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界帝姬被退婚后》南山和风

71、重逢

　　钟言愣了一下，她没料到左千山会问出这样的话。仔细看去，他确实与从前有些不同，面容略显稚嫩，约摸十五六岁，分明是个少年模样。身上也没有丝毫灵力，只是个普通凡人。

　　怔忡之下，钟言也分不清这到底是不是左千山。

　　但那双冰冷的眸子，看着她的时候和从前一般无二，还有这淡漠的语气。钟言稳下心神来。她想起左千山曾吃过一种丹药，就算转世也不会忘记从前的事。

　　“我是钟言。”

　　“本王不认识什么钟言。”左千山看了一眼她身上的杂役装扮。又垂下眼眸，再也不看她。一副高冷的模样。

　　见她不动，左千山毫不客气的训斥道：“赶紧出去！”

　　钟言一阵尴尬，半晌才回道：“你不想见我，为何要留下那件衣服引我去冥界。就算你去转世，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左千山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若再不走，我就叫人了。”

　　这时，外边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左千山看向门口，突然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臂，用力拽了拽她，低声道：“上来。”语气不容置疑。

　　钟言猝不及防的被拽上了床，左千山用力起身，却只抬起一点点，费力的扯开厚厚的帷幔，又气喘吁吁的躺了回来。

　　躺在左千山身旁，直到触上他的身驱，钟言才发现他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她心有疑虑，用手指试探着轻戳了下他的身体，对方毫无反应。钟言加大了力度重重的捏了他一把，结果还是一样。。

　　左千山看到她的动作，立即捉住了她乱动的手，紧紧攥住。钟言震惊的看向他，他依旧是那副高冷淡然的模样，略显稚嫩的脸庞却毫无波澜。

　　他的怀抱很温暖，钟言的心却渐渐结了一层冰。。

　　来人将药碗放在桌上，轻声唤道：“千华，你睡醒了吗？”声音低柔温和，生怕惊醒了他。一只纤纤素手伸进来，正欲撩开了厚重的帷幔。

　　左千山立即抬手挡了一下，说道：“醒了，再躺一会。”

　　那只素手一碰触上左千山，略微迟疑了一下，又有些羞涩的缩了回去。她有疑惑，左千山转世后最讨厌的事情就是躺着，今日不知是怎么了。

　　“好，那就等一会。”外边的人坐了下来。“陛下已经同意你我的亲事……”

　　左千山打断道：“华雨，我如今这幅样子，你应该去找更合适的人。为我蹉跎，实在不值得。”

　　钟言抬头望向他，他语调平静，她明白这话不止是对东华雨说的，更是对自己说的。

　　她的手紧紧的环过了他的清瘦的身体，把脸埋在他的臂弯里，无声的泪水决堤，片刻便打湿了衣衫。他怎么会变成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不在乎这些。现在天庭没人再能制衡我。我可以帮你想办法重塑金身。大不了找一个神……”

　　“不可。”左千山近乎呵斥的打断了东华雨，闭上双眼叹了口气道：“你走吧，我想静一静。”

　　东华雨无奈，缓缓站起身，转身出去。

　　听她走远，左千山抓着钟言的手才放松下来。

　　钟言将泪水在衣服上拭干才抬起头来，但仍掩饰不了那双哭红的眼。“为什么，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左千山静静地看着钟言，方才本想直接赶她走，如今却没法再装下去了。

　　“别哭了，你也走吧。”他语气温柔坚定，这话说出来时，目光却再不肯从钟言身上移开半分。

　　钟言伏下身，把脸埋在他颈间，泪水又止不住的流下来：“……你到底在瞒着我什么。”

　　左千山的手环过她。抚着她的头发，修长的指尖触上那根红绳，没想到她还带着它。只不过绳子仍是系得歪歪扭扭。他将红绳拉开，忍不住重新打了个漂亮的绳结，虽然这绳结上已经没有了法力。他道：“我很好。回去吧，明尘轩会保护你，这里不安全。”

　　钟言摇摇头，“这也叫很好？”她的手放在他的身上，看了一眼他不能动弹的身体，说道：“……我不走，除非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左千山缓缓道：“堕仙……投胎后就会变成这样。”

　　钟言知道他是堕仙，“为什么一定要去投胎？”

　　左千山神色微滞，没了后话。

　　“他把仙骨给了你，重塑了你的魂魄。这个答案你可满意……”一个柔和的女声响起来，却莫名的让人觉得有些森冷。

　　闻言，左千山握着钟言的手骤然收紧。

　　对方所说的内容却让钟言心里一颤，看了一眼左千山。只见他眉头微蹙，目光有着些许紧张和慌乱。

　　钟言立即坐起身来，撩开帘子，跳下床。左千山本想去拽住她，挣扎着撑起手臂，又力不从心的重新躺了回去。

　　钟言心想左千山所说的危险便是东华雨吧。十多年来她就从未见过东华雨，炼狱那笔账倒是可以好好算一算了。

　　“十多年未见，没想到上仙竟在人间。”

　　钟言说完，手中风祭已经出现，迅速凝聚了一层强大的灵力。周遭顿时风起，吹起竹叶沙沙声。门外的整株的海棠轻轻摇曳，片片花瓣随风起舞。十多年来，钟言的灵力增长迅速。

　　东华雨低头不屑的轻笑一声：“火气这么大。看来炼狱也没有让你收敛些，还和从前一样。”

　　左千山听到炼狱一词，眉头蹙的更深。

　　钟言道：“你是没想到我会从炼狱里出来吧。”

　　东华雨笑笑：“怎么可能，我为的就是让你从炼狱里爬出来，这样，我才能把你魂魄上的东西剥下来，还给千华。”

　　“东华雨，我的事情与你无关！”左千山怒目喝道。

　　东华雨略有怨怼的看了他一眼。继续道：“……他这幅样子，都是因为你。曾经高高在上风华无限的千华神君，竟然为了一个魔头自甘堕落，剔去仙骨，沦落炼狱。你满手鲜血，杀人无数，你觉得你配拿着他的仙骨活着吗。”

　　钟言愣住，周遭凝聚的灵力顿时溃散。剔去仙骨，沦落炼狱。这八个字彻底将她的心击得粉碎。左千山何时为自己做过这些事，他堕仙竟也是因为自己？

　　左千山怒吼道：“东华雨！”

　　东华雨本是十分温柔的人，方才那这番话也是气愤所言，见左千山仍然如此袒护钟言，呵斥自己，不禁气的微微颤抖，又心有不甘。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千算万算，没算到左千山竟会牺牲仙骨神格也要去救她。

　　“千华，我说的有错吗？你我相交多年。自她出现，你就彻底变了。”

　　左千山微微叹了一口气：“你说的没错，唯独一点错了。”

　　他垂下眼眸，面无表情道：“我从未变过，我喜欢她，所做的一切都心甘情愿。。”

　　听到这句，钟言猛地抬起泪眼望向他，他依旧是那副冰冷的面孔，如今显得有些苍白无力，眼中像是一堆烧完的灰烬，绝望的低垂着，他感知到钟言的视线，抬起眼眸，里面装满了她看不懂的忧伤。

　　钟言的心像是被锥子狠狠的扎了一下，这目光让她彻底击溃，两行热泪滚落下来。

　　左千山的手微微动了动，又无可奈何的缩了回去。他如今就是一个瘫子，而且瘫完这几十年，百年后投胎，又会继续这么瘫下去。他早已选择放弃钟言。只要她好好的，和谁在一起又有什么关系。

　　东华雨微微抬手，左千山见状，连忙挣扎着伏起身起来，容色紧张，“住手”两字还没说出口。

　　东华雨却自嘲的笑了笑，把手放了下来。她等了他几百上千年，依然是这个结果。无论是父亲还是左千山，他们都一样，没人会在意她，哪怕凡事她都努力做到尽善尽美，可嫡出又有什么用，上仙又有什么用。

　　东华雨道：“千华，看看你这幅样子。你就这么害怕我伤害她。。她身上早已有了伽蓝五个碎片，已经今非昔比。我是动不了她的。还有两个碎片，我会帮你找回来。”

　　说完，东华雨便转身出了门。左千山明白她说的“帮他找回来”是什么意思。她想要钟言身上的仙骨，本以为可以混过人间的这几十年来拖住东华雨。没想到，如今全都白费了。

　　“你也走吧，去找明尘轩。”左千山对钟言道。

　　钟言道：“我不走。”

　　左千山放松下来强撑着的手臂，躺回到床上微微喘息着，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狼狈，他闭上眼淡淡道：“我不能保护你。”

　　“我不需要任何人保护。”钟言走到床边。

　　他将头微微转向里侧，不想让她看到那微湿的眼角。喃喃道：“我如今这幅样子……”

　　钟言打断道：“我们成亲吧。”

　　闻言，左千山猛地睁开眼，震惊的转过头来看向她。

　　只见钟言正伏在床边望着他，目光灼灼道：“……再也不分开。”

　　左千山有意无意的回避着她的目光，拒绝道：“不行。。”

　　“我一直在找你……”钟言握住他的手，把脸轻轻放在他摊开的手掌上，温声道：“你个负心汉，风流快活后就不想负责了吗？”

　　“……”

　　左千山一脸错愕。那一夜他临近转世，灵力极弱所以才泡在灵泉，法力所剩无几，根本无力反抗。不过，那夜也确实是他没有克制住。

　　“那夜，确实是我……”他不知想起了什么，脸色红的厉害。

　　钟言见状，乘胜追击道：

　　“那我们就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