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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碎颅(13) ...

  •   那本该封在记忆中的事,在忽然间被唤醒,愈发的清晰起来。

      空旷的地下室里回荡着水滴落在地面上的声音,潮湿水气附着在肌肤上,粘腻肮脏。腥臭腐败的气味儿从远处飘来,其中还夹杂着丝丝霉菌的味道。

      恐惧令她无法喘息,视觉和听觉就好像被麻痹,好在她习惯了调节自己,在陷入其中时还能报仇一丝理智。她阖上眼,浓密曲卷的睫毛轻颤着,眉间紧紧拧作一团,想要像往常一样蹲下身子,过会儿便好了。

      可是手臂却忽然被人拉住,紧接着,耳鸣声慢慢缓减,眼前和黑暗逐渐清晰好似迷雾一般散开,手电筒的灯光亮的刺眼,最终看清了江童的脸。

      “计霖,计霖!”

      呼唤声将她唤醒,她定了定神,看着江童,喉咙滚动了几下,张了张口,目光飘忽,嗓音有些沙哑,但却异常冷静。

      “我没事。”

      “车里有医药箱吗,简单处理一下伤口。”江童也似乎并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倒是不等计霖回答,她走到车子旁边,打开后备箱,果然里面放着一个医疗箱。

      虽然不是医生,但她也会往车里备着医药箱,以防受伤,备不时之需。

      她打开医药箱,找出酒精碘伏和纱布,自然而然的抓住计霖内侧手腕,冰凉的触感贴附在掌心的瞬间,她也摸到了对方手上凹凸不平的疤痕,一人感觉到对方身体明显颤了下。

      “我自己来……”

      似乎不习惯这样的触碰,计霖下意识要缩回去手,伸手就要去接江童手里的镊子,不过却被对方用沉默和蛮横的举动回应了。

      她的手就这样在半空中停了一会儿,最后尴尬的收了回去。

      简单给计霖处理了一下,她手臂上的伤口少说也有七八公分,血肉都翻了出来,她就好像丧失痛觉,消毒的时候都面不改色。

      “待会儿去医院打一针破伤风。”

      江童那平日里那份肃然认真的嗓音此时也稍显柔和了些,在车里,她更清楚的看到计霖手臂上的伤疤,再次确定那是灼伤。

      她装作不经意间的瞥了一眼,烧灼的疤痕上隐约能看出有些参差不齐的抓痕,语气平缓,“疤痕最好不要挠。”

      “嗯…”

      计霖从喉咙里挤出声音,在江童松开手臂的瞬间,将袖子拉了下来。

      见状,江童也没有多余问什么,包扎好之后,从车窗外能看到有一道灯光在黑夜里出现。似乎是一个人,拿着手电筒,正在往这边走来。

      “人来了。”

      她提醒了一句,接着便起身走出车外。

      计霖低垂着眼看着自己的手臂,发呆了一阵,不知道想什么想的出神。等江童出去好一会之后,这才起身跟了出去。

      来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拿着手电筒,看到两人时友好的伸出手,“两位警官好,我是厂子的负责人,我叫刘畅。”

      这和负责人看上去和其他负责人不大一样,穿的没那么精致,也没有很大的架子,人看上去亲和老实。

      “你好,我们是天南警局的民警,我姓江。”

      电在来之前,计霖已经在电话里和刘畅说明来意,所以他来的时候也是带着资料过来的。

      “我们宿舍就小在马路对面,这边经常信号不好,久等了。”

      “没事。”

      从他手里接过资料,大概有五六页的样子,字数不多,基本上都是机器样式图纸。

      “不瞒两位警官说,您提供的椭圆形印章,应该是机器面压部的商标,一般我们这样的制作方式,只在工艺零件制造的机器上才会有,算是一个标志。”

      “那个椭圆形标志我们现在也已经换成了方形,所以椭圆形标志有个大概的年限,在10-15年。”

      刘畅又补充了一句。

      江童又问,“那你们近几年有没有购买单个机器的记录?”

      “有啊,很多,我们还有出售类似液压机一样,属于小型范围的机器,垃圾打包机,这种机器基本上都是单台购买。方便打包纸壳垃圾,易拉罐一类的,可以卖钱。”

      垃圾打包机!

      听到这五个字,江童和计霖不约而同的看了一眼彼此,眼里都露出喜悦。

      死者遗体是在垃圾场发现的,起初她们以为凶手这样做只是好掩藏尸体方便抛尸,但现在来看和凶手的职业也似乎有些关联了。

      从工厂出来之后,开车的人换成了江童,计霖也已经恢复常态,江童侧眼看向对方被纱布缠绕包裹的半个小臂。

      目的地定位在医院。

      她选了家离工厂最近的医院,不过就算这样也是开了半个小时才到目的地。

      这时候已经开到了隔壁区,路灯和车辆也渐渐多了起来,灯火通明,相比之前的荒郊野岭,多了不少烟火气息。

      她也明显感觉到计霖松弛了许多。

      到了医院停好车,两人一块走进大厅,现在时间大约快十点,医院里大厅里也有零零散散几个人。

      “你好,挂外科。”

      “右转303。”

      “谢谢。”

      缴费之后,江童回头叫上计霖到诊室就诊。值班大夫是个中年女人,见两人进来把身旁的椅子往前挪了挪。

      计霖坐在椅子上,把手臂抬起,张了张口还未说话,一旁的江童已经出声。

      “被尖锐物体划伤,上面附着铁锈,伤口长约七公分,第一时间进行了消毒包扎。”

      女医生抬眉扫了江童一眼,没说话,拆开计霖手臂上的纱布,看到划痕的同时也看到那些伤疤。也是明显惊诧了一瞬,用手指摸了摸那凹凸不平的肌肤。

      “姑娘,疼不疼啊?”

      计霖摇头,曲卷上翘的睫毛下,是那双和平日里温柔明亮的眸子,嘴角漾着笑。

      “不疼。”

      闻言,女医生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旋即放下计霖的手臂,转回身,“你这得打破伤风,我给你开单子,缴费去注射室就行。到时候打完针,你得再过来,伤口太大,得缝几针。”

      “好,谢谢。”

      江童对去医院的流程很熟练,这也不由自主的唤起她许多年前的记忆。那会儿她也是实习生,主要负责外部治安,经常带着受伤人员到医院就诊,那会儿除了警局,最常跑的就是医院。

      打完破伤风之后,已经临近半夜,两人又辗转回了外科室缝针。

      “尽量不要活动,最好休息几天,不能喝酒,辛辣也不能吃。”

      女医生边嘱咐,边准备打麻药。

      计霖一听便摇头,认真的说:“我的工作不能耽搁,别打麻药了,伤口能愈合快点。”

      女医生一听愣了下,“姑娘,不打麻药可会疼啊,你能忍住吗?”

      “可以。”

      计霖嘴角仍挂着笑,听她这么说,女医生明显也不太相信,但没再坚持,缝之前还提醒了计霖一句。

      “疼的话就说。”

      江童就在旁边看着,果然缝针的时候计霖一声未吭,她眼睛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盯着针线穿插在肌肤里,神色淡然,眼底毫无波动。

      别说女医生了,每逢一针就抬眼看看计霖,就连江童都以为她患有什么失痛症。

      站在医院门口,计霖的手臂已经被重新包扎好,折腾到这么晚,这里离警局还有很大一段距离,少说得有七八十公里,开回去怎么也得个把个小时。

      “这一路真坎坷……”计霖微不可闻的叹到,接着用余光看了眼一旁的江童。

      她此时正看着手机,似乎在和什么人发消息,清亮鸦黑的眸子里照出屏幕上的白光,站在灯光下,身上的衬衫映的雪白,就算工作了一天,站姿依旧端正笔直,背脊挺拔。因为经常健身的缘故,身上没有一丝赘肉,又因为自身的气质,无故增添了几分禁欲感。

      这时候,她才后知后觉想起来刚才似乎有些丢人了,她手插在裤兜里,轻轻摸了下鼻子。她盯着江童看了一会儿,旋即缓缓说到。

      “江童,今天谢谢你了。”

      江童看着手机,打了几个字之后将手机揣回兜里,自然也没看到计霖如何纠结,下意识回答,“同事,应该的。”

      说着,她从口袋里又摸出车钥匙,“回去吧,不早了。”

      计霖“嗯”了一声,跟着江童往停车场走去。

      现在来看,这个死正经好像也没那么讨厌……

      依然是江童开车,这段时间计霖估计不太能有什么剧烈活动,怕伤口崩坏,不过平日里查案,也很少有能用到拳脚的时候。

      “你怎么回家?”

      导航位置在她的公寓,她上次去过江童家一次,所以知道两个地方之间的路程不近,现在又是快凌晨十二点。

      江童目不斜视,语气平淡,“打车,你是伤员。”

      这人忽然之间变了一副态度,让她莫名觉得有些恶寒。平日里江童刻板不体贴的形象已经深深地刻在记忆里,她忽然一下这么和善友好,反而觉得怪恶心的……

      大约是注意到计霖抖擞了一下,江童侧眼看去,稍显关心的问到,“冷吗?刚才那个医生也说过,你可能会感冒发烧。”

      ——不,是被你吓得。

      不过计霖没敢说这句话,摇头否认了。

      “没事。”

      “对了,”她又想起什么,“你待会儿开我车回去吧,明天我打车过去,也没几个钱。”

      江童也没说话,估计是默认了,随后余光落在计霖身上,舔了下嘴唇,似乎是想说点什么,可却欲言又止。

      她有些好奇,计霖手上的伤是怎么弄的。不过还是迟疑了,在她的理解来看,每个伤疤的背后都有一段往事。按照计霖不分春夏秀冬的穿着长袖来看,那段往事一定不愿提起。

      而且她也觉得,她们之间并没有到可以说这些事的关系。

      只不过……

      如今这伤疤被她看到了,心里忽然有种莫名的感觉。

      计霖的车手感不错,开了一路下来,十分舒适。她的车是黑色JEEP,也是她比较喜欢的款式之一,车的线条很漂亮,当然价钱更漂亮。

      送计霖回家之后,她自己也往住处开去。

      这次案子一来,她又有一周多没有回过家,虽然局里也放着换洗衣物,不过总归还是想回家一趟。

      计霖拖着稍显疲惫的身体进了家门,伤口的地方后知后觉才传来痛感,火辣辣的,就连抬起手臂都牵扯着传来撕痛感。

      她其实并不怕疼,就算是这样,脸上的神情也没有半分变动,这一点痛对她以往经历过的来说,只是一点皮毛而已。

      所以很容易就能接受,无论是被划伤,还是不打麻药缝针。

      现在能让她情绪崩溃抓狂的,大概就只有变天时疤痕会痒的时候了。

      她放好洗澡水,将缝针的手臂垂在浴缸外,热水包裹温暖整个躯体,这时候莫名会有种真正活着的感触,能感受到温暖和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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