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的篮球/黄黑]龙类饲养指南》易吃乌

4、Chapter 4

　　（四）
　　黑子哲也听到他身侧的灌木丛后有窸窣的响动。
　　他当即从箭筒中抽出一支箭来架在弦上，在下一秒扭过身去将它对准了发出声响的方向。他看到那处灌木丛在抖动，里面一定是藏着什么东西的。不过……
　　一团白色的毛球从里面钻了出来，那是只野兔，它用红色的大眼睛望了望他，抖落了自己身上沾着的树叶，然后一溜烟地跑开了。
　　那毕竟只是灌木丛而已，藏不下什么太过危险的生物的。这一路过来，黑子哲也只见到了些野兔，偶尔有狐狸从林间钻过。
　　他现在已经进入了青森镇旁最安全的一片山林中，本就没有什么大型猛兽出没，在几天前的山火中也并未被波及——这些都是他从青森镇百姓们的口中打听到的。昨天到达青森镇之后，他先去拜访了附近所有的农场，向农场主们探听周围有没有姓黄濑的人家，可是他并没有得到有关于这件事的任何消息。所以他决定在镇子上住下，第二天前往山林中寻找些线索。他所居住的小旅馆的老板告诉他，这就是附近最安全的山林，常有人家会把参加成人礼的男孩送到里面去历练，最危险的事也不过是遇见马蜂的巢穴，只要绕开就行了。只有一点，山林里有一处陡峭的崖壁，那是人类与龙类领地的分界线之一，因为地势险要，人们难以攀越过去，所以并没有士兵看守。不过这也不是什么要紧事，龙类向来不屑于到人类的领地去闲逛，这些年从来都没人在那里遇见过龙。
　　这里与黄濑凉太所描述的山林很相似，只有些狐狸和野兔，连一条蛇都没有。
　　黑子哲也骑在马背上，继续向森林深处前行着。他身上流淌着猎人的血液，即便父亲并没有教他太多，但他在追踪这件事上仍然有着不错的天赋。清晨的林间湿气极重，地上也略微有些泥泞，他注意到了前方的路上似乎有人的脚印，便下马查看。从脚印的长度来看，这人应该是一名个子很高挑的男性，这让他心念一动，不知道会不会是黄濑凉太，即便不是，也有可能是其他参加成人礼的男孩，或许会见过他。黑子哲也重新回到了马上，他循着脚印的痕迹，一路向前，一直跟到一条被高大林荫遮蔽的小溪旁。
　　这条小溪很窄，他一眼就望得到对岸，那里也和这边一样，长着很高的树木，这串脚印并没有延续到那儿，而是消失在了溪边，这一路上所有的脚印都是朝前的，唯有最后一个脚印的脚尖方向冲着小溪的上游，但是又没有继续出现其他的脚印，这个人显然没有沿着岸边行走，他很有可能进入了水中。
　　“或许是去捉鱼了？”黑子哲也在心中猜测到。他决定沿着溪边寻找一番。清晨的林间又湿又冷，溪边更甚，阵阵凉意让他的手臂上顿时被激起了大片的鸡皮疙瘩。
　　河岸湿滑，他放慢了驾马的速度，寻觅了好一阵，却并没有什么收获，于是他决定调头，往小溪的下游方向寻觅，说不定那个人是在进入了小溪之后，又改变了方向。然而就在调转马头的一刻，他忽然注意到身旁的树干有了细微的颤动，这颤动只持续了一瞬，即刻便归于平静，就仿佛是他刚才花了眼。
　　黑子哲也没有做声，也没有停下来观察自己的四周，他让身下的马继续缓慢行进，自己则坐在马背上回想方才的一幕幕场景。
　　他在心中思索了一番，忽然有了一种猜测，这个猜测让他恐惧紧张起来，他的脊背发凉，攥着缰绳的手心不断地渗出汗水。如果事情真的是他所想的这样，那么他就没有必要去往小溪下游的方向了，现在最好的做法恐怕是马上离开这片森林。
　　因为他被盯上了。
　　那棵树上有人。
　　他刚刚顺着那串脚印来到了溪边，因为脚印在那里完全消失了，所以他认为那个人是进入了水中。他其实也曾有过怀疑，如果那个人真的走进了水里，那他的鞋子为什么没有被放在岸边。可是溪边的树实在是过于高大了，下面相当长的一段树干又没有长出任何枝条，根本没有攀爬上去的可能，所以他才认为那个人可能是用手拎着自己的鞋子下了水。
　　然而刚才那轻微的晃动让他感到了蹊跷，首先，那绝不是风，因为只有他身旁的一棵树出现了这种情况，而不是一整片。这林子里只有些野兔和狐狸，即便有些狐狸是会爬树的，但它们很轻，在枝丫间跳跃时并不会引起整段树干的晃动，飞鸟也同理。这也不是狐狸从下往上攀爬时造成的，因为那只是一瞬的颤动，而且并没有产生持续的声响。所以一定是某种有着一定重量的生物在这棵树的枝丫间移动。
　　黑子哲也不确定在树上盯着他的究竟是不是那串脚印的主人，但如果是的话，他则需要在黑子哲也到达溪边很久之前就察觉他的到来，然后到那棵人类根本无法攀爬的树上等待着他，再跟着他的踪迹在溪边高大的树林间翻越，而且没有留下一点声音。
　　树上的真的是人类吗？那怎么可能是人类？
　　当这个想法从脑海中出现时，黑子哲也险些失去了自己的镇静。他紧紧攥着拳，借助疼痛来让自己冷静，他的指甲几乎剜进手心，然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奋力挥鞭，□□的马匹带着他冲了出去，他放低了身体，伏在马背上，心脏跳动得有如鼓点般剧烈。
　　一定要离开这里。
　　如果他只是想确认自己有没有威胁，那么他早就应该离开了，能跟到现在，这说明他根本就没打算放过自己。
　　黑子哲也并不打算回到脚印消失的那处然后按着原路返回，而是让马匹直接闯入树林中，再按照大致的方向逃离。树上的生物显然察觉到了他逃跑的意图，也加快了自己速度——黑子哲也听到自己上空传来了枝叶碰撞的窸窣声响，他一定是知道自己发现他了，所以才不再藏匿，这也佐证了自己刚才的猜想。
　　他来时并没有走过这里，自然也没料到这里生长了不少荆棘，他裸露在外的手背已经被划出了许多道血痕，面颊和脖颈上也留下了几道。马匹还在奋力地奔跑着，可他却感觉到那声响离他越来越近——自己就快被追上了。
　　就在他即将冲出荆棘丛，来到宽阔路上的那一刻，那道黑色的人影却已经到达了他前方的那棵树上，他目睹着他从高大的树上一跃而下，然后稳稳地站在了马前。他裹着黑色的衣袍，长着黑发金瞳，脸上是一副惹人不快的轻蔑神情。
　　黑子哲也用力勒住了马，他早就该知道，从来没有人能成功逃过龙类的追捕。于是他迅速抽出箭并架在弦上，不久前才打磨过的箭头闪烁着寒光，一如他冰冷的眼神——如果今天一定要死在这里，那他绝不会束手就擒地死去。
　　他放箭的动作没有任何迟疑，直冲着黑袍人的面门而去，而马前立着的身影却忽然扭曲消失，在下一秒出现在了他的身侧，那支箭也只能划破空气，扎进泥土中。
　　“我不打算现在就杀掉你，人类。”他开口说话了，“我正在熬制的药水还缺很多新鲜人血，你得和我回到龙之森，然后再死。”
　　黑子哲也再次架起一支箭：“我没有踏入龙类的领地，所以你没有任意处置我的权力。”
　　“又有谁在乎呢？”他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马背上的少年，“而且，为了一名龙类而死，这应该是你的荣幸……”
　　“他的荣幸可不是为你这样的垃圾而死。”
　　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理所当然，他收起了那副轻蔑的神情，然后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身为一名感官超常的龙类，他居然没有察觉到这里还有第三个人在场。
　　在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之后，黑子哲也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不为别的，只为这声音的主人他再熟悉不过。
　　“黄濑君？”他转过头去，那果然是已经有四个月不曾与他见面的黄濑凉太。
　　看到毫发无损的他让黑子哲也感到格外惊喜，他还是那样俊美，个子似乎还拔高了一些，然而他所散发出的气息却并不让人熟悉，那有着几分黑子哲也不曾在他身上感受到过的危险意味。
　　他骑在马背上，这恰到好处的高度让他能和黄濑凉太的琥珀色眼眸对视……不，它们不再是温柔的琥珀色了，那双眼瞳的颜色变成了耀眼的金，险些将他灼出泪水来。
　　在这一瞬间，黑子哲也似乎明白了许多事。
　　可他已经没有时间用来惊讶了，甚至没有时间想想接下来自己该做些什么。因为就在下一秒，黄濑凉太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侧，他伸出修长结实的双臂，将黑子哲也从马背上抱了下来，顺势又将他横抱在自己温暖的怀里。
　　“你最好不要妄图染指我的东西。”黄濑凉太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我不想让他害怕，所以今天留你一命。如果你识相的话，快滚。”
　　他的语气冰冷，胸膛却炽热。
　　一袭黑袍的人一言不发，身影如同方才一般扭曲着消失，然而这一次，他没再出现了。毕竟那只是个普通的人类而已，还可以到别处去找，没必要为了他跟一名比自己强大得多的龙类打上一仗。
　　他自己并不是多么善战的类型，对付一名人类虽然绰绰有余，但在龙类中就算不上太出色了。后来的那名龙类似乎是来自于某个稀有种族，而且刚刚步入成年期，正处于身体与力量上的巅峰时期，而且他出现在附近时，自己甚至都没有察觉，这更说明他实力不俗。所以，一旦交起手来，自己的胜算恐怕很低，趁早离开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在确认对方已经彻底离开了这里之后，黄濑凉太低下头去查看黑子哲也的伤势。他似乎在一瞬间就收敛起了锋芒，危险的气息荡然无存，唯一能证明黑子哲也刚才所见并非幻觉的只有那双黄金眼瞳，它们仿佛是有生命的，那里面似乎有金色的河水在涌动，有金色的火焰在燃烧，这景象灼灼地烙在了黑子哲也的视网膜上，让他不由得恍惚起来，他很想知道，真正的黄濑凉太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小黑子，外面还很危险。”他收紧了环住少年身体的手臂，然后低下头去对他说，“跟我走吧。”
　　“好。”他轻轻地点头，语气却诚挚而郑重。
　　巨大的金色羽翼徐徐舒展开来，他载着他，掠过那些清晨的水雾，高大的树木，还有断裂的山崖。他眼中的事物变得那么渺小，可周遭的世界却又变得如此广阔。
　　他用伤痕累累的手抚摸过龙颈后覆盖的金色鳞片，然后缓缓俯身，将面颊贴上，露出了干净而纯粹的微笑。
　　原来那就是你啊，黄濑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