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在别离》耳朵ear

2、第二章：深夜里短暂的清醒，会上瘾的

　　2018 年的最后一个晚上，北京在步入19年前的最后一场雪，乔一裹的严严实实的走在没有行人的人行道上，旁边的绿化压了层厚雪，身后留下一串脚步。乔一哈着白色的气推开了那家好像永不停业的711，玻璃门的门把手被贴心的裹上了一层毛毡，让人去拉门把手的时候不至于被冰到，刚打开门准备进去，就被一个穿着卫衣的高大男孩撞上，带着黑色鸭舌帽和深灰色口罩，眼神涣散，乔一被撞的吃痛，男孩儿应付似的说了句对不起就步履蹒跚的继续往外走了出去，乔一有那么几秒钟的愣神，那个人……

　　一股冷风吹过，钻进她的脖子里让乔一回归到现实中来，扭头看见男孩的时候，他走路已经东倒西歪，手里的酒瓶也不断的往外洒，拿着酒瓶的手关节处泛着红，乔一深吸口气扭回头继续往店里走，店里明亮的灯光让乔一有些睁不开眼，旁边柜台上放着的关东煮机子雾气腾腾的吸引着过路人把它装到杯里带走，乔一叹了口气，从柜台上拿了瓶密封豆浆快速的付钱跑出去。

　　此时的北京冷得让人感觉浑身的骨头都脆的不堪一击，男孩儿依旧颤颤巍巍小步的走着，已经关门的商场也不再闪烁着炫彩的霓虹灯，留下的只有鹅黄色的路灯和依旧没有修好的红绿灯，就像是在配合这寒冷萧瑟的冬天一样，这让乔一常常想到这里不是北京，至少这里看不到北京。

　　男孩儿身子歪向一边看着就像是要歪倒，乔一握紧手中的豆浆急忙跑到跟前扶住了男孩儿，男孩儿下意识厌恶的看了眼乔一，冷漠的道谢，然后推开乔一继续往前走。

　　乔一叹了口气，是啊，对于他来说自己就是个陌生人，一个不知道带着怎样目的的陌生人而已，这让她觉得无比的卑微可怜，事实上，从乔一喜欢上他之后这种感觉常常的出现在乔一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以至于已经烙在了她心房的一侧，偶尔会让她隐隐作痛，或者是疼到咬牙吸凉气来缓和，就像她现在这样。

　　男孩儿终于大脑被酒精侵蚀的无法支配身体重重的跌向小路旁的绿化带里，乔一急忙跑上前去扶，却还是被男孩儿挣扎着甩开了手，男孩儿眼神空洞的坐在地上，右手手掌抵着脑袋，人行道的另一边黑色商务车里伸出一架相机对准坐在地上的男孩儿和站在旁边手足无措的乔一拍照片，乔一警觉的扭头正好对上了躲在商务车里狗仔的相机，眉头皱成了一团，把围在脖子上的围巾扯下包住男孩儿，男孩儿反抗的扯着围巾，乔一只好说句“别动”语气中尽是无奈和些许的愤怒，或许还伴着内心早已撕心裂肺的心痛。可能是围过来的温暖让男孩儿安静了下来，也不再挣扎任由着乔一将围巾把自己的脸包的严严实实。

　　乔一拿起脖子上挂着的手机，给远在地球另一边的师姐打过去电话，心里有些紧张，希望这个时间点师姐已经起床。万幸电话响了一会儿就接通了，电话另一边是师姐被电话吵醒之后略带着迷糊含糊不清的声音，问乔一这么早打过来怎么了，乔一难得的声音冷峻“程树喝醉倒在四季星河南路口，刚好被我碰见，有狗仔跟拍，师姐得找人来接他，其他的我待会儿再解释。”挂掉电话，乔一用微信给师姐发过去定位并录了三秒程树晕倒在地上的视频。

　　乔一的微信提醒，程树的助理通过师姐分享的名片加了她，乔一通过之后，简单自我介绍和感谢之后告诉乔一马上就到，还请乔一照看好程树，乔一看看手机看看身边醉的已经不省人事的程树哑然，礼貌的回复之后抬头确认四周已经没有狗仔才稍放松的蹲下来。

　　身边这个裹着乔一围巾的男孩儿，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人，那个在台上奶声奶气喊叔叔阿姨好的小孩子，那个在电视上扮演不同角色的演员，那个站在领奖台上被所有聚光灯青睐的大明星，那个自己设想了无数次相遇场景里的男主角，却没想到此刻的相遇却是这样，如此狼狈的两个人在这个冰冷无情的北京冬夜里，以这种并不浪漫甚至是并不愿意让人再次回忆的方式开始，可至少是开始了不是吗？

　　乔一害怕地上太凉，想要拉程树站起来，可是喝醉的程树像是一滩烂泥一样让乔一束手无策。只好蹲在那里抱着自己的膝盖，锁住身体里最后的一点温度不让它跑掉。身边的那个人重重的喘着气，胡乱的扒着刚刚乔一费劲缠上的围巾，好不容易露开一点，拉下了口罩，像是在深海里刚刚冒出水面一样贪婪的吸着空气，乔一看着少年只觉得好笑，这么多年了，眉眼还是和当初一样好看，浓浓的眉毛，长长的睫毛，没了当年肉乎乎的脸蛋，取而代之的是少年俊朗成熟有了线条的下颌骨。

　　程树挤了挤眼睛才勉强能接受外面的光线，即使已是深夜，他听见了刚才的对话，想张嘴说些什么，可一张嘴，胃里就翻江倒海的想要吐出来，乔一看出来程树的难受，这才想起来把羽绒服口袋里的热豆浆拿出来打开递给程树，程树没力气的看了看递到眼前的豆浆，又抬眼看了看乔一，“不用，谢谢。”然后闭上眼将整个人埋进了围巾里试图寻找一丝热气。

　　乔一笑得很无奈，只好拧上豆浆又从新揣回口袋里，她没有立场继续劝他喝掉这杯豆浆，没法说喝了会好一点，也没法问他为什么要在夜里一个人喝酒伤心成这样，这些她统统都没立场，她只是一个好心的过路人，她在这幕戏里只是一个串场的过路人而已，龙套是没有角色和台词的。

　　想到这，乔一自嘲的笑了笑，等待着少年家人的到来，王子终将回到城堡里去，将自己的魅力继续散发给城堡外的众人欣赏沉醉，路人也将沿着原定的路继续一个人走下去，卑微的在心里一遍遍的设想王子和公主的幸福生活该是怎样的完美与幸福，而视角是一旁真心拍着手的快乐小矮人。

　　“我坐在窗前看着窗外回忆满天……”乔一的手机铃声响起，是五月天的《如烟》。是师姐打来的电话，问现在情况怎么样，他姐姐和师姐给程树打电话一个都没有接，乔一交代了现在大致的情况之后，让师姐放心，师姐让程树接电话，乔一拿着电话看了眼还在地上坐着的程树，蹲下来将电话递到程树眼前，“是程雨姐”程树又看了眼乔一，接过电话，不知道师姐在那头说了什么，程树也只是应付性的嗯了几声就挂了电话，乔一蹲在一旁又开始了短暂的神游，她一贯是这样，总是在短暂的瞬间，思绪就已经开始遨游世界，不知道跑到哪块板块了。所以当程树第三次喊她“喂”却得不到回应的时候，只好碰了碰乔一，愣神的乔一这才反应过来,接过程树手里的手机胡乱的塞进口袋里，一瞬间感觉到了手机上残留着的少年刚刚手里的温度。

　　却又觉得好笑，自己什么时候一不小心客串了电影里女主角的戏份，马上就要被导演喊停，将手里的剧本夺回，低头回到自己应属的路人站位，而眼前的这个男孩儿依旧要拿着自己的男主角剧本在属于自己的电影里意气风发的展现出自己最热血澎薄的一面，当然也会有那么一个配套的女主角常伴他身旁走过万人欢呼的红毯，籍籍无名的路人也要拎着盒饭体面的离开，至少不是被场记清场的。

　　冷风将男孩儿额头上深栗色的头发吹起，鼻尖已被寒风冻得通红，他无意识的继续往脖子上围着的厚厚的围巾里埋去，吸取里面些微的暖气。

　　很快接男孩儿回城堡的车就到了 ，乔一看着程树被搀扶上车之后，离开，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发现围巾还落在车里了，扭头看看早已经空空的街道，叹了口气继续走路。灰姑娘才会留下水晶鞋，即使自己忘了要回来的围巾，因为角色不是灰姑娘，所以也得不到王子朝思暮想的一定要寻回失物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