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计就计》初鹤先生

16、碎颅（1）

　　警队恢复了一段太平日子，没有案子的时候，刑警队基本上都比较闲着，每天上班打个卡，下班打个卡，日子倒也过的不错。

　　这段时间，计霖彻底习惯了自己的职位，除了有时候和江童不对付，不过那也没办法。

　　如果说一般人讨厌一个人的话，巴不得躲得远远的。但计霖不同，她就喜欢跟人家眼皮子地下晃悠，尤其是知道对方也不喜欢自己时。

　　为了这份工作，计霖特意一个人搬到这边住，在市中心租了一间高档公寓，安保系统不错。

　　回到家，计霖刚开灯换好拖鞋，手机铃声忽然响了。

　　来电显示“爸”

　　该来的还会来。她眉眼间闪过迟疑，稍微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接听电话。

　　第一句话就是，“计霖，你为什么擅自从警队离职，有经过我的允许吗？”

　　计岷权在警局工作惯了，说话向来都是一副命令和质问的语气，面对计霖也是如此。

　　计霖抿了抿唇，没说话。在来坊洼市之前，她在父亲安排好的警队工作了几个月，几乎每天都被案件排满，她所在的队伍全部负责的都是挂牌督办的案子，如果要分等级，在那边工作，就是精英级别的人物。

　　如果按照父亲的话来说，未来有极大的发展空间。但因为一些原因，让她放弃了曾经的工作，选择来坊洼市。

　　电话那头计岷权沉默了一会儿，旋即低沉的嗓音从话筒传了过来，“我听说你去坊洼市一个小警局当了刑警队长，就算如此，你也应该知道，仅凭你现在的能力，还不足以领导一个队伍。”

　　闻言，计霖屏息敛神，“我希望您不要以主观的态度来判断我的能力。”

　　计岷权话音停顿了片刻，“那种小城市，就算是刑警队长，能有什么发展前途？”

　　计霖眉间下沉，眉宇间有几分不悦，“……爸，我当警察又不是为了这些。”

　　“那也总得找个差不多的吧，以你现在的能力能去更好的地方发展，未来前途一片光明，”计岷权叹了口气，“用你爷爷和我的关系，能进更好的警队，等再过几年，能坐上不错的位子，这对你未来发展更有用。”

　　闻言，计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放平缓，“您不用说了，我不会回去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计霖也在等待，抓着手机的手指也不觉用力了几分。

　　“……计霖，我不管你，但你要知道，身为女人选择了当警察的这条路，就一定比男人走的更困难。你现在参加了那个任务，就觉得自己翅膀硬了，可以飞了？”

　　“……”

　　“你还差的远！”

　　计霖没说话，父亲的话从听筒传入耳朵里，一字一句就好像深深地烙在身上，她忽然觉得有些胸闷，喘不过气，烦躁和焦虑的情绪逐渐涌上心头，也顾不上别的，将手机倒扣在桌上，头依靠在椅背上，双手抓着手臂，指甲隔着布料嵌进肉里。

　　她使劲用指甲划挠着手臂，但尽管这样也几乎毫无作用，钻心的痒就好像蚂蚁一点点在啃噬骨头，让她愈发烦躁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最近的墙壁，猛的用后背撞了上去，一次、两次、三次……

　　她紧咬着牙关，面色苍白，额头上全都是冷汗，头发也因此贴在脸上。到最后，她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闭着眼，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计霖揉着眉心，在冰冷的地面上静静待坐了很久，上身逐一传来热麻镇痛，她选择性忽略这些。接着起身，打开冰箱从里面拿了面包片出来，想晚饭就用这些凑合凑合。

　　她刚打开面包片袋子，随后一个电话又打了过来。

　　这次是警队里的电话。

　　她把面包片送到嘴里，接着接通电话，声音有些沙哑，“嗯…好……我马上到。”

　　挂断电话后，计霖叹了口气，边整理着行装，把面包片三两口吃完，拿起包和车钥匙，穿上鞋就往外走。

　　又是一起案子，案发地点焚站垃圾场。

　　天边微微泛黄，坊洼市所有地方的垃圾都会运到一个地方，周围垃圾堆成一座山，每周有工人会进行填埋处理。

　　尸体发现地点在焚站垃圾场内，第一发现人是一名拾荒老人。

　　警方接到报警后迅速赶往现场，等计霖到的时候，周围已经拉起警戒线封锁。刑警队的几人已经赶到现场，技术人员进行现场痕迹检验取证，法医刘盼棠则蹲在垃圾堆里对尸体表面进行初步检验。

　　稍微往里走点就能看见一具被装在编织袋里的尸体。当打开编织袋的那一刻，就连鉴尸经验丰富的刘盼棠都露出了不一般的表情。

　　尸体头颅怪异，面部表情扭曲，就像是西红柿受到挤压头颅肉眼可见的碎裂，死者眼球突出，临近脱落的边缘。头骨形状完全改变，从骨缝撕裂到皮肤，还有一些白色混浊的液体从耳洞在极为缓慢的向外流淌着。

　　对尸体初步的一个观察，死者脖颈上还有一处明显的勒痕。

　　死者面容鲜血淋漓，虽然有些变形，但也不妨碍辨认基本容貌。

　　经过勘察后，刘盼棠给了个初步的结果，“死者为男性，年龄30-33岁左右，身长约170，目前在遗体上发现可见伤痕共十处，分别遍布胸腔以及四肢。”说着，她伸出指头轻轻摁压几下，“死者头部和右腿均有粉碎性骨折，死亡时间大约在三天前。具体死因需要回去解剖才能给出结论。”

　　说完之后，刘盼棠起身，走下垃圾堆，醉咯还抱怨着，“扔哪儿不好，非扔垃圾堆里……真造孽。”

　　“头颅的损伤不是人力所能造成的吧，”戴鹏走过去看了一眼尸体，“是不是垃圾车运输过程中造成的？”

　　江童盯着尸体观察一番，随后摇头，“不一定，还是先见见这儿的负责人了解下情况。”

　　“死者身上钱包手机遗失……”计霖蹲下身子，扒开袋子看向它的右手腕，“死者手表还在，手腕上有淤痕，手心里这是……”

　　她发现死者手缝里冒出一节类似塑料的布条，于是把刘盼棠叫来，指了指死者的右手。

　　刘盼棠从死者手里取出一根白色塑料条，直径大约十厘米左右，“是塑料条，死者生前受到过捆绑。”

　　与此同时，死者手腕上的淤青也很好的证明了这点。

　　计霖本来还想再看一会儿，但是给刘盼棠给赶走了，“咱等我解剖完，明的暗的都能知道了，您就别看了！”

　　没办法，计霖只能等着刘盼棠的尸检报告出来再说了。

　　她从垃圾堆下来之后，抬头看向天空，此时夜幕余晖也几乎快消失在天边，头顶上近乎被夜幕吞噬。也不知道是冷还是怎么，双手摸了摸手臂，随后听到身边有脚步声走来，又侧眼看去，发现是江童。

　　“今天晚上会下雨。”

　　江童顿了一下，没摸清楚计霖没头没脑来的这么一句，也抬头看了一眼，“嗯，天气预报是这么说，得让他们快点取证了。”

　　这时戴鹏走过来问，“会不会是谋财害命？”

　　计霖拍了拍身上的灰，已然恢复常态，淡淡道，“那表怎么看都不像是便宜货，为什么不拿？”

　　这个时间段，垃圾场的工作人员也下班了，给主要负责人打了电话之后，不出半小时人过来了。

　　垃圾场的负责人是个中年男人，大约三十五岁左右，一副成功人士的打扮。

　　“您好，我叫刘超，是咱们这儿的负责人。”

　　刘超样子也是有些愁眉不展，“唉，我没想到以前跟电视剧里看的真碰上了，你们想要了解点什么？绝对配合。”

　　“主要是询问一些基本情况，”计霖笑了下，“你们这儿有监控吗？平时什么时候有人？”

　　“监控是没有，您也看见了，这就一块荒地，那边有个门卫，平时人也可有可无，这地儿也没有什么东西怕偷的，”说着，刘超又拿出手机，解锁之后找出一张图片，“至于什么时候有人，我们这儿每周末负责处理垃圾，平常的时间就只有垃圾车往返时有人，其余时候都没人。”

　　他把照片递给戴鹏拍了两张。

　　问了两个问题，得到的讯息几乎没什么用，不过倒也没指望这地方能有监控。不过让人没想到的是，这儿就只有周末才会有工人来进行填埋处理。

　　江童看了眼时间表，又问，“这儿的垃圾车都是什么型号？”

　　“这个就比较统一，”刘超想了想回答，“咱们市半年前就统一了垃圾车型号，都是那种滚筒式，垃圾倒入就会进行粉碎，方便后续处理。”

　　“行，麻烦您了。”

　　抛尸地点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也就只能从尸体上着手，现在也就盼着刘盼棠的尸检报告打破僵局了。

　　江童坐局里的车来的现场，回去仍然如此。

　　戴鹏开车，王闫明坐在副驾，过了一会儿，忽然开口。

　　“江队，死者的头可能是捏碎的吗？”

　　“我靠。”

　　江童还没说话，戴鹏就开始惊叹，“那得多大的握力，能把人的头捏爆？”

　　“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王闫明语调平稳，“一般人的头骨可承受压力为200kg，我见过一个人，握力达到100kg，再用一些方法，捏爆人的头也不是问题。”

　　戴鹏嘴角抽搐几下，“那我问问你，你那个朋友跟哪儿认识的？”

　　王闫明：“拳击俱乐部。”

　　戴鹏还是觉得太离谱，不过江童反而若有所思的点头，“倒也不是不可能。”

　　“江队你也跟着他瞎闹，我敢说，就咱全市，都很难找出一个握力100kg的人，更别提捏碎人脑袋，这太难了。”

　　王闫明反驳道，“有啊，我那朋友。”

　　“尸检报告没出来之前，都有任何可能性，话不能说太满，”江童笑了笑，顺便还夸了王闫明一句，“想法很不错。”

　　回到警局后，进一步确认了死者身份。

　　死者季鹏程，性别男，年龄32岁，目前在一家广告公司当项目主管。

　　死者家不在坊洼市，但女朋友在本市，女友王悠悠，年龄32岁，与死者为大学校友，毕业后一同到坊洼市工作。

　　确认死者身份后，通知了死者的父母和女友。

　　死者亲属到警局时的反应，众人也见怪不怪了，把人带到停尸房，看过尸体之后，又是不免撕心裂肺的哭声。

　　签过字后，刘盼棠就能开始解剖了。

　　季鹏程的父母五十多岁的样子，尽管是接到电话匆忙坐车赶过来，仍然能看出很得体。

　　死者母亲不堪打击，昏倒在停尸房，目前被安排在警局的医务室里，而死者父亲，正咬着牙，愤怒和悲痛交织在一起，双拳紧握。

　　“警察同志！一定要抓到凶手，竟然敢，竟然敢把小鹏弄成这个样子！”

　　说着，年过半百的男人擦了一把眼泪，情绪也逐渐有些失控。

　　“这是我们的职责，我们会尽力的，”计霖把桌上的纸巾往前推了推，“我想问一下您，知道季鹏程平时有得罪什么人吗？”

　　“……我们家小鹏人品很好，他从小就特别听话，从来不给我们惹麻烦，”季生文说着，又摸了一把泪，“他跟同学关系也相处的不错，为人幽默，乐于助人，还特别孝顺……”

　　说着，似乎回想起很多事情，季生文摇了摇头，哽咽声充满喉咙，过了很久，终究是没能再说出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