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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须和月出 ...

  •   “抱歉啊,月出君,大姨家要生新的孩子,没办法继续养你了。这笔钱就当作是给你的零用,去二叔家以后要乖一点,不要给他们添麻烦,知道吗?”

      “嗯,我明白的。谢谢大姨这些年的照顾,我很期待表弟的健康成长哦。”

      须和月出眯起眼睛,以恰到好处的微笑目送着自己父亲的姐姐转身离开。
      等关门声响起后,他才收回了笑意,低头捏了捏手中几张万元日币。

      夜晚八点的路灯照亮了少年摆弄手机的身影:
      “萌果前辈,现在有空吗?”

      ——

      “月出君,今天怎么突然想到要叫我出来?”
      比他年长几岁的女性一边问着一边解开外套向他走过来,她显然是匆忙打扮了一番,身上浓郁的香水味让月出忍不住想要皱起眉头。

      但月出忍住了——他早就学会了熟能生巧地控制自己的负面情绪。

      他从包中取出刚买的项链,微笑着伸出双手环住女性的脖颈,顺势凑近她耳边,拉近距离:
      “当然是因为我想见萌果前辈。这样不行吗?”

      “呼呼,月出君总是说些让人害羞的话呢……”

      女性已然开始有些招架不住月出的甜言蜜语,但他却丝毫没有打算就此罢休,一只手解开女性的领带,一只手则揽住她的腰向着床上倒去。

      “害羞的萌果前辈也很令人怜爱哦。请让我多看看吧,您不加掩饰的可爱模样。”

      ——

      “啊……、月出、月出君……!”

      记不清这样的场景是第几次了。
      女性在自己的身下颤抖着、恍惚着,以要融化般的表情呢喃着自己的名字,而自己却只感受到刺骨的寒风从胸口的空洞拂过。
      身体上得到了餍足,内心却仍然仿佛无光的漩涡,无论投入多少感情都只能被吞噬,无法填满。

      也记不清听到那样的话是第几次了。
      以父母的离婚与父亲的去世为起点,十几岁的须和月出像是一个装有定时炸弹的危险包裹,被从这一家扔到另一家,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赶到下个亲戚家去。
      仗着他性格温和懂事,也仗着他总是可以凭借自己的外貌在新学校建立起人气,大人们似乎从来不在意他的看法。

      被爱究竟是什么感觉?
      回过神来,月出就一直在问自己。

      他曾不止一次从女性的口中听到过“喜欢”这个词。它可以是放学后红着脸递上的情书,可以是跟在他背后和闺蜜的窃窃私语,可以是拿着扩音器在天台上豁出一切似的表白。

      如果爱就是这种能轻易说出口的东西的话——
      月出开始学着回复她们:“嗯,我也很喜欢你哦。”

      哪怕这话中并不包含着真心,他甜美的外表和笑容却换来了女性的面红耳赤,随后是更加死心塌地的跟随。
      于是他食髓知味,将这伪装出来的体贴作为武器,打造了一个完美的自己。
      ——就像现在这样。

      “……去吧。”
      月出笑着,俯下身给女性以一吻。

      他将精疲力尽的女性抱到浴室中清理干净,盖上被子。
      穿好衣服走出爱情旅馆的时候,手机上的时间显示刚过夜晚十一点。

      再有一个小时就是十九岁了……
      月出仰头望着半空中的下弦月,鬼使神差地摁下了关机键。

      这是月出进入大学的第一年。
      以往国高中时,同级生之间或多或少都认识,几个女生谁也不肯让出与月出独处的机会,到最后总是会发展成一场盛大的生日会。

      但自从上大学之后,向他搭讪的女性开始遍布各个专业和年级,而且每个人都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坐下来好好相处反而成了天方夜谭。
      不知怎么的,月出提不起兴趣在这一天与她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约会。

      (明天去给父亲扫个墓吧……)

      他这么想着,迈开脚步——目的地是位于星野坂大学旁的学生宿舍。

      ——

      “——Suprise!!”

      打开宿舍门的瞬间,就连月出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变得惊讶:
      “……芦田君?”

      他也是真的很意外。
      星野坂大学的暑假放得比较早,从前两天开始,宿舍里就应该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毕竟是月出的生日,肯定要庆祝的嘛!不过千春怎么还没回来,难道是洌君又在山上跑丢了吗……”

      眼前这个手拿礼炮的灰发青年叫芦田飞鸟,是月出同寝的室友。他们与隔壁寝室的梅狩千春及莲见洌都是医学心理学的同班同学,因此平时总是在一起行动。
      但即便如此,月出也打从一开始就没指望和他们处好关系。

      “不就是个小白脸……”
      这样的话月出听了无数次。

      人们总是夸大女性的嫉妒心,殊不知男性的也同样丑陋。
      如果说女性是他的猎物,那么同样身为男性的那些同学对他来说比起竞争者更像是天敌,总是用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的眼神狠狠瞪着他。

      尽管身边花蝶成群,辗转各个学校的几年,月出却从来没有交到过一个同性朋友。

      在他的内心,也早就将其划分成不必要之物——
      因为无法从中感觉到爱。

      但是,摆在寝室中央粗糙的手工蛋糕、飘在房间顶端的氢气球、尚未来得及收拾的七彩缎带、被拽回来的同班同学小心捧着的萤火虫……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月出头一次感觉到,胸口那无底的空洞,有被什么温暖的东西渐渐充盈的感觉。

      ……这,可以称之为“爱”吗?

      ——

      三年之后,月出从大学毕业,和三位同学分别奔赴了不同的岗位。

      他进入了一所名叫樱咲谷的中学担任保健老师。
      在这里的工作让他想起了自己的中学生活——成天被面带绯红的女生围着,向他倾诉自己的小心思,只为了获得他的一个微笑或一句安慰。

      月出得心应手地应对着这一切。
      然而,白天在学生的仰慕中被暂时填补的空洞,到了晚上却又会耀武扬威地宣誓自己的存在感,于是月出开始频繁流连于红灯区,用一夜逢濑来排解自己的寂寞。
      不用考虑如何经营后续的感情问题,这种纯粹建立于金钱的关系某种意义上比起以往也要来得便利多了。

      ——直到,他遇到那个名为“杏”的女孩子为止。

      最开始觉得她特别只是因为她的家庭。
      毕竟,除此之外她实在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孩子了。

      就像所有最俗套的“从对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情节,月出一开始只是想给看起来无依无靠的她一个栖身之所罢了。
      她会和自己分享最近读的书、看的电影,偶尔也会讲讲社团课上发生的有趣的见闻。
      看向自己的时候,那双奕奕有神的眼睛总是牢牢将他捉住。

      随着相处的时间增长,少女在月出心中所占据的比例也逐渐增加。
      不知何时起,他开始发自内心地想要看到那个孩子的笑容。他甚至在心中默默期望,如果那笑容是面对“真实的”自己,就更好了。

      他们像所有情侣一样拥抱、接吻,但月出始终没有迈出最后那一步。
      ——因为是重视的人,所以反而想要好好珍惜。

      “这个,作为须和老师平时一直照顾我的礼物……祝您生日快乐。”

      月出至今还能记得,少女将亲手包裹的月光石项链递给他时,那又期待又羞涩、别开了目光的模样。
      他也能够记得,心脏以从未有过的高速在胸膛中撞击着,每一拍的节奏都在空洞中回响,轻易地就将那些空虚充盈了。

      ……然而,这又算得上是爱吗?

      他未曾询问过美影杏。在那孩子死了之后,这件事似乎更加失去了可能。

      那段时间他总是过得浑浑噩噩。只要想起有关杏的事,戴有月光石项链的胸口便会隐隐作痛起来。
      ——从前只会感到空虚的他,是美影杏教给了他全新的感觉。

      然后,他在少女的房间中发现了那卷磁带。

      磁带里记录着她生活的点滴,也录满了她的真心。
      他听见她一遍又一遍呼唤着自己的名字,就像她还在自己面前。明明是略显疏远的四个字眼,在他耳中却是比任何情事中的娇喘更加动人的情话。

      啊啊,是吗……

      于是他流泪了。
      苦涩的液体自内向外溢出,流过胸口的时候,那块亏缺便被奇迹般地补全了。
      须和月出终于获得了完整的心脏。

      “……我也爱你,小杏。”

      对着空无一人的天台,他自言自语道。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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