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女排向）》尔青阳

142、彷徨（六）

　　“不是我说，够呛，就你俩屋里那俩炸弹，两万五怕是招不住。”梅松华啃着越春时提供的苹果，但是坚决护短。

　　“不是我说，我屋里那炸弹，不还是打你屋搬来的。”倪思兰翻了一个白眼。

　　“那要这样说，我屋里那个炸弹还是你屋搬出来的。”越春时也翻了一个白眼，又恍然大悟：“全锦赛那会儿跑我屋里哭天抹泪的，说是惹你生气了。啧啧。”

　　倪思兰荣膺夕阳红讨论会MVP。

　　“说正事，咱们要不去看看，我这心里不踏实。”梅松华看了一眼房里的挂钟，离着常徵平时回来且得一会儿，人十有八九是还在球馆磨叽。

　　“要信任她们嘛，等她们回来，咱们再听取工作报告。”越春时四仰八叉往床上一躺，似是同她们交待什么，又仿佛是自言自语：“这些事将来多了去了，不都要她们自己去处理。”

　　屋里一片沉默。

　　但很快被打破了。

　　“要不我去看看吧，我觉得我还能多苟两年。”倪思兰对自己两任室友都很了解，所以不太信任这两个人的分寸。常徵纵然有千般不是，也不过是个刚上来的小孩，何况她唯一的错处就是天生有点怂。

　　梅松华点了点头，越春时仿佛神游天外，倪思兰悄悄退了出去掩好门，就往球馆去。

　　“我怕给大家添麻烦嘛。”常徵面对方天天一连串咄咄逼人的发问，还是一个字儿一个字儿往外蹦。

　　“我到底要怎么说你才能明白，对我们来说你从来就不是麻烦，不要怕自己给谁添麻烦。我们为什么是一个团队，因为我们彼此需要，就算有麻烦也是互相麻烦最后扯平，没有谁亏欠谁的。”

　　“咱们从U15在一起出去打球，打到U17，我每次拿最佳得分，都有你在支撑，你比你想象中的那个常徵要厉害很多。成年组是，和青年组不一样，我天天都在碰壁，丹丹呢？上个赛季被人骂成什么样儿了，说她给越姐拖后腿，给攻手添乱。”

　　“挺热闹哈。”水丹又被捎带出场，还没来得及翻白眼，倪思兰的声音恰到好处的打断了方天天的激情演讲。

　　“说到哪儿了？”倪思兰数了数球车里的球，回过头问方天天。

　　方天天强摁住要把常徵暴揍一顿的想法：“两万五厉害了，怕给我们添麻烦。”

　　倪思兰一把搂过常徵往球馆角落的器材室走去：“你俩继续，不许偷懒。”

　　方天天本来是被拖来做思想工作的，事实证明这根本就是一个馊主意。

　　姜宝琳突然发了一场烧让常徵仍然心有余悸。看到倪思兰突然出现，又跟拎小鸡崽儿似的把她拖到了器材室的犄角旮旯里，在这个绝对安静的环境里，常徵脑海里又有了新的问题：“兰姐，你的腰没事儿吧？”

　　“没事儿。有事儿跟你也没关系，运动员到了岁数，有劳损那都是难免的。你将来也一样。”倪思兰其实不太擅长这些事，但是在梅松华和越春时离队之后，她作为队里年龄最大的队员，需要把有些事承担起来，廖春风日常工作已经很忙了，能由她们这些大队员来解决的事儿，她们理当多分担一些。

　　“噢。”常徵又不知道说什么了。不给别人添麻烦是她从小刻进骨子里的信条，甚至于刚进体校的时候，她是经常被教练夸奖省心的那一个。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了味儿，让她觉得自己是个麻烦，或许是慢慢跟不上训练课的进度？或许是训练课上每一次无法达标的任务？排球是一个集体项目，每一环的细节都关乎整场比赛的成败，尤其是二传这个位置。

　　“天天说，你怕给我们添麻烦。”倪思兰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但是从方天天脸上写满的激动来看，恐怕不是很愉快。方天天是最没心没肺的人，能让她大动肝火，那肯定不简单。“那我们平时是不是有麻烦你很多？就咱们两个人，你大胆说出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个性习惯，如果我们不经意间冒犯到你，你告诉我们，我们会注意的。”

　　“没有没有。”常徵的头摇的就像拨浪鼓。

　　“咱们是队友，如同你希望我们每个人在队里都过的愉快一样，我们也希望你能过的愉快。没有必要一定是谁迁就谁，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把话说开或许更容易拉近彼此的距离，毕竟我们还需要并肩作战。”

　　“真的没有，华姐平时很照顾我了，越姐和丹姐训练课上也很照顾我。我觉得挺好的。”常徵一脸真诚。

　　“真的挺好？”倪思兰眉梢一挑，脸上写满了不相信。

　　“真的。”

　　“不对，那你为什么还觉得会给我们添麻烦？”

　　“因为我笨呗，打从跟吕指进了青年队，我各项科目都是垫底那一个。如果不是其他两个二传陆续退了，其实今天是轮不到我来的。我都知道。”常徵眨了眨眼，但眼光里的怅然让倪思兰似曾相识。天才始终是极少数，绝大部分都是像她，像常徵一样的普通人，什么都做不好，想要做好就要付出百倍的努力，百倍的汗水，却不及天才随便做做。“我知道二传有多重要，所以才给自己定了很高的标准，但是我不管怎么努力，就是做不到那个标准。”

　　“该说你这小脑瓜子灵光呢，还是不灵光？”倪思兰知道这样会有多辛苦，从青年队出来，走到这一步，谁都不想自己是拖后腿的那一个，但是一个人，总要接受自己的不完美，接受自己也有力所不及的事，接受自己其实只是一个普通人。“那你为什么不把标准降低一点，自己也可以不那么辛苦。”

　　“二传太重要了，尤其是后来，打完U17那年，就只剩下了我一个，如果我再做不好，队伍会更难。”

　　常徵也有她旁人所不知道不理解的压力。

　　“那今年U19，你不打挺好的吗？”在方天天和姜宝琳两个火力点缺席的情况下打进四强，倪思兰觉得挺好。

　　“青年队和成年队不一样，”常徵挠了挠后脑勺。“而且兰姐你都不知道，小琳给我救了好多次场，要是没有她，我们恐怕出线都挺困难的。挺羡慕她呢，做的很好。”

　　“不管怎么说，结果是好的嘛，过程有曲折也是难免的。二传本来就是一个需要时间打磨的位置，我觉得你也不必太着急。”倪思兰想说现在前面好歹有越春时和水丹兜着，可转念一想，越春时退役在即，水丹……人说话那不能昧着良心。常徵面临的局面也确实是很紧迫，可有的事，真不是急就能解决的。

　　“道理我都明白，就是做起来不是一回事儿。”常徵睡不着的时候也会想，到底至于不至于，但越想越容易钻牛角尖。

　　“不行，我觉得思兰搞不定我屋里这小孩。”梅松华还是坐不住。

　　“你都搞不定，常楠来怕是也没什么用。”越春时依然在起着大脑的作用。

　　“你不知道这妹妹有多轴，我都怕她抑郁你知不知道。”梅松华在屋里来回踱步。

　　“跟你住可能会被臭死，但是一定不会抑郁，这点信心我还是有的。”叫梅松华这么一嚷嚷，越春时心里也开始打鼓，谈心论道这种事说实话没看出来倪思兰有什么天赋，至多就是比那俩炸弹见识多一些，经验丰富一些。“还是等思兰回消息吧，咱们先按兵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