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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   九王爷晏琉当初与晏熙之间的皇位之争,在朝中一直是众臣谈必缄默的话题。那场暗斗来得急涌却如昙花一现。尽管最后是以九皇子失败告终,但无人不记得因为他,东宫手握监国重权竟面临失势之境,甚至一度演变为分廷议政的僵局。

      同是嫡生,晏琉作为最小一位皇子,自幼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连晏熙也自问对他够是容忍。他最初诱恋左相之女扰乱中宫候选,武帝查觉已是宽待他;他犯下夺位死忌甚至弑兄谋逆,武帝临泯前仍然包容了他。钦赐他那块免死金牌正是为保其命。

      晏熙自知晓那刻起就改变了直接杀他的念头,打算留着人慢慢折磨。却未料不足二月,金牌就这般轻易收回至他手中。也不知那人是怕了还是腻了,这么重要的保命符竟为救个钦犯而随意用掉。

      “皇上…”

      林恩趁奉茶的当口,顿了顿,道,

      “要否派人传九王爷回京?”

      晏熙笑容未敛,一手接过茶盏,金牌却不见放下……

      墨牙未进殿门,就清楚听到里面那人冷声骂了句‘滚’。随即见林恩低头退出殿外,面部红肿还一脸的水渍。后者急急便离了,于他连礼都未见。墨牙站了一会,听见晏熙唤他,才缓步踏入了殿内。

      龙椅上那人目及那抹白色,先前的愠怒倒是散了不少。又见墨牙站得远,倒也退了想亲近的意思,开门见山就说,

      “上次命金羽去,据说他的人不肯接还费了些事,这次换你去罢。”

      墨牙眼睫微颤,似极下一瞬便要蹙眉。晏熙自然知晓他不乐意,笑了笑,道,

      “曦州也不远,再过两次便用不上你们去了。以后……逐月多加些量吧。”

      话里带着几丝难以查觉的哄意,晏熙不自知,墨牙则更是没反应。只是说完,终见那人点了头。

      小立子知晓此事后,自下午便开始替他准备行囊。京城往曦州,一趟来回少说也要半月,他随不得那人出宫,眼下收拾起来自然处处谨慎,力求周到。

      墨牙一直坐在窗边,右手五指微张平摊在膝上,眼却望着窗外。

      天幕灰如覆沙,那色冷得抑郁,显是不宜出行。小立子转头望了他一眼,轻声道,曦州地域偏北又是面水之郡,时下已渐入冬,别染了风寒是要紧。他说着便要去取狐裘来,转身时瞧见桌上的茶具,似是又记起什么,特意走近桌边,取了张手帕隔着手触碰茶盅,随后才走出房门。
      那个动作很是细微,墨牙虽未回头,却借余光看得清清楚楚。

      少顷,待小立子回来,果真见其一手抱着狐裘,另一手还提了一壶热水。将茶盅里的水换好后,小立子望了眼窗外,愧疚道,

      “这么晚了……主子先歇下,奴才这就去传膳。”

      说完正要转身,却见那人罢手摇头。墨牙走近桌边,取了药粉兑了半盏水。端起杯盏时,看着面前那人,不由自主的顿了动作。小立子不明所以,一双黑瞳疑惑的望着他。墨牙终未作甚反映,喝完药取了狐裘就往门外走。后者见势大惊,提起包袱赶紧追出去,问道,

      “主子!现在去哪?!等等……”

      话音未落就怔在了原地。墨牙停步,捂住嘴居然咳了一声。小立子喜得跑近他身边,难得的竟开始支吾起来,讲话也语不得顺。墨牙倒是一脸平静,做了下手势示意连夜就走,径自便离了。

      出了宫门,除了驾驭马车的侍从,墨牙连一个人也未带。手中的枫木盒比起初次呈交永帝时重了不少,其实……间隔才不足两月而已。

      目及盒面,便又开始望向其上的手指。那手虽是根骨均健,单看却全然不似习武之相。指间端接处总是白净里透着淡红,真真秀气得很。但也确是这双手,亲笔写下了那张的改制药方。红散毒性偏缓却带尽依赖,摧伤其身是次,腐蚀心魂才是重残。

      于药,九王爷没有拒收的余地,然而服用与否却应是微有空隙。墨牙回过神,微蹙着眉闭了眼。

      脑海里回放过上午那段短暂的对白。那时晏熙说了,以后逐月多加些量……

      抵达目的地时,正值入冬的第一场雪。曦州偏冷,残风轻卷落雪久吹不止。任寒霜细碎,过面仍如冰刺一般,甚至还有些泛痛。

      未及傍晚,天幕已是暗沉一片。王府后门两边所挂的灯笼也已熄了一半。一人开了门,身后跟了几名随从,那人抬起左手后扬,随即独自走了出去。

      门外不远处同样只站了一人,通身白色装束。若非颈间有几缕青丝散在外头,其人裹在雪地里几乎是见不得形。

      两人对望那一瞬,静如石雕。紫飞眼圈微黑,血丝爬满了眼角,数月前的那种锐利全然被磨得一干二净。见这次来的人换成了墨牙,他也不言语,顿过片刻只是径直走过去伸出左手。
      墨牙并未动作,而是望向他右臂。紫飞意识到,霎时就怒了。他咬着牙半抬起右手低吼道,

      “不给就滚!!”

      墨牙抬眼看他,下一瞬掐紧他右腕就将人往身边拽过!紫飞粹不及防,被那股力道所致险些摔倒,还未直起身只听前臂一阵根骨窣响,剧痛袭来令得他两眼一黑!未及看清已是‘啊’的痛叫出声。墨牙以极快的手速将他右臂反折,末了自他桡骨滑向腕间硬行将其扯直。

      待他松手,紫飞抓着右臂连退了好几步。刚一站定,只见枫木盒摆在面前的雪地上,而那人已是走远。

      回到驿馆时,雪已渐落大。墨牙刚踏进门,便见侍从跟来一脸为难的说:因为洛水沿边积雪过厚,现下立即返程怕是有些难为。墨牙抬眼望向窗外的落雪,于留宿一晚的提议竟点头应了。

      入了深夜,他仍旧独坐于窗边。尽管外面很静,许久还是不见有睡意。这一坐,不知不觉便过了平旦时分。眼见雪已停息,墨牙取了狐裘披上便走出了驿馆。原本只是漫无目的的散步,等回过神才蓦然发觉,已是再度走至了王府门前。

      后门的灯笼早已全熄,风过带出些许纸磨的窸窣,声响细微只是破碎不减。加上周遭暗得寂寥,令得整座府宅贵威犹在,却透着骨子里的萧条。

      墨牙促足了片刻,莫名的就想进去看看。未想清楚看什么,人已跃上了房檐。天如泼墨,所幸房瓦铺满了霜雪,倒是把他一身的白掩得没那么突兀。踏入中庭后轻步缓行一路,安静中隐约听见有人在笑。笑声越渐明显,意识到并非自己听错,他往就近的回廊走了过去。未及走近,远远就看见一个人倒靠在台阶的廊柱边。

      墨牙有些微怔。那人一身淡色纱衣,单薄得不像话,长发披散而下,被风吹过微乱拂开,露出了精致的脸庞。

      侧面…只是侧面,那张与晏熙近似的脸……

      那人虽非背对他,于有人接近却似全然不觉。不过一直微眯着眼,间或扯过发梢。笑声里带着股浓郁的酸涩,听得人难受。

      墨牙自见到那人这副样子起,右手便有些微颤。只听其笑到后来,隐隐带上了哭腔,轻声吟道,“行散廊下送月还,羲和促起,清光如霜,微吟当年或惆怅。彼时原来相思错,琢磨心意,都是荒唐,今是昨非旧梦凉。”

      天边晨曦未露,词中却似历尽那一幕。墨牙垂眸转身,在探及的某道浑厚内息的主人来临前,悄然离了。

      走出王府不远便停了步。伸出右手定定的看着,细粒冰润引得掌心微颤过一瞬。他抬头望向天际,几不可查的叹了一声…

      墨牙第一次见到那人,是九年前在围场。那时金羽随行于太子身侧,他却被那名长得与晏熙像极的少年生生吸引住了视线。晏琉那年仅得十三岁,一身琥珀色锦衣骑着白马疾驰过眼前,回头时一脸神色飞扬,凤眸微弯笑得纵情漂亮。

      那笑看得墨牙心中微震,进而无可抑制的想到另一人。晏熙作为太子,城府幼成,待人处世早就惯于假面,独是在他面前真性展露得厉害。晏熙在晏琉那年纪时,望着他眼里只有戒备与怀疑。以至于之后,那人什么表情他都能看出几分真,只除了笑……这般近似的脸,若是也能这样笑…

      正走神,竟见晏琉滑落半身单手取剑,腰下不稳眼看着摔下马来!墨牙下意识移步,只是未及出手已见一抹蓝色急追而至,落地那一瞬将人完好的护在了怀里……

      他收脚退了些距离,吐息明显有股松缓的沉。再回头时,只望见另一人沉郁的面色,以及那双凤眸里掩藏不住的阴霾…

      晏熙不止一次说过,那个表面温雅的弟弟同他什么都是一样。墨牙那时便于此不予苟同,时至今日更是这般认为。哪怕亲眼目睹那人在御花园,同晏熙对峙时笑里的决绝;亲手擒住受那人所派,前来刺杀晏熙的蓝翊……

      晏琉与晏熙本就有着截然不同的一面。前者心有所向,是为情痴,行事余地不留终至难逃害人害己;后者心无痛处,实为王性,其处世从来条戒分明,一旦越了他的底线,就等同惹恼了另一极端。

      所以感情于晏熙永远不会是第一,甚至……不过是玩物。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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