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合集）女帝偶尔会开播》凭栏倦客

6、第 6 章

　　脑洞一

　　《寒门春》/凭栏倦客

　　贺霜是被渴醒的，还不等他撑起身子下床找水喝，就有一只手端着一个古朴的陶碗递到他嘴边。

　　他渴极了也没管那么多，咕咚几口把一碗水给喝了个干净。

　　喝完，他才后知后觉地觉摸出不对劲，刚才那水的味道，怎么不像是纯净水，还有那碗……

　　贺霜盯着那个样式老旧复古的陶碗，视线顺着拿碗的那只手往上，然后看到了一个身着布衣荆钗、肤色微黑的年轻妇人。

　　“郎君，还渴否？郎君一病数日，可吓坏妾了。”那妇人说着便要再盛一碗水来。

　　这妇人说的自然不是普通话，音调有些古怪，还半文不白的，但贺霜发现自己竟然都听懂了。

　　贺霜忙朝她摆摆手，皱眉按着额角，他现在脑袋疼得好似快要炸开一般。

　　妇人看他脸色不好，上前一步微微俯身，想扶他躺下。

　　贺霜顺势躺倒在床上，一副难受地无力说话的模样，闭上眼。

　　那妇人见状也不敢相扰，只放轻了步子，悄悄出去顺带关上了房门。

　　关门声响后，又过了一会，贺霜才慢慢睁开眼。

　　敢情他这是又穿了？

　　一回生，二回熟，这都第三回了，贺霜心里意外的感觉多少有那么一些，但要说特别震惊或者难以接受，却没有。

　　贺霜第一世是一个现代富家女，在外留学深造多年，刚回国还没跟亲人多多相处，就碰上了末世，一夜之间亲朋好友都变成了吃人的怪物。

　　贺霜觉醒了水异能，在末世求生多年，最后还是死于丧尸围城的战役中。

　　不过许是灵魂未灭，贺霜死后穿越到一个修仙世界，还穿成了一个男人。

　　贺霜在末世的水异能也带了过去，只是有了些变异，成了得天独厚的单水灵根。

　　可惜他在结婴时被同门暗算，导致进阶失败陨落了。

　　这之后贺霜又转生于现代世界，成为一个中阶家庭里的独生子。

　　现代世界灵气稀薄，他本人又没有灵根，若换别人可能就认命不再考虑修炼的事，但贺霜却没有放弃，一直在进行各类学科的研究、学习。

　　虽然最后也不算踏上修途，但也算找到了延年益寿的方法，活了很久才去世。他没有子孙，资产全都给了慈善基金会，造福后世。

　　这已是贺霜第三次穿越，他习惯性的开始梳理脑海里有关这个身体原主的记忆。

　　此间为大应朝。一个在贺霜记忆里历史上不存在的架空朝代。

　　如今正是嘉武九年。原身亦名贺霜，字怀雪。雳州尚阳县人士，年方二十。

　　贺怀雪少时早慧，不满十三便中了秀才，被恩师程举人荐入州学就读，十四岁定亲于恩师嫡次女程氏娴娘，十六成亲，此后却秋闱不顺，两次下场皆不中。

　　上月浃旬，贺怀雪与州学同窗发生口角，两人当众大打出手。因不是初犯，有过数次斗殴前科，贺怀雪很快便被州学遣退返乡。

　　不料贺怀雪体弱，半路染了风寒，加上他郁结于心，归家后病情竟是不愈反重，不过数日便一命呜呼。

　　贺霜揉揉眉心，他现在能感觉到身上的病有所好转，起码没再发热。年轻人恢复力强，熬过病重期之后恢复起来很快。所以身体的问题，倒不要紧。

　　最要紧的，应该是外面的程娴。

　　在贺怀雪的记忆里，程娴相夫持家，贤惠柔顺，颇为能干，绝对称得上一位贤妻内助。

　　但看着那些往昔记忆，贺霜却觉得这个年轻妇人，心细敏锐，将丈夫心性摸地一清二楚，明面上瞧着是贺怀雪占优势，实则程娴不动声色间便能将其拿捏。

　　贺霜不是演员，不可能在枕边人面前完美无缺地扮演另外一个人，这即使是演员也做不到。

　　所以他非原主的事情，便是能瞒程娴一时，也不可能瞒得住一世。

　　可让他眼下直接跟程娴坦白，又实在后果难测，绝非明智之选。

　　贺霜思来想去，也没个好法子，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若是程娴不起疑，或者不言明质疑，那就这么含糊过着也未尝不可。

　　至于和离或者休妻，贺霜是没想过的。

　　且不说这身体不是他的，欠着那贺怀雪的因果。只说这大应朝的风俗，与前朝不大一样，对被休弃或者和离的女子很不友好，大都没什么好下场。

　　他自己原来世界历史上的弃妇、寡妇便是弱势群体，在这大应，拿着家产的寡妇要比弃妇好过地多。

　　被休或者和离的女子，能二嫁出去都是幸运的，再找个条件更好的，那是想都不用想。

　　嫁不出去被家人嫌弃、郁郁早逝或者被卖掉，又或者出家青灯古佛过一辈子，是常有的事。

　　贺霜跟程娴暂时还不至于走到和离或休妻那一步。

　　因着贺怀雪两次乡试不中，在州学表现不佳，程家那边对这个女婿态度已经淡了，后来贺怀雪被州学遣退，程家人也没露面，只派人送些钱粮到贺家，算是周济自家女儿。

　　许是病的时候睡的多了，贺霜无论如何再睡不着。

　　他碾转反侧了一夜，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把贺怀雪的记忆梳清理顺。

　　待到天明时，他才隐隐有点睡意，不过程娴已经起身，给他烧好了热水，端屋里来，准备伺候他洗漱了。

　　贺霜在修仙世界便被身边的仆从随侍侍候过，有些仙侍甚至还是凡俗界的王侯子弟，入了仙门便什么也不是。

　　不过眼下身边的并不是那些仙侍，而是自己名义上的妻子，贺霜由着程娴给自己穿好衣衫，待洗脸擦牙时，便拒绝了程娴的服侍，自己按着记忆里的方法洗漱。

　　程娴也没说什么，柔顺依旧，欠身退了出去。

　　往常贺怀雪起床后会先晨读，待程娴做好朝食，端到他面前，才会停下读书。

　　“郎君，用些粥暖暖身子罢。” 程娴端着一碗米粥，外加一碟子酱羊肉，进书房来放在桌边。

　　说是书房，其实原本是一间放置杂物的旧屋，程娴嫁过来后，见丈夫连个静心读书的地方都没有，特意收拾出来的。

　　贺霜看着那碟子酱羊肉，要说大早上吃羊肉其实有些过腻了，还上火。无奈应朝平民多食豚肉，也就是猪肉，富人多食羊肉，贵族则食牛羊肉，贺怀雪以往清高好面，自觉身负功名，不肯食猪肉。

　　贺霜拿起筷子尝了一口酱羊肉，这时代自然没有什么味极鲜、蚝油、鸡精什么的来调味，但也不知程娴怎么料理这些羊肉的，竟然没多大膻味，虽说略咸了些，却意外的十分好吃。

　　用饭的时候，程娴也没离开，就待在一旁，等着丈夫有什么需要上前侍候。

　　贺霜吃了几筷子，开口道：“娴娘，你且去用饭罢，我自用便可。”

　　他本以为自己说起这种方言语调，会有些别扭，但也不知是不是受原身影响，张口说来竟还算顺当。

　　程娴应声退了出去。

　　贺霜这才续用起饭来。

　　程娴熬的米粥十分软糯，显然熬的时间挺久，贺霜就着酱羊肉喝了两碗才罢。

　　用完朝食，贺霜便开始翻看书房里的那些书本。

　　贺怀雪父母早逝，是由族叔养大。他这一支，几代耕读，虽不是代代都有功名，却也积攒了不少书本。

　　族叔又极为疼爱贺怀雪，还给他添了不少书，是以这书架上的书本数量，比起别的寒门小户来，还算可观。

　　贺霜拿出一本《大应山海集》，打开翻看几页，他意外地发现，他前世的记忆力竟是还在，或者说，这身体也是罕见的过目不忘。

　　他仔细一想，觉得这身体记忆力超群其实也不奇怪。嘉武帝虽不轻武，却也重文。

　　文人地位很高，同样的，功名却是空前的难考。

　　便说这尚阳县，隶属文秀之乡的雳州，素来人杰地灵，几万人口，算是较大的县了，如今县里在世的秀才也不过百位，其中还大都年过而立。

　　举人更是只有三位，皆已过不惑之年。

　　这还是顺嘉帝在位后，数开恩科，才有这个数。若在前朝，怕是有功名的文人数量，还要再少一些。

　　大应朝并非贺霜记忆中历史存在的朝代。功名之难考，也比他记忆里那些朝代要难地多，这个比例在他看来非常凶残。

　　贺怀雪以十三岁之龄，为县试案首，又过州试、院试，得秀才之名，竞争环境放在这，没点天资本事是不可能的。

　　不过他到底年纪小，心性不稳，被当神童捧了多年，又一举过小三试拿下秀才，自然会有些飘然，因此第一次乡试落榜后大受打击。

　　再有他为人清高傲气，于同窗中人缘不好，年少得功名又多招人妒恨，乡试落榜后，不少人明里暗里嘲讽于他。

　　若是第二次乡试中了还好，贺怀雪还能重拾信心，可惜他的心性注定他太容易被他人态度影响，第二次乡试仍是落榜，这个打击对他可以说是致命的。

　　贺怀雪性情大变，屡屡与人争执斗殴，后被州学遣退，算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贺霜记忆力绝佳，过目不忘，看书速度也是极快，不过一上午便看了十余本书。

　　其中有这个世界的四书五经，也有像《大应山海集》之类的地理文献，还有一些民俗话本。

　　大应有富人一日三食的习惯，不过许多穷人家一日只吃两顿，一般过午不食，也有的地方，是只吃朝食和哺食。哺食大概是申时，也就是下午四点左右吃，差不多算晚饭。

　　家中贫寒，贺霜甚至吃不起一日三食，只在下午用了些饭菜做哺食，程娴本想继续喝粥，被贺霜找了个理由一起用饭，巴掌大小的一碟子菜，两人分食难免不够，不过贺霜至少吃着心里踏实了不少。不然他吃饭，让程娴一个瘦弱女子喝稀粥，他真的良心不安。

　　用过哺食，贺霜正要继续看书，不料却有客来访。

　　来人是贺七身边的下人，也是他的学徒，叫张辞，是来送东西的。

　　张辞十四五的年纪，肤色偏深，五官周正，见人先笑，甚是和气。

　　“霜少爷，七爷听说您病了，本是想亲自过来瞧瞧您，无奈珩州那边的生意实在走不开，过两日还要去浯州。便让小的送些钱粮过来，七爷还说……”

　　张辞絮絮说了好一会儿，因是转述长辈的话，贺霜听得甚是恭谨，末了还给了张辞一串铜钱，张辞迟疑片刻，还是收下了。

　　倒不是他贪这些钱，而是给的人是贺霜。哪怕他事后把钱还与贺七，这会儿也不能落了贺霜的面子。

　　贺霜问道：“七叔生意忙，我这里一切都好，让七叔不必记挂，听说珩州近来雨多，河道水涨且势急，七叔可是要走山道进浯州？”

　　张辞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笑道：“正是，山道虽远些，却稳妥，走个半月约莫便到了。”

　　贺霜心说，果然跟自己估算的差不多。

　　《山海集》中有一句“珩州多雨，不下南”，而浯州正在珩州之南，要往南去，只有两条道，水路和山道。

　　如今水路危险，走山道要多用好几日，若是贺七耐不及，怕是会弃珩浯官道而走经通谷的小道。

　　通谷那片地方，可是才地震过不久！

　　贺霜不是地质专业的，但上学期间也学过地理，自是知道地震过后的地区，山石泥土堆积松散，碰上暴雨最是容易引起泥石流，也就是古人说的“山水”。

　　“我听闻前段时间通谷地龙翻身……”说到这贺霜顿了顿。

　　张辞忙理解地摆手：“霜少爷莫担忧，七爷心中有数，那地龙翻身多少年才一次，上次过后，短时间内不会再有，何况七爷是打算走官道的。”

　　贺霜稍稍放心，不过还是嘱咐了一句：“还请转告我七叔，地龙翻身遇雨多有山水，便是急着赶路也不可走通谷小道，切记，切记……”

　　张辞闻言一愣，将信将疑：“小的倒是不知还有这般说法，不过霜少爷放心，小的一定把话带给七爷。”

　　贺霜亲自送了张辞几步，又将先前的话叮嘱交代了几遍，才返回家中。

　　而张辞临走时多看了几眼贺霜的背影，总觉得这回见面……这位霜少爷和煦不少，言谈之间倒不似以往那般傲气，目中无人。

　　贺霜把十两银子分成两份，给了程娴八两，让她收起来。另外二两银子，他则自己收起来备用。

　　程娴看着手中的银子，沉默了好半晌。

　　贺霜知道自己此举可能不太符合原主的性情行为，但让他把这十两银子都留自己手里，他是做不到的。

　　程娴每日给他煮粥吃羊肉，她自己却只喝点野菜稀汤，米都不舍得放几粒。

　　他实在没办法心安理得去无视程娴的境况。

　　“郎君这一病，倒似变了个人，让妾心生惶惑。”程娴眉头轻皱，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

　　若非她面前站着的是活了几辈子的贺霜，换做旁人，怕是真要被她的演技给骗过了。
　　但人的演技能骗人，微表情和微动作却骗不了人。

　　程娴不是真的在担忧他，而是在试探。

　　贺霜在心里叹口气，如果可能，他并不想跟一个日后要朝夕相处的人试探来试探去，那样太累……

　　“娴娘，不论我变得如何，你都是我的妻，我会敬你重你，尽全力照顾庇护你，我知此刻你许是不信我，我亦不多言，且往后看。”

　　贺霜这话说得极慢，每一个字都郑重且认真。

　　他知道自己这话说得过于冲动，也自负了，毕竟这是他完全不熟悉的异世古代。这里没有灵气，他的身体依然无法修行，而他脑海中拥有的知识能力未必能像在现代那般，发挥极大的作用，能聚揽无数资财。

　　况且，他性情冷淡，不了解情爱和婚姻，未必做的好程娴的丈夫。两人能不能相守一生都是未知，他这话说得着实自大了些。

　　但贺霜不后悔。

　　程娴试探是出于面对突发变故的不安，他多少也有些同样的意思，他需要做点什么让两人的相处方式发生一些变化，这种变化可能是好的，也可能会带来麻烦。

　　贺霜直直望着程娴。

　　却见她顿了片刻后，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来，上前一步，抬手为贺霜稍拢了拢衣襟，神色一如既往地柔顺。

　　“郎君这是何话？妾既嫁与郎君，郎君便是妾的天，是妾这一辈子的指望，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郎君哄骗于妾，又有何益？妾如何会不信你？”

　　“不过郎君既言至此，那便依郎君所言，来日方长，且往后看罢。”

　　贺霜闻言便知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他在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程娴这会儿未必想得到丈夫身体里换了个芯子，但她的态度很明确，不管贺霜因何性情大变，名义上都是她的丈夫。

　　说白了就是“我已经嫁给了你，不管好赖咱俩都绑一块了，你坑我自己也讨不了好。既然大家彼此都对对方不放心，那就先一起过着看看，来日方长，日子是好是赖，自己过了才知道”。

　　贺霜知道程娴是个极其聪慧的女子，却没想到对方温柔贤惠的外表之下，竟是这般冷静理智。若是换在现代世界，这样的女人必定能有一番成就。可惜生错了时代，被那些繁文缛节，陈规旧俗局限在这家宅里，连出门上街都难。

　　就像她说的，她嫁给了贺霜，一身荣辱皆系于他。若无意外，后半辈子的指望也在他身上。夫荣妻贵，夫辱妻贱。

　　贺霜在家歇养了几日，温书的同时，还不忘给自己列了一份计划日程。

　　先前一场大病，家中银钱短缺，他读书少不了笔墨纸张，这又是一笔钱。贺怀雪能毫无心理负担的接受七叔接济，贺霜却做不到，总归得想个法子挣些银钱来养家，这才是长久之计。

　　待身体好了一些，贺霜便每日四五点起来锻炼，上午读书，下午出门，在镇上找活计。

　　他前世学过多年散打和国武，还参加过几场职业赛，身手很好，后来他做的工作常常遇到危险人物，更是磨练了身手。

　　如今穿到了古代，生存环境放在这，肯定得捡起来好好锻炼一番。

　　哪怕回不到前世的水平，也不能真做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书生。

　　贺霜天不亮便起来，程娴听见动静，也要跟着一块起来做事，还是贺霜劝了，她才打消念头。

　　贺霜每日系着石袋长跑完，顺手帮家里的水缸打满水，又上山砍柴带回家全部劈好。

　　一开始贺霜跑步都跑不下来，没几步就喘地厉害，坚持了一阵子竟是能绑着石袋绕附近跑好几个来回。

　　到底这身体正年轻，锻炼效果显著。

　　贺霜在镇上一家书斋，找了个抄书的活儿。尚阳县的读书人不少，白石镇上有两家书斋，皆不缺人抄书。

　　不过大应的印刷术水平有限，人工抄的书，远比印出来的清晰，利润高还好卖。

　　对于手抄书，书斋向来是来者不拒的。只是非书斋自行聘用的抄书者，需要自己准备笔墨书纸，抄完再卖与书斋。

　　贺霜前世不会用毛笔，但跟他能听懂这里的方言一样，他提起笔，写出来的字竟然还不错。跟原身写的有七八分相似。只是比他的字少了几分傲气，多了些平稳端正，锋芒内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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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是男主视角科举文，因为主角穿越过来就有发妻，所以算是言情。不过感情戏应该不会有多少，主线科举+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