立马要与之接触的时刻，他突然被一股怪力往上拉。
怎么能离开呢？他魔怔的心里满是不乐意，并胡乱地去推攮阻止他继续前进的力量。
……
从昏迷中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的十六夜看见了正在努力往深处那团光芒处游动的赭发男孩，被心中油然而生的诡怪亲近和怯意所阻止，他伸出手，抓住了中原中也，然后奋力将其往上面拉。
中原中也的力气很大，但是好在，章鱼怪的力气更加大。于是，在挣扎与挣扎之间，十六夜终于拉着对方往上、往上。
在那用于呼吸的气泡破灭之时，十六夜终于把中也拉回到陆地上去。两个人出现的地方是一片河滩，河滩上是一片冷草。能在冬天里长出来的草，一定都是硬邦邦的吧。
十六夜的把中也拉到了岸上，自己则是一半仍然沉在水中。他的脑子好痛，感觉有人拿着榔头对准他的脑袋一阵乱敲。晕晕乎乎，似乎大脑的各个部位都错位了的样子。他就背靠着海滩边，吃吃力力地晃动自己的脑袋。
希望把里面的水全部倒出来。
在倒完自己脑袋里的水之后，十六夜便去摇晃中原中也的脑袋。
此时的中也正处在一种剧痛之中，他咳出自己鼻腔和喉咙里的水，眼冒金星。
总觉得自己刚才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他颇为害怕地想到。
因为在被彻底拉走之前，中也窥见了那散发着光芒的东西究竟是何物。那是一堆骨头，不像是人类的骨头，但也不像是单纯的海洋生物的骨头。那是与人类相近但又绝对不是人类的生物的骨头，一根一根，堆叠在一起。在往回“游动”的过程中，他甚至还看见了冲向天空的石柱上的壁画。
那些流淌着脂肪般液状物的石柱上面，刻画着面部扁平的生物。
上半身是人类、下半身是触手的生物。
（十六夜。）
他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个。
因为身上湿淋淋的相当难受，中也只好把上衣脱下来挤干。可这样的天气无论手再怎么努力衣服也是干不了的，干冷的气息黏在衣服的内部。
得赶紧回去才行。
被河水这么一冻，中也感觉自己清醒了不少。之前那两瓶酒的酒劲消散了一些，他也能够开始正常思考了。
“十六夜……你还好吗？”他有些磕磕绊绊地说。此时的中也脑海里全是那诡异的“深海场景”，而石柱上刻画着的形象更让他加深了对这个想法的可信度。
头发变得好长好长，凌乱地黏在脸上和后背上。
十六夜晃着脑袋，“还好。”他的声音弱弱的，他自身也产生了某种不舒服的情绪。“中也，我感觉那个地方好奇怪……”
中原中也也觉得那里非常奇怪，回去之后一定要做个声呐检测看看里面到底是否还生存着别的物种。那些骨架……他猜测着，说不定就属于那里的原住民。
“有什么奇怪的吗？”中也询问道。无法得到直观的理解的他，只好将一切寄希望于十六夜身上。幽幽的感觉依然缠绕着他，的身边似乎围着一片永不消灭的深海。
这让他的心底十分瘙痒，甚至有些茶饭不思。
十六夜发现自己的手在抖动。
而下一秒，中也握住了他那双颤抖着的手。
十六夜平生第一次出现那种忧愁得到慰藉的感觉。因为在过去，他不曾有过愁苦的日子。即使是曾经那些会令人感到疼痛的事也不曾让他忧虑会不会死掉、会不会永远留下疤，因为他的潜意识告诉他她是死不掉的，而疤痕对于他则一点意义也没有。他过去永远是那么的快活，像只活跃在野生地区的粗俗的小型野兽。
——虽然他的原型并不是很小。
可是那突然被他们闯入的海底城市，让他陷入了无助的海洋之中。颤抖的双手正证明着这一点，他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
不是有人说，贝多芬之所以会变成日后的聋人音乐家，就是因为上帝捂住了他的耳朵，摁住可他呼吸的器官吗？如果神明是真实存在的话，那么它此时一定牢牢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十六夜是这么想的。
少年人的双手虽然不是很有力，在此刻也不是很温暖，可是从手里里传来的那小小的人间的温度，就好像火星跳上木头，而木柴被点燃烧成足以温暖身体的大火一样。
十六夜的手指动弹了两下，那暴露在对方手掌外面的手指与少年向内屈的手指相触碰。
“那里好像对我很亲近……”回想那周总感觉。黑发的异形生物低着头，头发与黑天所造成的阴影展现在面庞之上。他深深地吸气，寒冷的吐息落在紧紧相握的一双手之上。“但是我觉得……那里……很恐怖……”他说的声音非常小声，就好像是黏在人的耳朵边上讲话。犹如幼时黑夜里的儿童，向悬挂在桌边的天父雕像祷告不要让魔鬼出现在他的屋子里面。
就算是被不认识的人突然打中脑袋时也不曾这样子惊慌过。
“那一定很可怕。”中也无法与对方100％地感同身受。但仅仅是之前的那么一瞥，再加上联想到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小魔王也会流露出如同眼前这般脆弱的表情来，中也就觉得那一定是非常可怕的事情了。
握住的那双手在挣扎。
中也自然地放松紧握的手掌。
他眼前正在因为未知而瑟瑟发抖的小男孩展开双臂，牢牢地抱住了他的脖颈。
现在一点也不感到黏糊糊。
因为他们两个人都是冰冷的。
这个拥抱的时间长达半小时，可是天边却依然出现了早晨的第一缕华彩。他们明明在水中不过片刻的时间，可是眨眼之间却已经过去了大半个夜晚。
中也有一些毛骨悚然。
那个不为人知的世界里，时间是比外面要快得多的。如果他没能被及时没拉走的话，说不定外面早已经人世沧桑了。
凝视着遥远天空的微红与橙黄，中也试探性地拍了拍十六夜的背部。
发现他们两个人的是游击队的百夫长广津柳浪，一位自带英伦风的优雅绅士。虽然浑身上下都透露出完美管家的气息来，但对方的的确确是一名黑手党。
所谓黑手党，便是将敌对者的生命视作草芥的存在。
“中原君……？”
本来只是带着手下的一支小队出来执行巡逻任务的广津，没想到会在河滩边上发现首领目前非常看重的异能力者——中原中也。由于对方的地位与自己差不多高，广津便以“中原君”去称呼对方。
“你还好吗？”
与看不见脸的人紧紧相拥着的中原中也。
那个人是谁？
因为中也目前隶属于干部尾崎红叶，所以广津对女性手下所教导出来的带着柔软的少年很好奇。生气勃发的青春时期，也会对别的人产生强烈的荷尔蒙的吧。
不过为什么要在这种地方？
于情于理都是不合适的。
中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别的同事看到自己此时的丢脸模样，他有些尴尬，但也只好稳下心情，“我们出了一点意外，但现在没事了，不用担心我们。”他伸手撩了一把十六夜落在他肩膀上的黑色长发，“请继续任务吧，不用管我们。”
十六夜黏黏糊糊地靠在他肩膀上，环绕着对方脖颈的双手像是麻绳一样系在一起。他对着广津柳浪抬起头，那张美貌的脸上带着平时少有的安静与脆弱。
作为首领亲自给予了“此处通行”徽章的他，自然是在广津面前露过脸的。
因为当时的十六夜很爱在各处走来走去，除了那些禁止靠近的禁地外，其他地方他都去走过了。
对于他来说，那些以奇异目光看他的人都是无足轻重的。
于是此刻的十六夜，睁着那双绿幽幽的猫眼，像只深夜里的怪物一样死死地盯着广津。
他没有要威胁对方的意思，他只是有些太害怕了。那片没有名字的海和带着亲切感的城市，让十六夜无所适从。他的记忆里并没有与对方相关的一切，他的记忆，是从森林太郎向他伸出手开始的。
在那之前，他应该不曾出生才对。
紧张到立马要炸毛的十六夜像感受到危机的小猫咪一样对对方龇牙咧嘴。
感受到这一点的中也，轻轻地拍了拍对方的背。
好不容易把对方劝回家（中也的家），中原中也却发现对方并没有从那过敏般的感觉里面脱出。少年人像橡皮糖一样黏在中也身边，好似他的半身。中也被那股黏糊劲搞得害怕了，可是他又不知道要如何去安慰对方。
十六夜所遭受的高于灵感之上的世界的压迫，对他的身心都造成了很严重的威胁。具体表现为暴躁易怒、玻璃心。
他比以前更加难以照顾。
因为他的情绪越发不稳定了。
中也先是跟高千穗青叶说了这件事情，然后就在客厅里坐立难安。今天碰巧没有事情要做，他可以呆在家里。大屏的电视机上放着滑稽的电影，可是他的心情却一点也没有轻松起来。
十六岁的中原中也，似乎迷茫之中走上了一条难以言喻的道路。
他坐在沙发上，接了一个来自青叶的电话。
电话那头是机器的声音，夹杂着其他研究人员的比对声。中也听见青叶的声音，但是不是很真切。他只好走到阳台上，在灰蒙蒙的天气里接听这一通电话。
“……是，我想他可能心理受伤了吧。”
“我也说不清楚那个地方怎么了，但是我进入那里之后就魔怔了。”
“水底下有生物的心跳声？是什么东西？”
……
一开始的时候，他们说的还是十六夜的事情。可到后来，中也却得知青叶等人前段时间从那片水域当中捕捉到了奇怪的声波，在派遣了潜水人员入水查看之后，他们监测到一些微弱的心跳。
就好像那片水底有人居住一样。
“可是横滨的河水并不深，所以当时我们并没有找到什么物种。”高千穗青叶凝视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们从他眼前走过，手中小心翼翼地端着一些安置了胚胎的玻璃器皿。
“可是你的遭遇告诉我们，也许那些心跳的主人藏在普通人根本无法进入的地方。”
中也偏着头讲完了电话，回头就看见光着腿的十六夜站在客厅里。他的下半身全是水，因为他之前就一直呆在浴缸里面。中也真的去定制了一个超大的浴缸，足以装进两个人的那种浴缸。
“怎么啦？”他的语气已经很柔和了，柔和到一种简直到达轻飘飘的用嘴巴吹羽毛的程度了。柔和到中也简直无法想象的地步了。
十六夜的眼睛看着地下，他现在变得好扭捏。
这里不是他熟悉的地方，一切都很陌生。
中原中也一直盯着对方漆黑的发顶。
他在等对方说话。
十六夜用手指扯着自己的衣服下摆，从嘴里吐出一样物件的名字来。
“……小黄鸭。”
中也呆住了。
随后他就开始笑，笑得像只快乐的大鸟，笑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笑到十六夜羞愧的地步。
虽然完全不明白中也为什么要笑成这种模样，但是十六夜隐隐约约感到了不怀恶意的快乐。他看向中也的眼神疑惑且不解，但对方只是表情比之前轻松多了。
“在这里。”中也领着十六夜过去，然后拉开了浴室梳妆台下的一个柜子。
小黄鸭。
干干净净，一点脏的地方都没有。
上次搬家的时候，中也就把它收起来了。还有那些黄色的汉堡菜、绿色的小恐龙、蓝色的小鲨鱼以及粉红豹。
全都收在一个柜子里面。
浴缸里全是水，小黄鸭在水上飘来飘去。
中午的时候，中也照着网上的菜谱试做了一道土豆炖牛肉。虽然没有好吃到可以称得上是大厨水平，但是还是可以吃的。他将汤汁浇在饭上面，深褐色的酱汁流淌在米粒之上。
中也边吃饭边问：“晚上还是睡浴缸吗？”
十六夜点了点头。他实在是不习惯睡在床里。
“不会觉得孤单吗？”
虽然现在浴室的面积已经比以前大了，但是浴室的设计就是浴室，卧室的设计就是卧室，无论怎样这两个地方给人的感觉都是不一样的。
十六夜用勺子挖着模样与盖饭无异的覆盖着酱汁的米饭，“没关系……”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有手机！”网瘾少年一提到这个就稍微精神了一点，可这个精神劲儿没持续多久又萎靡了起来。十六夜摸摸自己的口袋，却摸了个空。
他露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表情来。
“手机……掉水里了。”
看着哭丧着脸的十六夜，中也则是若无其事地说:“等会带你再去买一个好了。”
小孩子努力装出大人的模样，这样反倒有些不伦不类了。中也其实有时候蛮羡慕太宰的，因为对方往往能自如地转变性格和表情，简直就像是个职业的演员。
十六夜依旧哭丧着脸，用筷子捅-了-捅过分湿润的米饭。
这次煮饭的时候，水放得稍微有那么一点多。
清理完碗筷，就和之前说好的一样，中也要带着十六夜去外面买手机。
中也目前尚未形成自己的审美，总之就是越贵越好。贵的东西总有贵的理由，否则标了那么高的价钱凭什么还会有人买单？
除非那群人都是蠢货。
店员小姐非常的热心。
因为中也一看就是那种冤大头。
挑来挑去，他们最终选了一款白色的手机。使用感是不错的，就是外置的摄像头有点多。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的新款手机摄像头越来越多啦，这让基本不用摄像头拍照的中也有些无所适从。
十六夜抱着中也的手臂，一边摆弄着他的新手机。网瘾少年对手机的运用已经相当熟练了，虽然这次的机型和以前的不一样，但尝试了几次之后就差不多掌握了基本的用法。十六夜以前那只手机上的软件不算多，就一个聊天用的line和视频软件，他从来不购物，因为他根本挑不来东西。
反正中也或者林太郎总会搞定这回事情的。
另外一边，织田作之助被太宰缠着正在和他逛街。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呢？
织田作之助自己也想不明白。
起因是今天早上接到了要去某条街道巡逻的任务，然后太宰就黏上来说他刚好也要去那条街道收拾一下某个借着港口Mafia的威名擅自占有店铺的小混混啊。太宰书说这件事情的时候笑眯眯的，他还左手握成拳头，玩笑般地朝着空气狠狠地打了一拳。
打空气当然是不会疼的，可是太宰啊那家伙啊，却好像砸中了钢板一样露出了疼到哭泣一样的表情来。
无奈之下，织田只好放任对方跟着自己来了。
天空一点也不好看，连续几个夜晚都不曾出现过月亮与星星了。夜晚的大地是灰暗的，上面只有灯光和煤油灯的光亮。那种隐隐绰绰的感觉，时常会让织田想起好久好久以前的事情。
以前，每次抬头看向所谓的“海底天空”的时候，他能看见的也不过是渔船经过时往下打出来的光亮。
街上的人真多呀。
用个轻快些的说法来讲的话，街上的人就和冬天的雪花一样多，就像春天下坠的樱花花瓣一样多。在喧闹的人群之间，织田听见太宰用格外轻快的、与那奇妙比喻的说法一样轻快的语气介绍着隔壁店铺里的嫩豆腐，“那个呢，好吃到简直能够当场升天的程度呢。”
“有毒吧。”织田组作之助毫无波澜地回应道。
他甚至都不觉得自己这是在吐槽。
织田关注着街边的店铺和人群。
这里有争吵吗？
这里有打架吗？
这里有个人作威作福而把部分店铺的税率提高吗？
这里安平无事吗？
这里会有意想不到的人吗？
织田作之助望向这条街道的尽头，看见了明明一旦也不花枝招展却异常闪耀的人。
头发在闪闪发光。
眼睛在闪闪发光。
暴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也闪闪发光。
他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
从过去开始，到现在。
他一直是这幅漂亮的模样。
作者有话说第35章 第 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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