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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   甫一交手,薛彤就发现它是恶鬼——

      倒不是凶残的十分特殊,恶鬼的怨念已经被完全消化,用一般的办法抽不出来,也没有寄托之物,想要制作灯盏简直难上加难。
      薛彤最烦这种情况,为了规避,特意留心过恶鬼的各项特征,即便能够隐瞒一两点,也逃不过她的眼睛,

      小小一座凌霄山,竟然短短几日内冒出这么多的恶鬼怨鬼,薛彤虽有猜想,但婴灵不会说话,陈槐月又丢失了很多记忆,看起来浑浑噩噩的,一会儿正常一会儿发疯,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荀若素见门外还分得出神搭理自己,就知道恶鬼也不是薛彤的对手——

      之前虽然听她说“阎王殿上有姓名”,却难以形成概念,荀若素这些年都是孤身一人,她知道自己活不久,也不想牵连别人为自己难过,就连交朋友都是浅尝辄止,工作上的往来更是少有。

      长此以往,荀若素甚至有种感觉,全天下只有她在兢兢业业的超度亡魂。

      幸而棺材里冒出个薛彤,将荀若素从劳模梦中拉了出来。

      外头的婴灵疯狂扯动傀儡丝,它原本只是想偷袭荀若素,结果被荀若素逮住了不撒手,金红色的蝴蝶已经将丝弦侵蚀泰半,颤颤巍巍的傀儡丝受不了里外两股巨力拉扯,崩断的丝弦抽在门框上,“砰”的一声,割出无数碎屑。

      原本就是符纸灰烬形成的蝴蝶功成身退,在丝弦掠过时重新湮灭成了灰烬。

      荀若素双手抱住木头小人,这东西的四肢往下耷拉着,眼睛还是盯着荀若素,那软乎乎的脖子竟然僵直地挺立着,维持一个病怏怏的姿态。

      它像是有魂魄,又像是空荡荡的一个玩具,就这么歪着头与荀若素对视。

      荀若素的这双眼睛在晚上有诸多不便,但对于时常有危险的卦师来说,她这双眼睛却也便利许多,难以蒙蔽。

      倘若木头小人只是单纯的傀儡,没有灵魂收拢,荀若素即便能看见它,也不会如此生动——

      她看这满墙的霉菌就是斑驳一大片,好似近视眼告别眼镜,模模糊糊就是个远处的衬底,这就叫做不生动。

      荀若素将木头小人拿到陈槐月的面前,没想到陈槐月还能认出这样东西,她立马接过抱在怀里,还小声问它,“今天去哪儿玩了,是不是我哥哥带你出去的?”

      哥哥?
      凌霄寺曾经的方丈?

      还有镜子里的人影,她张口将自己说得十分无辜,但所作所为却十分古怪,生魂应该巴不得宿主被超度,自己也好赶紧回去,冰冷刺骨冷冷清清的井底有什么好呆的,但她偏偏给荀若素添堵。

      如此想来,这生魂的行为完全不合逻辑,它在说谎,它为什么说谎?

      一缕完全不同的魂魄在固定的模子里待久了,已经丢失了原本的相貌,荀若素忽然想起一个人来,一个想将陈槐月死死拴在身边,将她当成所有物的人。

      锁骨之下的印记并不多见,薛彤拥有一枚,自己也拥有一枚,那是荀家先祖以灰飞烟灭为代价才烙上的痕迹,镜中之人的那枚荀若素见过,没有那么高级,更像是劣质品,连高仿都算不上。

      即便如此,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施术者不过收钱办事,实在没必要自己付出代价,他只要提前与顾客商量好,征得同意,代价可以从顾客身上出。

      顾客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才弄出这么个劣质的印记?

      荀若素从袖中掏出第三张黄符,朱砂透背,这张黄符已经写了字,大概是看出荀若素想针对自己,镜子里的人像忽然开始躁动不安,它影响到了陈槐月,不大的房间中忽然爆发出一声尖叫。

      尖叫极具穿透性,刹那间荀若素的耳朵都要穿孔了,陈槐月抱起木头小人冲向荀若素,她身上那种矛盾感再次凸显,口中一遍一遍重复着,“救救我,救救我!”

      “既然相遇了,我又是干这个的,当然不会抛下你,”荀若素微微笑了笑,“不要怕,你尽管过来,不必强行反抗。”

      陈槐月有些懵懂,她的记忆就像挂在梳妆台上的蜘蛛网,残破不堪,连一些简单的词汇都听不明白,譬如“相遇”和“抛下”。

      镜子里的人影面目狰狞,原本半阖的房门被一股风摔上,房间里的灯开始发黄变暗,陈槐月单手抱着木头人,空气骤冷,荀若素刚刚恢复一点的体温又被拉扯下去,她的指尖都有些颤抖。

      整个房间被一股怨念充斥,人在其中,思绪纷繁,许多事无端涌上心头,偏偏荀若素不为所动,她心似寒铁,指尖夹着黄符立于眼前,轻启唇念了些什么,黄符尖上一点火气,火成蓝紫色,转眼往她指尖扫去。

      陈槐月为人所控,她也知道卦师的符纸厉害,空气围绕荀若素形成层叠冰晶,瞬间往火焰覆去,试图以水灭火,然而蓝紫色的火焰在冰中仍能燃烧,符纸化为灰烬的同时,荀若素也从她的眼前消失了!

      陈槐月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只听一个清冷的声音在她耳边道,“人生四魂八魄,怪不得三十年间记忆尽忘,仍是不得安宁。”

      随即,梳妆台上的镜子裂成了无数碎屑,其中巴掌大的一块从陈槐月眼前掠过,她的一张脸分为两半,荀若素十指上缠着红色的丝绳,正站在陈槐月的身后,红色丝绳中绑着什么东西,正在疯狂挣扎。

      溅射出来的镜片很快砸在地上,完整的形态未能保持住,碎的比尘埃还小。

      荀若素的力气并不大,然而魂魄被她以红丝缠住,竟然一点都动弹不得,挣扎变成了徒劳,原本融合一处的魂魄被强行拖拽出来——

      人的三魂七魄并非浑然一体,只是取人魂魄如杀人性命,陈槐月被生魂附体,四魂八魄却浑然不觉,想要将两方分离,并不简单。

      三十年光景,就算是外来的魂魄也早已焊入本体,荀若素手上的红丝越缠越紧,十指指节均勒出了血痕。

      荀若素还有闲心叹了口气,“果然死而复生流年不利,我平生最怕疼。”
      结果认识薛彤不过一天……整一天还差几个小时,这双手已经不能要了。

      “你不算死而复生,”薛彤听见背后有人在说自己坏话,百忙之中抽空在门上敲了敲,“你活着时就成了我的半身。”

      “……偷听说话,天打雷劈。”荀若素冷漠无情。

      门外的人便答,“你正大光明地说,我也是正大光明地听,哪有宵小还搭话的。”

      婴灵追着薛彤不放,她背抵门框,那婴灵便双手笔直抓了过来,谁知刚碰到房门,却被万道金光怼了出去,梵印如同金笼,将整个寮房笼罩其中,里面的出不去,外面的也进不来。

      薛彤问,“是你干的?”

      “我这里的情况有点复杂,困不住怕它跑了,”荀若素道,“你……能留活口吗?”

      薛彤落在门上的剪影已经将头发绑了起来,荀若素分神想,“她还穿着裙子,动手方便吗?”

      “什么话,”薛彤笑了一声,“我又不是丧心病狂的修道人,看见恶鬼就是满眼功德,能拍死的一概拍死……‘主管轮回’这四个字你是哪个听不懂,拍死恶鬼虽有功德,但能渡恶鬼向善,踏上轮回,才是我的大功德。”

      “……”荀若素奇怪,“那你对张越?”

      “逗你呢。”薛彤的笑意更深,“恶鬼确实是我的大功德,只是话未说尽,没有告诉你是杀还是渡。”

      “有意思吗?”荀若素无奈。

      薛彤思考片刻,“那你回回要在口舌之上胜我,有意思吗?”

      “我什么时候……”荀若素下意识反驳,话到嘴边猝然咬断。
      她并没有什么争强好胜之心,从来都是得幸失命,口舌之争更无必要,但遇到薛彤之后,确实常常要赢她才行。

      “阿弥陀佛,”荀若素心想,“上辈子有仇?”

      她手上勒出的伤口霍然一紧,血顺着红色的丝线烙在多余的一魂一魄上,同陈槐月模样极相似的生魂扭曲痛苦,逐渐从表象中脱离,呈现出一个男人的模样。

      男人四五十岁,满脸的悲苦模样,皱纹不多但异常深刻,眼角也耷拉着,整体看来十分普通,于细节处却懦弱又凶戾。

      这男人并不想离开陈槐月,他两只手死死勒着陈槐月的脖子,一双眼睛却怨毒地盯着荀若素。
      他锁骨处,梵文的“回”受到了外力的撼动,凭空出现一根针,要将两人重新缝合回去,于是陈槐月也跟着惨叫起来,一男一女开始表演合唱,房间不大,回音撞在一起,四面八方折磨着罪魁祸首。

      荀若素:“……”我都已经瞎了,为什么还要戕害我的耳朵?!

      血浸透了丝线,一拧甚至往下滴,荀若素从口袋中又掏出一张符纸,符纸如灵蛇绕过丝线吸满了荀若素的血,“叭”一声贴在木头小人光滑的额头上。

      那木头小人一瞬间活了过来,跳上男人的肩膀骑坐在上面左右开弓,“啪啪啪啪啪”十几个耳光下去,打得荀若素都有些脸疼。

      扇完了不甘心,它又手脚并用,开始撕扯男人的头发。

      这男人已经上了岁数,地中海,头顶秃的厉害,木头小人一把一把往下薅,有时候抓多了,会连带着头皮,于是这男人惨叫的声音比陈槐月更大,荀若素的耳膜都快出血了。

  • 作者有话要说:  V前我是随榜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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