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计就计》初鹤先生

25、碎颅（10）

　　留了一辆车，王闫明和董磊磊继续勘验车辆，另一辆车往案发地点赶去。

　　“怎么又出案子了？溺死？”计霖边系安全带，边回头问，“自杀他杀？”

　　江童摇头，“目前不确定。”

　　“谁报的案？”

　　“技术组的同事，”江童的手指一下一下敲击着扶手，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上次我去了一趟，怕漏下什么线索，今天就让一个技术组的同事过去看看。”

　　计霖听着，双手合十，嘴里默念祈祷了几遍。

　　“千万别是他杀，千万别是他杀……”

　　到达现场后，法医第一时间赶到现场，水里的尸体已经被打捞上来。刑事照相的同事已经拿起相机，对着尸体飞速摁着快门。

　　当计霖下车看到岸上的尸体之后，旁边的技术组同事走了过来，第一时间汇报情况。

　　“计队长，我们当时正在做痕检，直腰的过程中随便瞟了一眼，结果就看见水里浮着一颗人头，起初我还以为是谁跟里边游泳呢，结果再仔细一看不对，这才给局里打电话……”

　　计霖便观察尸体边听对方说话，从外形能判断出是一具男尸，由上半身肿胀，腹部像气球鼓起来一样撑满衣服，口唇外翻，已经产生巨人观，容貌无法辨认。

　　如果是单纯的巨人观倒还好，但这具尸体表面的部分肌肤有啃食留下过的伤痕，一些碎肉还挂在身上摇摇欲坠，伤口大多集中在裸露的地方，捞上来时还挂着几个水里带出来的垃圾袋。

　　戴鹏看了一眼尸体就有点忍不住了，干呕一声 “这他妈别是人咬的吧……”

　　“你外国片看多了吧。”刘盼棠正蹲在尸体旁边进行初步检验，闻言撇撇嘴，简单查看了一下尸体伤口处，摇了摇头，“应该是鱼，鲶鱼一类的。”

　　一边的董磊磊听见往后退了一步，第一次真正看见巨人观，心理承受能力也不强，脸煞白，强忍着问了一句，“鲶鱼还吃尸体？”

　　“那有什么，菜还是化肥养大的，人不也吃尸体吗。”

　　刘盼棠依旧按照一贯作风，没戴口罩，检查的时候和尸体几乎不过半米距离，说话的时候手上也没闲着，和旁边俩人形成鲜明对比。

　　鱼吃人？

　　听见三人的对话内容，计霖饶有兴趣的走了过来，“我记得之前有个案子，就是人自杀尸体在河里被鲶鱼给吃没了。附近钓鱼的人钓上来一条大鲶鱼，杀了打开肚子，你们猜里面发现了什么？”

　　戴鹏摇了摇头，捂住嘴转过身，想必这种时候就想到了曾经吃过的鱼类，再这么一联想……

　　不太妙。

　　董磊磊则是站在原地，好奇但也有点犹豫。其实不用说，也都能猜到里面是什么。

　　“没消化的半截手指，还有消化不了的指甲盖。”刘盼棠的声音忽然传来，见她抬头扬了扬眉，神情怪异，“你说的这案子正好是我实习时候的第一个案子，从此鱼肉被我拉进黑名单。”

　　“别说了别说了……”

　　两位男性完全不想再听，计霖见状摇头笑了一声，旋即俯下身子，“怎么样？”

　　刘盼棠又把注意力放回遗体上，“死者男性，年龄52-54岁左右，尸体表面除了被鱼啃食的伤口外没有明显伤痕，死亡时间两天前。睑结膜点性出血，口鼻腔前可见白色泡沫，死因溺死。”

　　“这几天正是高温，尸体跟水里再泡一天就要高度腐败了。不过一颗人脑袋跟水里立着，如果不是咱们发现，过几个小时也有人来报案。”

　　话音刚落，刘盼棠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来这儿之前，她刚通宵解剖了三具尸体，原本准备回家洗个澡睡觉，结果还没等她脱下手套，这边又有案子了。

　　计霖蹲下身子，目光放在尸体腹部，如果不仔细看，很难发现尸体腹部缠绕着一圈线。

　　“鱼线？”

　　在水里缠上的还是有人绑上去的？

　　这个疑问冒出来的瞬间就被否定，不对，是缠上去的。

　　如果是在人死之前被缠上，尸体经过几天之后产生巨人观，此时的鱼线应该是紧紧的勒进肉里才对，而现在只是略显松垮的缠在腹部。

　　这证明鱼线是人掉进水里之后，大约在体内被微生物开始分解进入气体时才缠绕上来。

　　计霖看着这具尸体表面上仅存的一点可疑之处也被打破，心里多少松了口气。

　　“今天人很少啊。”

　　江童四周看了一圈，以往跟那儿赖着不走钓鱼的人，这会儿一个都看不见了。

　　“所以说我不喜欢钓鱼，”计霖起身，耸耸肩，“保不齐哪次就钓上来一具尸体。”

　　“不过这次之后，也没人敢来这儿钓鱼了吧。”

　　江童笑了一声，平静的说到，“人吃动物，鱼吃人，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不过人都健忘，等过了几年，或者几个月后，还会有人被这里的鱼吸引过来。”

　　她又转头看向刘盼棠，“怎么样，他杀的可能性大吗？”

　　“不大……”话音刚落，刘盼棠隔着手套抚摸死者的后脑，忽然感觉到什么，低下头拨开头发仔细看了看，神情凝重了几分，“我收回刚才的话，他杀的可能性很大，死者后脑有被钝器击打过的痕迹。”

　　说完，刘盼棠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子，“快点确认死者身份，让家属过来签字，好解剖进一步确认。”

　　“我先回车里躺会儿，昨天一眼没合，等确认之后找人来叫我。”

　　刘盼棠三两下扯掉手套，也不等两人回话，走向开来的停尸车上，雷厉风行，开门关门，一气呵成。

　　戴鹏直接傻眼了，盯着刘盼棠上的车，半天没说出话来，“……这也能睡得着，佩服。”

　　“让她休息会儿吧，”计霖收回眼看向戴鹏，“死者身份确认了吗？”

　　戴鹏立马站定，拿出本子翻了几页，“确认了，死者的钱包证件都在衣兜里装着。死者男，姓名张金立，今年53岁，家住淮南街绿滨小区三单元六层601。离异，有个儿子，在外地上班，目前已经取得联系。”

　　计霖“嗯”了一声，目光停留在遗体上，接着用胳膊肘撞了江童一下，“穿的有点多吧？”

　　确实，如果按照现在每天的气温来看，死者张金立穿的的确很多，穿了件外套，里面一件短袖，下身长裤，是那种比较宽松的类型。

　　巨人观的形成顺序是由头面，上身，最后腐败气体充满全身，最先浮出水面的也是从上至下的顺序。所以等一具尸体出现巨人观，完全飘在水面上时，这种时候尸体一定是高度腐败的状态。

　　而这具尸体还没出现完整巨人观，下肢还没有完全充气，它脚上穿着登山靴，捞上来时，左脚的鞋消失。

　　江童蹲下身子，往上拉开一些裤腿小腿肚上的肉消失一半，恶臭刺鼻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伤口处还流着一些混浊的液体。

　　她看了一眼，又把裤腿盖了回去。死者的脖子上还挂着一块面罩，只不过因为肿胀，被夹在脖颈之间，她抽出一个角确认之后起身。

　　“他是来钓鱼的，还是夜钓，晚上气温比白天要下降很多，蚊虫多，所以需要穿长袖长裤。”

　　闻言，计霖认同的点了点头，“死者后脑有钝器击打的痕迹，他杀的可能性很大，但也不能排除意外的可能，还是得等解剖……”

　　江童没仔细去听计霖说了些什么，一直盯着遗体。这么说来，如果死亡的时间没有判断错误，那就是她第一次来这边时，水底就沉着一具尸体……

　　倏忽间，她似乎想起什么，眼神一亮，再度蹲下身子，在尸体衣物上翻找着什么。

　　她先是看了看死者衣领，又找了裤口，甚至连鞋子都没放过，但是也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

　　没有扣子。

　　她刚才忽然想起来那天发现的扣子，原本想着可能是死者身上掉下来的，但翻找过后也没发现衣服上有扣子。

　　之前送去鉴定的那颗扣子上出现了血迹反应，但奇怪的是，扣子上很干净，没有丁点肉眼可见的血迹出现。经过和季鹏程DNA的对比，不匹配，而且季鹏程的衣服上也没有带扣子的地方。

　　所以现在来看，这枚扣子很可能是死者落入水里之前从凶手身上拽下来的。

　　按照这个思路去想，江童在脑内开始进行模拟。

　　死者应该是背对着凶手，被从后用钝器殴打了头部，疼痛感传来时，第一反应该是用手捂住伤口处，所以扣子上才沾染上血迹，接着人掉入水中，手里的血迹被冲洗掉，然后伸手去抓那块十厘米的间距，人掉了下去，扣子留在原地。

　　所以扣子上才没有血迹，但是却出现了血迹反应。

　　想到这儿，江童眼底逐渐浮现出笑意。

　　计霖奇怪的盯着江童，倒也没开口问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案子太多，她总觉得哪儿有些遗漏了，但仔细想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她转头看了看四周，什么事都传的快，刚才还一个人都没有，这会儿对面和岸边围了不少人。

　　周边取证也进行的差不多了，她刚想安排众人回局里，忽然一辆车开进来听到旁边，车顶上还放着警笛。

　　众人面面相觑，这辆车显然都不太熟悉。

　　过了会儿，车门打开，下来三男一女，穿着便服。为首的男人穿的很严谨正式，颇有江童的味道，身形挺拔，五官英俊立体，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着一股自信的气息。

　　他径直走向计霖，摸出证件，“我们是静淮区公安局的刑警，我姓文。”

　　简单自我介绍后，文宁宇收起证件，冲着计霖笑了笑，嗓音柔和，“好久不见，计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