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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宫双子 ...


  •   “MIYA——”

      在宫侑宫治分到同一个班级还只用姓氏叫他们的,除了镜理,再没有第二人了。

      原本挤在手机屏前一起回看上周练习赛视频的宫家兄弟听见声音,像非洲草原上的两只狐獴,齐刷刷抬头。瞧见自家幼驯染趴在靠走廊那一侧的窗台上,冲他们扬了扬手里拎着的纸袋。

      热气打湿两角,是才出炉的可乐饼。

      “怎么是培根馅儿的啊——”拖曳的尾音像拉长的糖丝,宫侑是惯常挑三拣四的主,全然没有吃人嘴短该有的态度。

      “不要边嚼边说话,恶心死了。”

      “哈?阿治你也更喜欢牛肉馅的吧。”

      “但我又不讨厌培根。”

      “啧。”

      镜理对兄弟俩几句就难逃一吵的相处模式早已见怪不怪。她从口袋里抽出纸巾递了两张过去。刚刚过耳的红色短发微微向内卷起,像秋日里燃烧的一捧火,“回去了。晚上我家吃寿喜烧,放学你俩直接过来吧。”

      他们三人家住同一条街,更准确的说,是两隔壁。

      宫侑与宫治是在四岁那年认识了镜理。

      宫宅隔壁的空房终于入住了新邻居,搬家当晚年轻夫妇就携着独女上门拜访。

      最初两兄弟是相当不喜欢这位新伙伴的。理由无他,已经有了一个碍眼无比的兄弟,干嘛还来一个会分走自己东西的同龄人——看着自家母亲拿出原本属于他们的草莓蛋糕,切了一大块分享给新来的邻居小孩,并嘱咐他俩要好好照顾对方,宫治与宫侑不约而同地在心里想:

      想都别想。

      那时候的镜理完全不知道俩兄弟脑子里的弯弯绕绕,听长辈说:以后你们就是好朋友了。便真以为他们成为好朋友了。

      每天像条尾巴跟在两兄弟身后,被拐去各种奇奇怪怪的游乐场地——在树林里被宫侑扔来的蝉蜕吓得大哭、过溪时踩滑跌进水里、骑脚踏车半途被甩下差点找不到回家的路……如此狼狈种种,换来的也只是两个男孩新奇地打量与毫不留情地嘲笑。

      每次灰扑扑地回到家,她就想她再也——再也不要和这两人玩了!绝不!

      可刚刚坚定的念头在两兄弟拿着布丁向她赔礼道歉时又摇摆起来(长大后才知道是被宫夫人逼着来的)。她想就再原谅他们一次,就一次。

      然后这个所谓的仅此一次就像野火烧不尽的春草,遍布了三人的整个童年,最后在记忆累砌的石堆里开出一朵向阳的花。

      她与两兄弟的关系从阴转晴的契机是某天闯完祸后,宫治与宫侑突然发觉:隔壁的爱哭鬼似乎是个绝佳的挡箭牌。

      宫夫人不是火爆的性子,但耐不住家里有两个皮猴似的小子。如果说一个调皮捣蛋鬼的破坏力尚在可承受范围之内,那两个调皮捣蛋鬼加在一起就如同台风过境,直接升级为毁灭性打击。

      不过好在她抓住了两个儿子的命门:没收漫画、没收玩具,更没有电视与游戏机。好动的孩子就将他扔进空房间里反省,这是最见效还节能环保的惩罚。

      起初,她还把两兄弟关一起。结果发现俩小子会凑一块聊天打发时间(聊着聊着还打起来了),只好又收拾出一间空房,宫侑和宫治也因此拥有了各自的反省小屋,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不过兄弟俩很聪明,他们很快发现只要镜理来找他们玩,禁闭就会提前结束。于是每次闯了祸被丢进反省室,宫侑与宫治就会拿出提前藏好的饼干巧克力之类的糖衣炮弹扔向只有一墙之隔的镜理房间,让对方赶紧过来解救他们。

      与张扬的发色不同,镜理小的时候脾气很好,不爱生气,就算被惹急了也只会哭,哭完还很好哄。关于这一点,宫侑与宫治很有发言权。

      五六岁的男孩正是狗见嫌的年纪,俩兄弟很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却没打算收敛——毕竟欺负镜理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只是他们没考虑过会有人和他们想法一致。

      兵库的夏天是沿街连绵不绝的荫蔽与蝉鸣,还有远处蔚蓝的海天一线。考完试的小学生就像脱了缰的小马驹,四五扎堆成群结队地追逐打闹。

      镜理一如既往地跟在宫侑宫治身后。今天她穿了一条白裙子,明艳的红发编成两条辫子,整个人像一块行走的草莓蛋糕。

      小孩子都喜欢草莓蛋糕。

      一个男生噌噌跑到她身边拽了拽她的辫子。宫治和宫侑也经常拽她头发,但他们并不会掀她裙子。

      除了镜家夫妇,最熟悉镜理哭声的就是宫侑与宫治了。

      两人一头雾水地从前面沙滩跑回来,就瞧见镜理蹲在地上委屈大哭,其他小孩七嘴八舌地替她告状。

      宫侑刚听了一句就冲上前去抓着那个男生就打,宫治紧随其后。两人费劲儿淘来的贝壳与石头散了一地,一个浪打上来,便被海吞没了。

      虽然那孩子也叫了同伴,但在这片街道宫治打架从没输过,而宫侑又只输给过宫治。结果显而易见,把人揍到回家找妈妈,作为胜利的一方宫侑完全不觉得解气,没发泄完的怒气对准镜理:“就知道哭,你是没手吗!他敢掀你裙子你就扇他耳光啊!”

      镜理抽噎着想要解释,但看见宫侑脸上的伤立马又哭成一颗皱巴巴的海绵,“哇!阿侑你流血了!”

      宫侑不甚在意地抹了抹脸,难得很有男子气概地说,“这有什么,那小子被我揍得更惨。”

      除了腰上被踢了个脚印,宫治身上没有挂彩,他将沾了血(对方的鼻血)的手放进浪里冲了冲,走过来,半耷拉着眼皮,“虽然这家伙很逊,但他说得没错,阿理你不能傻站着让人欺负。”

      “哈?你说谁逊?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你,逊死了。”

      “你这家伙!”

      “怎样?”

      镜理破涕为笑,她擦擦眼泪,“……刚刚阿侑阿治都好帅,像假面骑士一样。”但打架是不对的。

      后半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就听见双子异口同声的——

      “那我一定是五代雄介。”

      互看一眼——

      “你怎么可能是五代!”

      “凭什么我不是!”

      两人你瞪我我瞪你,又要打起来了。镜理瞧着天上的云,手指点着下巴认真地想了想,“但是,w更适合阿治和阿侑吧。”

      宫侑和宫治双双睁大眼,随即一人伸出一只手揪住她的脸,揉面团似地拉来扯去。

      “你一个小鬼懂什么。”

      “你知道五代的魅力吗?”

      镜理被捏着脸,只能发出含糊的鼻音。兄弟俩将她夹在中间,一边讨论着要不要去便利店抽卡,一边带着她朝岸上走。

      镜理一直觉得她的两位幼驯染不是普通人。

      不是普通人是什么意思呢,就是和她这样的人不一样的那类人。像她,除了略微与众不同的发色与瞳色。性格很普通,家境也普通,成绩也好运动也好皆是平平。但宫侑和宫治不一样,他们是那种努力了就会有收获的天才。

      他们两家并排在一条坂坡尽头。倚着爬高的地势能眺望远方的濑户内海。傍晚夕阳低垂,海面波光粼粼,伴着归来的船只,像上帝打翻了颜料盒流淌出一条又长又宽的红色银河。

      这个时间镜理总是和宫侑宫治在一起。大人们还没回家,他们写完作业便在院子里打排球——这是两兄弟的新爱好,而她就负责帮忙喂球。

      “阿理,我是不是比阿治垫得更好。”

      “你是白痴吗,今天你没接到的球数比我多三粒。”

      “那是因为风太大了!”

      “呵。”

      八月盛夏,院子里的石榴树已经结出果实,沉甸甸地坠在枝条上。三色相间的小球时高时低地划过半空,男孩们的影子被斜阳拉扯得很长。

      宫侑宫治总喜欢争个高低。在外是这样,在家更是这样。放学谁先跑回家、晚饭谁吃得更多、早上谁起得更早(两兄弟还会比谁尿得更远,还洋洋得意地向镜理炫耀,长大后每每想到这事脸色都很缤纷)。再微不足道的小事,只要能胜过自己的孪生兄弟,仿佛就有了非凡的意义。

      宫侑认定自己是一百分,宫治也觉得自己是一百分。而这个一百是因为满分只有一百,可谁不想成为独一无二的一百零一呢?

      宫侑想,宫治也想。

      于是镜理便成为了那额外的、关键的、压倒性的一分。

      并不知道自己被双子当做最重要的一块砝码摆上两人竞赛的天秤。镜理坐在廊下捧着一牙西瓜,想着宫侑刚刚问她的话,慢半拍说道,“我又不懂。”

      回答她的是宫侑的臭脸,“你是猪吗?看我们打了那么久还不懂?”

      宫治原本并不是很在意输赢这种事,但他讨厌看见宫侑得意洋洋的模样,所以才与他争长论短。见对方注意力全在镜理身上便手臂运力打出一记直球,完美命中聒噪不休的某人后脑勺。

      在宫侑愤怒抓狂的背景声中,他淡定地走到镜理面前,弯腰拿起一块西瓜,慢声道,“吵死了。”

      宫侑满头青筋,捡起球,他说,“给我滚过来阿治,今天不把你打趴下我就不叫宫侑!”

      已经在镜理身旁坐下休息的宫治想也不想地拒绝,“谁管你。”

      “别气了阿侑,过来吃西瓜。”

      在原地气势汹汹地干瞪眼了几分钟,最后在镜理的劝说中,宫侑借梯而下,嘴里嘟囔着那饶你一马明天再把你打得落水流花(镜理纠正:“是落花流水,阿侑。”)。

      他捞起衣摆擦了把汗,走过去拿起盘子里最后一牙西瓜,在镜理的另一侧坐下。

      才运动完的男生就是两台行走的高功率取暖器,散着热气一左一右将镜理包围,泾渭分明又对称相似。兄弟俩身上的汗味、海风携来的咸味以及属于西瓜的甜味,一起构筑了她的夏天。

      或许是家庭氛围如此。父亲从事外籍书刊翻译,母亲是一名陶艺师,镜理的性格比起同龄人要显得腼腆许多。用宫侑的话来讲,就是看起来很好欺负。

      尽管两兄弟想了很多办法试图矫正,但她的脾气始终温温吞吞像只兔子(大了才潜移默化有了几分两兄弟的伶牙俐齿)。吃东西也好,做事也罢,总是慢条斯理,连爱好也是文文静静的画画。

      假期她报了美术班,与宫侑宫治上排球课的俱乐部有接近四公里距离。但每次下课,走出画室都能瞧见两兄弟站在树荫下练着球等她。

      他们是跑步过来的,美名其曰锻炼身体提高耐力。至于接她一起回家,那只是顺便而已。

      几年后有了关系亲密的朋友,知道她小时候总被两兄弟欺负,半是心疼半是责怪地问她:干嘛还要跟他们一起玩。

      镜理想,为什么不呢。

      她不是不记仇的人,但也忘不了别人对她的好。宫侑和宫治就是一边欺负她又一边对她好。正负一一相抵,最后她手心里留下的捧着的全是两人沉甸甸的好。

      她喜欢的艺术家JAMES TYRRELL曾有一番自述,他说:我的作品没有物体、没有画面也没有重点。在一个没有物体、没有画面也没有重点的空间里,你在看什么?你在看你自己看到的一切。

      而她眼里的宫侑与宫治,始终是那年见她被欺负冲上去守护她的假面骑士。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宫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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