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计就计》初鹤先生

29、碎颅（14）

　　夜里，计霖躺在床上，双眸紧阖着，眉间拧作一团，身体时不时挣扎挪动，双手死死地抓着床单。卧室里开着空调，可她睡梦中仍然出了一身汗。

　　梦到一个很久没有在做的梦，那是一个昏暗的地下室，潮湿漆黑，起初还有昏暗的灯光，等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灯也坏了，只有每天来有人会来一趟送饭。

　　除此之外与外界再无交集。

　　她在那样的环境里过了不知道多少久，每天活在黑暗，与老鼠臭虫为伴。

　　从那个时候，她开始惧怕起老鼠。梦中无数次被那尖锐刺耳的叫声环绕，睡觉都要蜷成一团，只要感受到一点动静就会惊醒。生怕哪个地方被咬上一口。下水道的老鼠，只要说出这六个字，身上的汗毛便立起来。

　　火光。

　　眼前的场景不知何时转到了另一个地方，耳边的鼠叫声也变幻成火焰燃烧呼啸声，其中夹杂着一些微弱的呜咽声，只是一瞬间，便再也消失不见。眼底映出火光，滚烫的火舌逐渐逼近，将一切都吞食殆尽，直到向她侵袭而来。

　　她甚至能真切的感受到那股滚烫的气息逐渐逼近，只能弯着腰前行，空气中氧气的流失让她几乎喘不上气，胸腔每次的起伏，都是痛苦。

　　双臂也不知何时被灼伤，但她已管不了疼痛，求生的本能告诉她，要出去，一定要出去。

　　否则会死在这里。

　　终于，眼前出现一扇半掩着的大门，缝隙中透着白光。她想过去，可是肺里的空气愈来愈稀薄，头也逐渐昏沉起来，每次呼吸吸进胸腔里都是灼热的刺痛，没走几步，她眼前一晕，脚下踉跄，跌在地上，再无法前进一步。

　　看着那近在咫尺的大门，心底的不屈和怨恨悠然生长，明明！就剩一步！

　　窒息的感觉慢慢令她丧失意识，就好像跌落进泥潭，明知道一去不返，却没有能力阻止。

　　当她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时，倏的，场景再次变幻。眼前的一切明亮清晰起来，柔和的暖光打在身上，眼前是一片绿茵草地。

　　而在不远处的正前方，站着一个女人，衬衫整洁干净，袖口挽起，露出一截精瘦的小臂，那人有些随意却不显慵懒的站立着，双手插进裤兜里，地上的影子拉的修长，阳光打在她身上，勾勒出分明立体的线条。

　　似乎是注意到她的到来，江童睁开眼，看了过来。那平日里充斥着严肃平静的狭长眸子里，难得见一份温柔，她嘴角噙着笑，嗓音异常柔和，接着朝她伸出手。

　　“计霖。”

　　计霖倏的睁开双眼，原本面前的江童此时已经是头顶的天花板，过了一会儿，这才意识到是做了个梦。

　　脖颈之间还有未干的余汗，不知道为什么，头都有些昏昏沉沉的，嗓子也干的不行。

　　她扶着额头坐起身子，对这个梦感觉很莫名其妙。

　　“什么乱七八糟的……”

　　手随意往床头柜上摸了两下，拿起杯子灌了几口水进去，接着她看了眼床头的时钟，这会儿还不到六点。

　　她以为头昏只是没睡够的缘故，当意识到身体也有些沉重的时候，就知道可能自己是在半夜发烧了。

　　否则那个梦怎么如此真实，真的感觉要被烧化了……

　　她踩着拖鞋去拿感冒药，在客厅喝水将药片吞咽下去，身上还是有些疲惫，于是打算再回床上躺一会儿，就定了个七点半的闹铃。

　　她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次倒是没有做梦，睡的很安稳，身上的体温也逐渐降下了下来。

　　正在她睡的沉时，忽然手机铃声响了。

　　计霖的头还蒙在被子里，被电话铃吵醒，手伸出来凭着记忆在床头柜上胡乱摸了摸，抓到手机之后拧着眉看也没看来电显示就接通贴在耳边。

　　“喂……”

　　她嗓子有些干，又因为刚睡醒有些沙哑。也不知道是谁打来的，只知道闹铃还没响，就想挂了以后再睡会儿。

　　“计霖，醒了吗？”

　　“……江童？”

　　计霖怔了下，确定是江童的声音之后猛的从床上坐起，“抓到嫌犯了？”

　　“不是，我在你家楼下。”

　　“嗯？”

　　江童闻言叹了口气，“昨天我把你车开回家了。”

　　这下计霖听明白了，她倒是记得车被江童开走了，不过没想到她居然还过来了。

　　“你等我十分钟。”

　　说着话的功夫，计霖已经下床开始铺被子，得到那边回应后，挂了电话开始洗漱。

　　计霖有很强的时间观念所以说十分钟就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在打开车门上车的时候正好够十分钟。

　　等计霖系好安全带，江童拉下手刹，偏头示意后座，“有早点，吃了吧。”

　　“谢了，”计霖倒也没跟她客气，够过纸袋子从里面拿出个包子咬了一口，“你可以直接去上班。”

　　因为平时也没什么多余的交集，大多数的印象还是停留在被江童气到吐血的时候，所以她又是带着去医院，又来接她上班，还买了早点。

　　忽然这么礼貌体贴还真有点不适应。

　　闻言，江童往左打方向盘，边拐出小区边说：“那你可以现在下车。”

　　刚才那么一点改观瞬间破碎，计霖愣了一下，“这是我的车。”

　　“但是你开不了。”

　　“……”

　　计霖嘴角抽搐了几下，嘴里还塞着一口包子，瞬间被江童这句话气的没有咽下去的欲望了。

　　“对了，魏可燃那边有消息了，”等红绿灯的过程中，江童摸出自己那杯豆浆，打开盖子喝了一口，“目前能查到全市一共有几十家家废品回收站，还不包括那些私人回收，没登记的。”

　　计霖跟着红灯读秒，把最后一口包子塞进嘴里，“先让他们去排查吧，筛选之后再进一步调查。”

　　“我们也不能跟这儿吊着，再找别的突破口吧。”

　　她喝了口水润润嗓子，虽然吃过了药，但身上还是有些不得劲，不过好在没有太大的不适。

　　喝完水之后，她忽然想起什么，又问：“北海水库那边几年前死过人？”

　　江童“嗯”了声，睨了计霖一眼，“三年前，死者刚大学毕业，晚上去夜钓，鱼咬勾了，结果脚下沙土一滑，连人带杆直接掉水里，不会游泳，淹死了。”

　　“又是夜钓……”计霖蹙着眉头，思索片刻过后又问：“哎，你说这次那个死者有没有可能也是失足落水？摔倒的时候磕到头部？”

　　闻言，江童摇摇头，提到这个话题，她的眼神也锐利起来，神情异常认真，肯定到，“不，绝对是他杀。”

　　“你怎么这么确定？”

　　这点倒是让计霖有些意外，毕竟江童也确实不是那种喜欢用肯定句下定论的人。

　　江童双眸注视着前方，唇线扬起弧度，“还记得我之前发现的那颗扣子吗？”

　　“记得啊……”她话说一半忽然停顿，旋即意识到了什么，“你是说那颗扣子…”

　　江童点头，接着把之前自己的推断和计霖叙述了一遍。如果那颗扣子真的是推死者下水的凶手所有，那到时候或许能成为一个不错的证据。

　　当然前提是凶手没有把当天穿的那件衣服丢掉。

　　“但这案子不由咱们负责，疑似证物也需要按照流程来走，所以昨天下午我也把证物转交给静淮区公安局了。”

　　“也是……”

　　说起那天在水库，计霖难免想起了文宁宇，明显对方是认识自己的。不过怎么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想不通索性也不想了，她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下去，手里还拎着没吃完的早点，里面还有一个包子。

　　“衣服。”

　　这两天天气稍微有点转凉，江童出来的时候还带了一件外套，正好放在后座上，计霖下车看见了，也一并给拿了出来。

　　就在一人锁车，一人给对方外套的过程中，被两个眼尖的人给瞧见了。

　　戴鹏和董磊磊正准备出去马路对面买点小笼包豆腐脑啥的，结果一出门就看见这一幕。

　　“鹏哥，这什么情况……”

　　“……你哥我也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