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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序 ...

  •   .民国戏子
      清末民初,军阀混战,民不聊生。
      大上海,依旧歌舞升平。尤其是黄埔区的茶楼,高朋满座,座无虚席。
      咿咿呀呀的软侬弹唱,悠扬盘旋的二胡三弦,红衣粉黛的婉转身姿,不知是迷了多少人的眼,醉了多少人的心。
      庆余班的戏园子——杏春园,是远近闻名的“戏儿好”、“人儿美”、“曲儿精”。
      最近,杏春园却是摊上了大事,满街飞的都是庆余班的台柱自杀身亡的大报小报。

      “卖报,卖报,迟秋娘自杀身亡!”
      “戏子自绝,血溅三尺台前!”

      杏春园一下子就空了,就连老顾客都因为晦气等原因扭头就去捧了隔壁望月茶楼的洪福班。
      庆余班的老班主迟老板强忍着丧女之痛,本想继续营生,看情况却是只能闭园了。
      可怜的老人,刚刚经历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生离死别,还得操心这偌大的戏班子的生计:这下个月杏春园的租金可怎么办呦!

      还有他那可怜的孙儿……想着想着,迟老班主忍不住在屋内掩面大哭,可怎么哭也缓解不了他心中的苦楚哀悸。

      女子的闺房,雅致而富丽,蹴鞠、空竹之类的小孩玩物随处可见,还有不少的西洋玩意;精致的九连环摆放在梳妆台的胭脂旁。
      锦缎绸面的粉调床褥上熟睡着一个四岁的幼童,桃花粉面,眉毛漆黑,额头眉心一点红蕊,本该是菩萨坐下的无忧童子,却小眉梢紧皱,似是被噩梦魇住了,长长的扇形眼角泪痕残留,惹人怜爱。

      迟老班主静静地走进女儿的卧房,先是拿绢帕给孙儿拭泪,揉了揉孙儿额皱起仿若眉头,凝望着那一点红艳艳的胎记,哽咽着给孙儿唱起了摇篮曲:“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恰便似嫦娥离月宫,奴似嫦娥离月宫……”

      “离…月宫……”这词曲唱到后半却是沙哑哭腔,忍不住情绪崩溃,老目再次泪花涟涟。

      仙童似的小人儿却是缓缓止住了抽噎,在熟悉的曲调中陷入了黑甜的梦境。

      老人抹干眼泪,稍作收整,狠狠咬了牙,翻身从女儿的闺床底下小心翼翼地抱出一个妆筪木盒。

      里面除了几张大额银票,还有一个信封,微微泛黄,昭示着它的由来已久,正面书写着一个地址,还有三个大字:“致吾爱”。

      迟老班主看着信封上秋娘的字迹,心中悔恨悲切交加,几欲昏厥,他展开信纸:
      “吾爱郁耀:
      久久不见,思之如狂,那年台上回眸一瞥,魂飞魄颤,自此倾心难自抑……”

      孽缘啊!我可怜的秋娘啊,你怎狠心丢下年幼的弦儿,他才四岁啊……

      迟老班主仔细地收起信,挥笔而书,本想将自己写的信按照地址寄了出去。可是看着床上熟睡的孙儿,却是怎么也无法,终究是舍不得心肝似的孙儿,他还那么小,连碗都端不稳,想到伤心处忍不住呕出一口血来,在黄绸的绢帕上触目惊心。

      他将自己刚写好的信,引煤油灯点燃,出神地看着那摊余烬,终成灰。

      .守灵幼子

      秋风瑟瑟,白布飞舞,香烛袅袅。

      年轻的女子,五官姣好,花容月貌,人们都说秋娘这样貌身段,比那百乐门的新戏里的庄姬也是不差的,此刻穿着霜白的寿衣静静熟睡在棺箱里,好像终于获得了幸福一样安详。

      也是,还只是个刚刚20出头的小姑娘啊,戏子吃的都是青春饭啊。

      她就像是一朵洁白的昙花,在这旧上海悠长的暗夜里绽放出最极致的一抹风华,还没来得及见到拂晓的阳光,就已经枯萎凋零,沦落成泥。只在那个时代的记忆里留下风华绝代的一笔。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纤弱的女子最终却是抵不过情之一字的苦楚,心自成灰,满腔爱恋错付,最后一抹生气也将被焚烧殆尽。

      小小的迟弦趴在黑色的大箱子边上,对着栩栩如生的面容,好奇地看着熟睡的女子,稚嫩的声音不停地呼唤着:“阿娘,阿娘,阿娘……”

      往往对着柔柔笑着,在他呼唤时候就会用温暖的胸怀包围他的阿娘,这次却一声不响。
      一声声,一声声:“阿娘,阿娘,阿娘……”

      迟班主抱过弦儿,看了棺内最后一眼,就狠心盖上了棺盖。

      咚的一声,沉重地敲击在迟弦的心上:“娘怎么还在睡,阿娘为什么要睡在木箱里?”

      听着童言稚语,老班主老泪纵横:“我可怜的弦儿,你阿娘她,她,她走了!”

      迟弦不明白,娘明明就在漆黑的箱子里,爷爷怎么说娘走了。

      他挣开怀抱,跑到箱子旁,小手重重地拍击着,一下,一下,一声,一声:“阿娘,阿娘……”

      为什么阿娘不说话?

      迟弦向来乖巧听话,阿爷让他跪着,他就那么乖乖地跪了三个晚上,不哭不闹。

      直到他懵懂地看着装着阿娘的箱子埋入地底,不禁想起了阿娘带着他将一动也不动的小鸡埋入花地的那一幕,阿娘说过:小鸡死了,就得埋进土里,就不能陪着弦儿了。

      此刻,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一幕意识着什么,少哭的幼童,猛地崩溃悸哭起来,拼命挣扎,欲往前,小手胡乱挥舞,想要抓住什么,却被老班主的死死控制住,被遮上了眼睛,只有额头上一点红像是一滴血泪。

      几度梦回,迟弦永远也不忘不了那黑色凶兽一样的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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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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