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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   此言一出,廷下那位曾轻薄过隋意的国子祭酒当即慌神,几乎是汗如雨下了。他虽知道沈文安与隋意曾有私交,却不敢将此事捅出去,一则沈氏一族乃是本朝老士族,历代均出有高官,树大根深,非他一人之力就能动摇;二则谁又知道霍崇秋对待隋意是否真心实意呢?若将事情捅出去,惹了皇帝,那才真叫得不偿失。

      想到此处,国子祭酒用袖子为自己拭去额上的汗珠,身后与他交好的同僚为其高兴,轻轻一碰他的后背,喜上眉梢的样子:“听见了吗?皇上有意要为你老友隋大夫翻案了。”这人年轻时最敬仰隋父身上那股子风花雪月的劲儿,一向是不相信贿赂案是结果的。

      国子祭酒吓得浑身横肉一颤:“听见了听见了。”

      那声音过大了些,当即引起霍崇秋的注意。见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霍崇秋心中困惑不已,当初本不能坐实隋意父亲收受贿赂之时,刑部收到一封匿名书信,其中揭露了隋父收受的种种财货,详尽非常。此刻想来,若不是亲近之人的手笔,倒真说不过去。

      霍崇秋心中有了些数,只道这祭酒定有问题,而后又道:“丞相大人和崇修兄长意下如何?”这面子功夫做足了,倒是一派真诚询问的意思。

      向嘉一甩袖子:“受贿之案早已水落石出,罪人也已伏法,而今皇上竟要为一女子旧案重查,真是不可理喻!”此人仗着资历老,比旁人多读了几卷书,身上颇有文人风骨,乃以敢对君主口出狂言为荣。而沈怀德心有余悸,忙补上一句:“查一案少说要刑部,大理寺,京兆府一同协作才能完成,这些日子各部着手清理卷宗早已疲惫不堪,还望陛下多多体谅。”

      霍崇秋听这二人对隋意的称呼改了口,心道也不是油盐不进嘛,而后再等霍鸩开口,哪知这霍鸩忽然和他们分道扬镳似的,不接此话,单是说:“一介小吏之女,身世复杂,才疏学浅,如何能做后宫妃位之首?”

      “沈大夫说得不错,朕该体谅,可诸位是否也该体谅朕呢?”霍崇秋这厢说得两个老头禁了声,便只剩下应答霍鸩:“兄长倒是提醒朕了,这皇后协理后宫已是不可开交,朕也是时候给她一个得力助手了。”话毕,又是仰头打个哈欠,没睡醒的样子。

      霍鸩正开口要骂,向嘉已接话:“单是封个妃,入主含元殿也无甚问题。世子又何必耿耿于怀呢。”

      霍崇秋知道向嘉因儿子效忠自己,早已被削弱一股助力,若女儿在后宫之中再被分权,那可就大事不妙了,便料定他一定会向着自己讲话,果不其然,还不等霍鸩反驳,他就又补一句:“陛下后宫之中百花齐放,自是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丞相倒真想得通透,难得将女儿也教得通透。”霍崇秋漫不经心地夸赞一句,丝毫不理会众人的眼光与想法,兀自从龙椅上起身:“既然诸位爱卿对此事没有异议,那便散了吧。”

      众人左顾右盼,各自对望一阵,方齐声道:“恭送皇上。”而后缓缓退出大殿。

      见人都散完了,霍崇秋泄了气的皮球似的突然失去光彩,垂头丧气地沿着原路返回,还未走到长安宫,远远就瞧见初十朝自己的方向走来,霍崇秋心中疲惫不堪,知道一定是有事发生,遂叹一口气,直呼自己命苦,而后站在原处等待初十。

      初十今日不再是一身道士打扮,换上了时兴的款式,靛蓝上装配浅灰水纹曲裾,皮质腰封上挂着一块凤血石玉佩,很有一派世家公子气度。霍崇秋瞧得高兴,这小子终于有点规矩样了。

      “秋哥哥,姑姑叫你去高泉宫用膳。”初十在宫内一向是住在高泉宫的侧殿之中陪伴太后,替侯府维系亲情,偶尔便要做做跑腿送信的活儿。

      霍崇秋昨夜睡得不香,又与臣工周旋了一番,这会子心子跳得厉害,实在是想歇歇。遂眯眯眼,双手撑腰:“秋哥哥不饿呢。”很有一点耍滑头的意思。

      初十顿了顿:“这恐怕不好,你若不去,姑姑就要找元妃娘娘了。”

      “当真?”霍崇秋瞪着眼,太阳穴突突地跳,只道隋意还未学好宫里规矩,若是见了太后,说错了话可就要出事了,而后转身:“我吃!”便与初十一道入长安宫,待换上黑红相间的常服,再往高泉宫去。

      霍崇秋到时,太后正在后殿的院子里与小辈玩乐,一男一女两个孩童坐在秋千上,年纪稍大一些的女孩儿从上面跳下来,脆生生开口:“祖母慢些,我来陪您一起推弟弟玩。”

      “永乐真懂事。”太后夸赞道。

      这小女孩正是皇帝嫡女霍月亮,封号永乐公主,生得伶伶俐俐,娇娇俏俏,像极年幼时的楚稚,很得太后喜欢。

      皇后和颖妃站在秋千两旁照看坐在上边的孩子,秋千摇动,孩子抓紧了一侧的粗藤条,皇后笑着叮嘱:“妹妹当心些,昭朗年纪小,有些怕呢。”

      颖妃捏捏霍昭朗糯叽叽的脸蛋:“男娃家嘛,就是该要吓一吓的。”而后转头对孩子笑:“昭朗,你说是不是呀?”

      霍昭朗是霍崇秋长子,生母颖妃名唤曲芙,是依附姜朝的九黎一族送来的美人,母家势力约莫等于没有,加以平日里没有坏心眼儿,是故不被皇后敌对。

      霍崇秋与初十走上前去,均拱手施礼:“见过母后。”

      “见过姑姑,皇后娘娘,颖妃娘娘。”永乐见霍崇秋来了,并不放下手中与太后合推的秋千,只是回头甜甜唤道:“父皇。”而后皇后与颖妃回头行礼,只听一句:“免了。”二人脸上的笑意便都僵了。太后对此先是不理,仍然顾着与长孙玩耍。

      霍月亮又是回头一瞥,瞧见霍崇秋身后的初十,立时双眼放光扑上前去:“初十叔叔,永乐好想你。”初十与她年纪相差不过十岁,年幼时就能够说到一起去的,是故知道初十来到燕京后,她便心心念念地想要见初十。

      初十素来不遵宫里这些破规矩,所以当霍月亮扑向他时,他就如年幼时那般,条件反射将小姑娘抱了起来:“你有没有好好念书呀?”

      “自然是念了。”这话是说给大人听的,而后霍月亮搂住他的脖子,凑过去轻轻说:“我每天都在搅闹学堂,先生管不住我。”

      初十立时轻笑起来,颇为正经地夸赞:“真是可造之材。”而后使使眼色,将她放在地上,随即上前去向霍昭朗伸出双手:“来,小叔叔抱。”以显出对二人一视同仁之意。

      太后停下手里的事情,将双手放在身前:“皇后和颖妃陪孩子们再玩会儿吧。”二人眼神一对,就都明白那意思了,只应:“是。”

      “秋儿和初十随我来。”太后转身向内殿走去,兄弟二人乖乖跟在身后,而后霍月亮走上前去,握住霍崇秋的手掌,待他抬头时方犹豫不决地说:“父皇,永乐也想你。”

      霍崇秋好似第一次这般近的打量自己的孩子,那眉眼与神情都太熟悉,却想不起是因为什么,若是感情能够分类,他暗暗想,这大抵就是所谓骨肉亲情。于是他心里像被狗尾巴草挠了一遭,很不是滋味地点点头,去摸她的发顶:“乖。”而后情绪便低落下去。

      母子三人进入内殿之中,各自找位置席地而坐,呈三角状。待坐定,宫人上前在三人面前的木几上各斟一碗上等阳羡雪芽,方退下。

      太后一早就听闻霍崇秋因留宿含元殿而耽误早朝,已是憋了一肚子的火,而后又听他在朝会之上舌战群臣,牙尖嘴利,毫无一国之君的风范。饶是在心中劝慰自己无数遍不可动气,却仍忍不住要将他叫来问个清楚,好好敲打一番。于是才有了初十传话那一幕。

      只见得太后兀自吐纳一番,正是熄灭心火的体现,饶是如此,空气中业已飘起浓厚的硝烟味。初十闻见这味儿,心道自己莫不是要受牵连了,一时不知该在此地如何自处,想抢个先机替自己脱罪,还未开口,就听霍崇秋问:“不知娘叫秋儿前来有何要事?”

      太后嘴边扬起一个弯弯的弧度,正是在笑,却十足是笑里藏刀的意味。将头撇去面向霍崇秋,太后方恢复如常:“哀家听说今日早朝之上,秋儿将丞相说得心服口服,甚至出言劝阻霍鸩不与你作对,真是一反常态呀!”

      霍崇秋气息一窒,知道太后这是在点他呢,但偏做出一副被夸奖的神态,凑过去说了一句:“娘也觉得秋儿做得没错?”而后自言自语道,丞相一族虽不如沈大夫家根深蒂固,权力却实在大了一些。不待太后开口,他又说:“今日朝上儿子的话虽说得粗,可却不是假话,那事不管要拖多久,总是要做的。”便拿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

      初十听得脑子里起雾,不懂这朝局之上的事,只是说:“皇后娘娘素来恬静,待人也好,这总是无可指摘的。”

      太后颔首微笑,示意他说得对,而后转头面对霍崇秋:“丞相平日里说话虽难听了些,可人总是为我姜朝好的。”这倒是事实,向嘉虽是读书人,性子却像武人那般刚烈,能够让他心甘情愿服侍的君主自然是要神采飞扬,且做事有条有理的。所以众人皆知,丞相生平最厌霍崇秋那副没睡醒的样子,唯恐他一昏到底祸国殃民。于向嘉而言,若是不能让霍崇秋变好,那便只能换个更好的国君,才能解他之忧。

      而身为一国之君的霍崇秋却不会这般想,他只认为——我为君主,你为人臣,你只忠于国而不忠于我,那便是不忠;饶是你能力再强,性子再刚直,若生了二心,不为我所用,我便必须将你铲除,培植自己的势力。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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