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魔旧事·所谓成长》明烛天南

2、章二

　　金鎏影紫荆衣当时不过三四岁，起初奶声奶气地叫大师兄大师兄大师兄兄兄兄，一个人拽赭杉军一边衣角，或者干脆抱着大腿不放。封云山上的道人们于是可以经常看到赭杉军两只脚脚背上各站着一个抱着红色道人大腿的孩子。走到这走到那，指点武功教授术法躬耕田亩全不耽误，好似这两个孩子就是从赭班长脚背上长出来的。

　　于是封云山上从此流传着一首打油诗：

　　赭杉赭杉了不起
　　双脚似有千钧力
　　带娃干活两不误
　　练武教书高效率

　　最后宗主做结：小赭，你创造了新的带孩子方式，带动了前胸后背解放的革命，并锻炼了身体强化了体质，不愧是玄宗的好榜样，我的好徒弟！

　　赭杉当时觉得，这两个孩子很会粘人，十分可爱。
　　然而成长是会磨去孩子可爱的一面，显出小恶魔的尾巴。

　　从年岁上算，赭杉军在普通人的世界里算是划在高祖再往上一层那块儿里。但是道人们的修行跟俗世生活有着很大的不同。他们的观念单纯，他们的世界单一。于是尽管年岁已过两百，赭杉军仍是一个勤恳的，务实的，没有咏春悲秋叹年华飞逝的伤感，没有仰天长啸洒一腔热血的豪情，没有心怀怨愤诉世道艰险的无奈的纯洁道人。封云山玄宗尚未入世，可做的事情也有限，赭杉便在自己山头开垦了一块地，种点孩子们爱吃的蔬菜瓜果。

　　外表十八岁少年内心八十岁爷爷的赭杉军，年轻的脸上挂着慈祥的微笑，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看顾着草莓甜瓜，肖想着孙子们……啊不，是师弟们吃到耕作果实时纯真的笑颜。

　　然而这却让两个小家伙很不开心。修道求仙，应该挥剑，应该施法，应该飘逸脱俗。成天挥舞锄头，施肥，这像什么话？小家伙们觉得师兄丢人，对草莓甜瓜置之不理，深深伤害了赭杉军慈爱的心。

　　事实上金鎏影和紫荆衣都很有来头。小金是出身没落皇朝的皇子，小紫是皇朝右大臣之孙。当时社稷倾颓，礼崩乐坏。遗老遗少乱乱哄哄抢宝物分财产，两个孩子扔到一旁睡着没人管，宗主就施施然抱小金小紫回了玄宗。

　　两个小孩出身金贵，属于统治阶级。虽然到玄宗时尚且年幼没多少受人簇拥服侍的记忆，却有着对农民阶级天生的不屑。小金还好些，小紫的性格却是有些骄纵在里面。小家伙曾拍着饭桌责怪师兄，想吃什么到下级道人经营的自留地里取就好，干嘛非得降低身份自己种，害他们也掉面子。赭杉军举着筷子想了想，笑着说自己种的好吃，搞得俩小孩无语。

　　后来紫荆衣曾做评：“这就是小农意识。”

　　之后麻烦便频繁地产生了。正处在好动期的小孩子，教术法觉得枯燥，教基本武功觉得死板，乱问问题刁难师兄，挑食，晚上不漱口就想睡觉，践踏花草，折磨小动物……杂七杂八，什么祸都闯，什么漏子都捅。

　　别以为修道能从一开始就改变一个人，小孩子不管是人是魔，都是一样淘气。

　　就在赭杉军喝着自己泡的茶回想自己小时候是什么样却说什么也想不起来的时候，玄宗宗主算出了墨尘音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