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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08 ...

  •   第八章谁都知道我是谁,除了我媳妇儿
      洛道在横川西北面,中间连通着一个曲河,渡过河又十里才能到下一座城镇,通州城。通州城离檀城已经很远了。
      东陆地大物博,山高水远,卫煦跟着商队徒步旅行两个月,才将将抵达下一个城市。
      入夜扎营点是高岗上松丛树下的一片干净地,地上铺陈着厚厚的蓝青草,往下是近水的树林。已经入了夏,山林间白天炎热,晚上却寒凉露重,卫煦抖得跟筛子似得。因她出来时也没要小师姐阮阮赠送的火灵芝,顽强的寒冰咒还扎根在她身体里,时不时造作一回。
      身为一个穿前是个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肥宅,穿后是修仙界的村姑!而修仙界的村姑与平常别的村姑又有不同;譬如现在,换做别的文本,这村姑早就累趴下了,可她还得张罗着安营扎营,煮水,准备晚饭。
      找来柴火点燃,卫煦支起炉子煮水,又将冷得发硬的干粮加进烧的滚烫的热水中泡成汤。收整好后,停下来搓搓手哈出雾气,夜深露重,她抖了抖将自己挪得更靠近火坑一些。
      不远处,连成片的帐篷里远行的商人们正分工收拾,或取水生火,或切肉炙烤。随商队通行的妇人朝她招手道:“卫姑娘更深露重,过来喝口汤吧。”
      卫煦应了一声抱着自己的干粮饼,走了过去。憧憧火焰,卫煦悄无声息地挪近,直到暖气蜇人才罢休。

      自从两个月前,为了杜绝剧情定式,她独自一人走小路从檀城离开后,终于停止了崩坏的厄运,机缘巧合之下碰到一队旅行商队,正要从南往北的到背风城去。
      商队首领名叫公西里,是个扬着马鞭,一身劲装革履的南疆姑娘,很是热情好客,看卫煦独身一人,便邀打马上前攀谈。卫煦无处可去,就随便说了一个地名,混在商队里来了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

      炙烤的肉香下,热情好客的南疆人正围着篝火跳舞。几个打手的妇人说说笑笑地拽起卫煦也拉到篝火边跳。
      巡夜的公西里带着小队返回篝火堆旁,副手将烤好的肉和酒捧到她面前。她抓起酒碗进奉在前:“庆祝篝火旁的晚餐。”说罢将酒洒进火堆,熊熊火焰燃烧酒精,温暖的热气感染了所有人。
      大家一同举起酒碗,交相喝应。这样的场景在南来北往的商队里都有,卫煦也端起自己的酒碗对着公西里遥遥一贺。
      检查了几遍队里的商货,又嘱咐巡夜小队安全交接后,公西里回到卫煦旁边,递出一个水壶。“这是水,我知道你们中州人喝不惯我们南疆的酒。”
      嘈杂声里,卫煦昂头喝干半碗酒,回头高声嚷起来:“你刚刚说什么?”
      公西里笑了,扬声回道:“我说这片区域有山匪——”
      满堂嬉闹,啥时安静了下来。公西里眯眼坏笑,又喝下半碗酒,道:“不过没有发现高阶的修士,护法大阵已经布置好了,今夜负责守夜的不许喝酒。”
      “是——”
      人群围着篝火又跳起舞来。
      公西里拉住卫煦:“你的帐篷挪近点,或者到我帐篷里住,夜里太冷了。”

      一夜静谧。
      卫煦醒来时,太阳还没冒出头,朝霞弥漫,寥寥几片薄云闲散飘游在远方,她就坐在顽石边葛优瘫。
      “你在看什么?”身后公西里递出一个水壶。
      卫煦接过,笑了笑,指着远处道:“看天。”
      公西里顺着视线看去,正巧群山中央,橘红明艳的骄阳越出地平线,万里江山,雾水消散。“是个好天气,今日赶路可比昨天走得更远些。”
      卫煦从怀里掏出一本巴掌大的小扎,挑出半根木炭,继续拓展地图。:“是啊,快到通州城了。”
      当初她随手一点点的下一站就是通州城。如果今日天晴风停,那她午后便能到达通州城大城门。
      公西里:“时间真快,马上就要分别了。”她学着卫煦的样子,靠着顽石上葛优瘫。“这一路上辛苦,早前在鬼泣林落了山匪的圈套,还是你设法救了我们,我从前觉得你们中州人不太好相处,满脑子就是道啊法的,没想到竟还有你这样对脾气的人,”她看了一眼那简笔画,又道:“西边的地方几乎你都逛了一遍了,可有什么感悟?”
      “人各有志。”卫煦眯眼笑了笑,煞有其事道:“有啊,逛了一圈,我发现还是找个地方养老舒服。”
      公西里朗声大笑起来。
      一名长工在山坳下喊道:“当家的,收拾好了!”
      公西里搭手把卫煦拉起来,回喊:“知道了,准备出发!别的都还好说,只是你这病是伏在骨子里,我小的时候商队里也遇到过一些这样的症候,都是修道者的小把戏,等到了通州城,好好找个术士好好看看,别再往下拖了。”
      卫煦自然点头答应。“还要多谢里姐送我这一程。”
      公西里摆摆手,快人快语道:“别整你们中州那套客套话。我们商队原要辗转去往西北背风城输送物质,途经这里,本就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的事儿。只是路程所限,也只能到这儿了。”
      卫煦笑道:“好。”
      公西里帮着熄灭篝火。“能到前头送别亭,过了那儿我们就得拐道往西北去背风城了。你知道我很喜欢你,要不是沿途不安定,你又是旅客,我就带着你再到北地去玩玩。害,现如今,只能再等几年了,等以后有了更好的时机,我再带你一路游过去。”
      游行了这两个月,卫煦也知道,修仙界青黄不接,西北魔族蠢蠢谷欠动,已经有数百的金丹期修士折在里面了。凡间里,去年又是大旱,北边游牧族收成不好反叛了,战火绵延,一路攻城略地至浮屠河畔,因安平城城民负隅顽抗而恼怒屠城,斩杀数十万人,而后仍不解气又下令曝尸荒野,引发瘟疫,造出一城的活死人。
      此时以浮屠河为线,西北那边的几座城池怕已经是荒城残垣,几百里都寻不到一个活人了。
      “快收拾收拾,这附近山多林杂,是真有盗匪出没,我们得快些走 。”

      一路平安抵达通州城送别亭,商队拐了个弯,继续往前走,卫煦牵着自己的马匹停在最后,远远的公西里策马扬鞭赶过来,接下腰间的行军酒囊远远抛到卫煦手上。“到这里,不就送你过去了。相识一场也是缘分,若以后到南疆游历,别忘了来公西家找我。”
      卫煦反身上马,也扬着鞭子答应后,公西里便有快马奔回商队前头。
      目送商队远去,卫煦才慢悠悠地往身后的城池走去。

      正当此时,通州城外觅仙林。
      某处荫蔽的山林沟壑,万象丛林之中,参差竹木摇摆不停,枝叶乱响,竹木铸成的防御山寨门前赫然出现了一个人。
      守寨的护卫吃了一惊,迅速鸣响召集令。数百山匪从各处汇集而来,手中兵刃直指来者。
      伫立在中央的陆越渊蓦地睁开眼,慢悠悠地站起身从怀中掏出一管碧玉笛,笛管流转指尖,几旋后握于掌上。。
      玉笛小巧细致,通体墨绿色,浮雕着青竹绿梅,执握之处还有些许的磨痕,正是那日卫煦在韩重光家后花园所见到的那管。
      倘若此时能有一位懂行的元婴修士在,必定惊叹:居然是沧海行!
      沧海行,中州凡庸城下通晓楼记载在册的剑道凶器中名列兵器谱前十的兵器,有‘沧海游/行如拈花摘叶之易’之称,可见犀利。
      其由来是,百年前,在碧海通灵泽一员门子手中现世,该弟子就读太乙院时靠着这管碧玉笛响名东陆,后因其主逝世,沉寂东海之下,不知为何又到了陆越渊手里。

      “正找你们呢。”陆越渊掏出笛,活动活动腕节。他仍是那身麻布褐衣,长发随意的扎成小辫,只不过气质有些说不上的不同。
      上百名提刀的山匪将他包围着,身后有弓箭手,弓箭手后还不起眼地藏着几名问心期巅峰的修士。
      杀气腾现,一时间虫鸣鸟兽声断绝,万籁寂静。
      为首的山匪头子大喝:“阁下是谁!何必如此赶尽杀绝。”
      “老大,别跟他废话了,这厮也不知道什么来头,打杀我们兄弟数百人,我叶虫今日哪怕是葬身此地也要教他有来无回!”
      山匪头子扬手压下暴怒的手下,色厉内荏道:“宁愿多个朋友,也别多个死仇,我们与阁下本是井水不犯河水,不如彼此抬抬手,化干戈为玉帛呢。”
      “呵,”陆越渊冷冷笑一声,笑意不达眼底,轻蔑地让人不舒服。
      笑到一半又停下来。他呢喃道:“她一向不喜欢我用强制手段压迫弱者,也罢……为了能让她高兴点……她总是不太高兴。”
      说着,又皱起眉来。

      刹那间,剑拔弩张不在,以他为中心的肃杀的剑势也消失不见了,就连修士运行丹田滋养身心的灵气都不见了,他就像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
      还是那身麻布褐衣,敛去不相符的通身气派,仿佛下一个转身就能抓着麻绳去放牛一般,。
      “这……”
      “竟能自动收放剑势势场!这是……”
      “是、是…是化神期的修士……”
      上百名山匪惊悚地后退了一步。山匪头子更是惊吓,他本就是一名结丹期的修士,修得还是剑道,自然不会不知道声名赫赫的沧海行。
      只是,他曾有幸见过的沧海行的主人是碧海通灵泽一名典雅的女修士,而面前的却是一个黄毛小子。

      无声无息取代剑势的,是杀伐场上靠着鲜血渲染出来地腾腾杀气,陆越渊眼中冒寒光。他翻开跟卫煦差不多大小的手札,翻到其中一页,其上的法阵旋即展开,盈盈光辉里一只蓝色凤尾蝶便便起舞落到某处空旷的地面上。
      “那么,一个个来,上月二十三日,鬼泣林边,是谁割破了她的脚呢?”
      山匪们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答。
      上个月二十三?一个平常的日子。
      鬼泣林边?一个平常的宰羊圣地。
      割破了她的手?但——她……是谁?
      山匪头子陷入了短暂的迷茫。
      该不会是寻仇找错人了吧。
      那也太冤了。

      半晌,灵光一闪,某个山匪忽地想起了什么来。“大、大哥,是不是,是不是那个!给我们画地图的那个!”
      短暂的记忆回溯,事件人物事件一一对应。
      山匪小弟又道:“大哥,那个伤不是我们弄的,是她自己给我们画图标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磕破了膝盖!当时我还给她送了药来着!”
      缓缓地,‘她’也在山匪头子脑海里也浮现出来。
      上百的山/匪/强/盗齐刷刷将目光汇聚到陆越渊身上,只见他顿了一顿,含着三分冷笑,慢慢悠悠地强词夺理:“难道不应该怪你们没把地修平整?”
      山匪头子:“.……”
      山匪们:“.……”

      见过许多找茬的,但没见过这样找茬的。
      占山为王的山匪强盗见状,对视一眼,互相知道此战不利,便不再说话直接朝人攻去。
      杀气袭来,陆越渊侧步抬手,以手中笛格挡,来人仿佛砍棉花一般,不着力点。
      一击挡下,陆越渊动作不停,反手灌力入笛,只轻轻地在山匪身上一停,山匪头子便觉浑身僵硬,灵气骤停,一口鲜血喷出,止不住倒贯而出,趴在他连提刀的手止不住颤抖起来。
      其他山匪见状,那还敢再留手,纷纷倾尽全力。陆越渊本就阻滞了自身的灵气,亲身肉/搏,上百的山匪靠着配合勉强与他打个来回。
      山匪头子靠在最后,挣得几息修复时间。
      战况越烈,不停有熟悉的弟兄被打趴下,山匪头子越看越是心惊。
      他占山为王的时间不短,已经快百年了,从热血少年到如今老态毕露。
      陆越渊行云流水近乎无敌的搏斗诡技,勾起了那段尘封经年的岁月。当年,经长安道一事,自觉历经人间沧桑,叛出师门云游了南疆一带,一过就是数年。
      在外见得多,召集了数百兄弟在此安营扎寨,少有与人再交手,慢慢地沉匿江湖,不再有声息,不曾想,今日还能有这样的造化。

      彼时他还是个少年,仗着根骨奇绝拜入太乙院后,耀武扬威,做事愈加凌厉不留退路,得罪了不少同辈手足,当时甚至没人愿意跟他一道接每年一次的结年考核。
      少年心性,他虽难过 ,却越发乖张孤绝。
      因着他这个难改的习惯,照顾着他长大的同门师姐常累得四处奔波,为他周全诸事,直到外嫁。
      他是知道他师姐的,那个总是笑着的小姑娘,做错了事情还会耷拉着耳朵,天赋不高,对修炼不热衷,但却对谁都很温柔。这样的人却被污蔑勾结魔教背叛师门。
      初初听到师姐哭诉的消息,他在北地狩猎灵兽,等到回到蓬莱太乙山时,整个修仙界正统众口铄金。他不信,强行拜入中州凡庸城,登长安道,只为替他师姐求个公道。
      整个修仙界的掌权魁首高高地坐在仙阶上,轻薄的笼烟纱随风摇摆。他的身后是一个睡着的白裙女修士,安然依靠着轮椅上,禁闭的双眼,绝美的面庞,既无情,又悲悯。
      年轻的魁首却托着下巴,恶劣的笑着。
      他推着白裙女修士的轮椅从他身边走过,大风吹过,扬起修士的白裙角,女修士的手从膝上跌落,透出深深死气,毫无生机。
      “你在怜悯他,这样不好哦,你呀,你应该只看到我,你看看我。”他半哭半笑着,声音尖锐难听,眼底的疯狂要多得要漫出来。“你既怜悯他,那我就要处罚他。阿煦,你看我,你只能看我……”

      往事一幕幕浮现,山匪头子无声地笑了 。“别打了,你们不是他的对手,我受降。”毕竟这位可是狠到能自绝经脉自缚己身于困仙台,又靠着这一身近身搏斗术强行拖着那位尊者爬出来的人。
      他讽刺地看着眼前的陆越渊。“我知道是你。”

      通州城。
      横纵交错的街道,朴实又热爱生活的凡民们正赶着午集,尚且年幼的孩子们奔跑穿梭在街道各处,笑闹声笼了一片城市。
      卫煦打马穿行,随缘找了一间落脚客栈。
      她身上还有一些灵石,都是这一路上做点手艺攒下的辛苦钱,也是以后养老的启动资金。
      机灵能干的小二哥接手卫煦的马,又亦步亦趋地把她带到二楼客房。
      “姑娘是第一次来?通州城别的不说,好玩儿的还是顶尖的,再过三日就是朝阳花会。姑娘可以去看看,那儿的花灯可好看了,还有猜灯谜。好看的灯上都有字谜,姑娘若是猜中了,就能把等带走。”说罢,又问:“姑娘是现在先打尖儿还是休息休息再让人送过来?”
      卫煦道:“一会儿再我下楼吃。”
      “好咧。”小二哥扑腾着毛巾打扫莫须有的灰尘,而后退到门边,“那姑娘您好生休息。”
      洗过澡,收拾了沿途添减的包裹,卫煦回到楼下,叫了三菜一汤。正要吃,忽觉旁边青白衣裳的姑娘很是眼熟。依旧是白纱覆面,怀中抱着七弦琴,美目殇殇,似蹙非蹙。
      “阿宝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觅仙林山匪山寨内。
      简陋的聚义厅内 。
      陆越渊葛优瘫地靠在挂这虎皮头首倚上,老神在在,颇有些度假的模样。这是他这段时间来跟着卫煦学得新摸鱼方式,虽然看起来不那么威武,但是胜在舒服。
      山匪头子站在堂下,神情桀骜。
      他也曾是是仙道新秀,半身傲骨难驯,加上又有着师姐的仇怨未消,更不愿底下头颅来。
      陆越渊支棱着下巴,“你是那个,谁来着。”
      “公敛拓。我这样的小人物也就罢了,您不记得很正常。”他讽刺地笑了起来。事到如今,黄土埋到脖子根里,谁还在乎别的呢 。“只是不知道时隔多年,你还记不记得那位尊上呢。”
      谁知陆越渊竟摆摆手:“不是你。我记得你。有关于她的事,我都记得。”咧嘴笑了笑,他心情又好了起来。。“你能跟我一起记得她,这很好。”

      (作者有话说:谁都知道我是谁,除了我媳妇儿!
      内容有些杂,实在想不到一个合适的小章名字了。害,将就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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