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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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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家翻了天。
宋伯母哭得愁云惨雾,抱着那一大堆的衣服鞋子抹眼泪。我父亲急得血压高起来躺在床上,宋伯父拉着他的手连连道歉,我的母亲叫来看护忙进忙出。天气又热,大家脸色都不好看,但总比我的好。
至少他们还有脸色,我记得看完文惠的条子去卫生间洗脸时,真的是面无人色。
条子上很简单,三个字。
我害怕。
我一拳砸在墙上,然后盯着镜子里人叫他冷静。
我出来,母亲担心的站起身来,一屋子人都看着我。我咳嗽一声:“爸妈,伯父伯母,我这就去找文惠,你们不用担心。”
我拿起车钥匙转身要走,母亲拉住我,她的眼睛里有很多东西,但是一句都没有出口。我拥抱她一下,宋伯母擦着眼睛:“文惠这孩子,帖子都发出去了,这,这叫我们怎麽办啊!”
我过去握着她的手:“不用担心,文惠不是随便的人,我相信她只是婚前恐惧…”
“徐华…”宋伯母用力的拉着我,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轻轻抚摸她的手背,让她安静下来。
出门的时候我看见洛奇和文涛。文涛坐在树荫下捏着本书却没有看,洛奇一下一下舔着他的手指头。看见我出来,洛奇欢乐的叫了一声扑过来。我蹲下来抚摸它的头。文涛起身走过来,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你…”我们同时开了口。我勉强笑一下,“你先说。”
宋文涛耸耸肩:“你爱她?”
我看他一眼:“当然。”
“那她呢?”
我再看他一眼:“当然!”
“你确定?”
我站起身来,看见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仿佛甚麽都知道,又好像事不关己。
我深吸口气:“文涛,如果你知道甚麽,请帮助我。”
他迟疑片刻摇摇头,我点头:“谢谢。”我拍拍洛奇,转身上车走了。后视镜里看见文涛歪着头在看我,一转弯,就不见了。
我必须尽快找到文惠。
我联系她的公司,但是秘书告诉我她两个礼拜前就请假准备结婚。我想找她的朋友,但是惊讶的发现我居然连她一个朋友都不知道,她的同事我都叫不上名字来。
而且她昨晚离开的时候,几乎甚麽都没有拿。手机、衣服这些全都好好的在家里。手机上只有很少几个联系人,我,伯父伯母,上司,两三个同事,没有了。
如果不是她留下了条子…
对了条子!
那是文惠的字没有错,但是她说她害怕,也许不是婚前恐惧症,而是受到了胁迫?
我马上报警。
但是警方说失踪时间不到七十二小时,不能立案。但他们给了我忠告,要我去她喜欢的常去的地方找一找。
她喜欢的地方?
她喜欢的地方…
图书馆吧。
文惠是个文静的女孩子,即使不喜欢也会老老实实的坐在桌前学习,她喜欢在安静的角落里看书不是麽?我不正是被这种安静平和的气质吸引的麽?
可是…
我停下车来,不可思议的望着新建的购物大厦。这里甚麽时候进行的拆迁改造,为甚麽我完全不知道?
好吧,除了图书馆…她大学附近的冷饮店。
那时文惠刚刚考上大学,彼时我如愿拿到硕博连读的机会,我们都不喜欢向家里面伸手,于是约会很简朴。
一克草莓味的冰激凌,文惠会眯起眼睛来欢呼一声,然后把头靠在我肩膀上吃完它。
多麽美好的时代。
可是,那家冷饮店甚麽时候变成了快餐店?!
我欲哭无泪,呆在那里,手脚冰凉,
她喜欢去哪里玩,喜欢去哪里吃东西,喜欢去哪里逛街买衣服,我统统不知道。
以往约会,由我定下时间地点再去她公司接她。因为我是医生,随时都有病人在等我。这是我的工作,也是我的事业。一个男人,没有稳定的经济基础,谈甚麽结婚呢?
好,先不说结婚,新娘都没有,结甚麽婚。
现在该去哪里找她?
我懊恼的拍了一下方向盘,看着烈日下的街道和来往的人群,突然很想发脾气。我看见车上还有一瓶喝了一半的水,拿起来从头淋下来。
我清醒了。
我转头开车回家,也许问问伯父伯母,会有甚麽发现。
但是我错了。
我怎麽忘记了,文惠从上大学就一个人住在国外,宋家二老一直在国内照顾文涛,他们知道的绝不会比我更多。
终于熬到警方可以立案,他们开始调查,但是收获甚微。
所有认识她的人,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问起来,大家都异口同声的告诉警方,她有个很体贴的男朋友,叫徐华,是个脑科医生,他们马上就准备结婚了。
结婚…
结婚!
老天,这该死的夏天!
我一点力气都没有了,颓丧的倒在沙发上。四位老人坐在客厅的不同角落偷偷打量我,宋伯父伯母脸上尴尬的笑容让我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现在我连一句解释和安慰都做不到,甚至还要他们来安慰我。
我只留下一句话,我不解除婚约。还有13天才是婚礼,我要找到她,我会找到她。
我转身退出客厅,上楼倒在床上,死死抱住头,不想再看这个世界。
文惠,到底出了甚麽问题?请你告诉我!
我不抽烟,不喝酒,不招惹女医生女护士女病人,不在约会的时候谈论工作,不会喋喋不休讲个不停,我都在听你说,看着你笑…老天爷,到底是怎麽了?!
睡死过去,昏天黑地。
然后起来洗澡,刮胡子,听电话,找人。
我必须振作。
宋伯父看着我直叹气,宋伯母哭得眼睛都肿了,她紧紧拉着我的手“徐华徐华”的不停叫我。
我握着她的手:“警方还在调查,文惠不会有事,我想大概是她害怕了,所以躲起来,过一阵就会回来。我是爱她的,我始终要娶她。”
宋伯父拍着我的肩膀:“文惠那个傻孩子,你这样好的男孩子,不抓牢就是她的损失。”
我只是笑的,再转过头去安慰我的父母。
他们统共只有我这一个儿子,自然是向着我。就算私下里母亲冲我抱怨过几句,也只是在替我难过而已。
晚上吃过饭,就都去文惠家住下。父亲陪着伯父下棋,母亲和伯母在楼上客房看电视。我去把客房收拾了,琢磨着给父亲再垫一个枕头,却又想起他还没吃药,只得赶快弄好再说。然后去书房,我今天睡这里,我总不能去睡文惠的房间。
开着空调还是觉得热,我收拾好直起身来,大大喘口气。转过身来,宋文涛递了一瓶水给我。
“谢谢。”我接过来笑笑,“你怎麽知道我喜欢这个牌子?”
“上次你接我的时候儿,就是这个牌子。”文涛淡淡道,“冰箱里没有,我刚才出去买的。”
我笑着谢过他,招手请他过来坐下。
文涛坐在我旁边,天气热,他穿着短裤,两条白净的腿垂下来。他很文雅的坐着,非常安静,就像屋子里只有我一个人一样。
我没有说话,只是喝水。
过了一阵,文涛突然道:“我姐姐的生日,你记得麽?”
“诶?”我一愣,心里想了一下,“她今年应该三十岁了…”
“不,二十九岁,她是十一月份生的。”文涛侧首看着我,“对于女人来说,三十岁和二十九在心理上是个大问题。”
我笑了,很无奈。
文涛收回目光去看着文惠书房架子上的书:“姐姐喜欢看甚麽书?”
“…文艺小说吧。”我是第一次进文惠的书房,我也在看那些书皮。
“不,姐姐根本不喜欢看书,她喜欢看电影,就算看书也是在看电影杂志。”文涛瘪瘪嘴,“那你知道她最喜欢看谁的电影麽?”
“希区柯克?”我很迷茫,每次看电影都是我买票。
“她最不喜欢看的就是悬疑片。”文涛耸耸肩,“她喜欢看喜剧。”
我苦笑:“是,她喜欢安静的…”等等,喜剧?!
“你知道她最喜欢的颜色麽?”文涛担心的看我一眼。
“白色?”我送给她的衣服都是白色的,那跟她白嫩的皮肤非常相配。
“姐姐只喜欢红色。”文涛叹口气,“你从来没有看过她的衣柜麽?”
我脸红了:“我从来没有在你姐姐家过夜,以前只是送她到门口…”
文涛笑了一下:“那你知道她用甚麽牌子的香水?”
我很茫然:“她有用香水麽?”
“她的口红是甚麽颜色?”
“粉红?”
“她是二十九,不是十九…”文涛叹口气,“好吧,她鞋子是几号?”
我摇头。
“衣服呢?她腰围多少?”
我捂住脸:“我真惭愧。”
文涛拍拍我的肩膀:“算了,女人的个性一天三变,我们没办法的。”
我又是惭愧又是尴尬,忍不住笑起来:“你年纪小小的却懂得这些?”
文涛冲我挑挑眉毛:“这就是身边一直有个女人看着的结果。”
我笑了,诚心向他请教:“那该怎麽和女人相处?”
“不要和她们讲道理,不要和她们讲分析,不要和她们讲理性。”
文涛老气横秋的样子让我止不住的笑:“那讲甚麽?”
“讲迁就喽。”文涛呵呵的笑。
“这是有一个姐姐和一个母亲总在耳边唠叨的经验?”我取笑他。
文涛却严肃的看着我:“她们唠叨,正是因为在乎你。如果一句话都不想说,那才可怕,简直就是没有感情,你说是不是?”
我愣住。
是的,文惠就不会挑剔我的任何举动,从不说我不对或者不好。我问她的意见,她都说以我为主。我的决定,她从来都赞成不会反对。
我不是曾经因此而沾沾自喜觉得找到了一个世界上最好的女人麽?
当然,也许在别人面前她是欢乐奔放的,但在我面前她是温顺的。
老天,温顺?!这是甚麽形容词…
文涛拍着我的后背:“其实结婚之前发现挺好的,你说是不是?总比结婚之后几年甚至几十年才暴露出来的好。那时候儿大家都老了,也就不想折腾了,于是凑合着就过了一辈子,想想多可怕。”
我抬起头来看着他,他冲我笑了一下。
那张如此清俊的脸上,带着这样体贴而又怜悯的笑容。
我承认他说的非常有道理,完全符合理性思维。但是,当事人的感受你又怎麽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