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遥鼓

2、002

　　第二章陆小娘子说谁？
　　卫煦是在一阵刺鼻的药味中逐渐苏醒的，醒来睁眼一看，陆越渊这厮端着一碗黑漆漆地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正往她嘴里灌，胸前湿了一大片的麻布衣服幽幽散发着跟碗中药物一模一样的古怪气味。
　　卫煦：“……”
　　陆越渊：“……”
　　他连汤匙都没拿，整个就着碗沿灌，难怪她梦里总觉得胸闷气短，大半碗药都洒胸口上了，不闷才怪。
　　……罢了，你能对狗子抱有什么期待呢？卫煦虚弱地招手，自己抓过药碗，壮士酬义般一口饮尽，然后又重新裹紧被子，躺回床上，俨然一副你就当我死了吧的模样。

　　她没什么精神，浑身上下冷得彻骨，属于原主的记忆陆陆续续的浮现在脑海里。从记忆来看，她除了最开始摔得一跤外，唯一的伤口仅是被冰刃划破了一层皮而已，只是不知道那柄冰刃上有什么讲究，至今都让她觉得寒凉刺骨。
　　修真世界嘛，又是号称本命法器的东西，那任何违反科学的后果都是可以接受存在的。
　　一碗药下去，寒冷稍稍驱散了一些，身体渐渐回暖，她稍微清醒过来，有时间去思考一下选谁当男主的问题。
　　大难不死，还是得思考怎么苟下去。

　　在原文的设定里，这本书除去反派之王的韩重光，还有第二男主——龙傲天本天的天道亲生儿子陆越渊。
　　陆越渊本是九品世家中州陆家天才艳绝的嫡幼子，因天赋出众惨遭家族灭门，仅剩他一人怀揣仇怨流落奔逃。为了报得血海深仇，他在各种机缘之下，拜仙门习剑术，一跃成为舞台新秀，收获小弟、美女和无数的天材地宝，最后跟大反派韩重光中门对狙成功飞升，如果没有小青梅卫煦从中作梗的话。
　　说到底是渣惹的祸。
　　陆越渊生的俊美好看，典型风流男主脸，秉性为渣男，撩而不娶的事信手拈来。
　　小青梅卫煦在他落难时倾心恋慕，桃花村被屠后更是一心一意为他着想打算，奈何陆越渊吃着碗里瞧着锅里，一朝得道反手就开了个后宫，红颜祸水各个都是得天独厚的修仙界大家小姐。
　　一片真心喂了狗的小青梅直接被各个修真大小姐排挤针对，吃尽苦楚，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见不到心上人一面，最后在陆越渊带着众美人飞升之际郁郁而终，然后一朝重生开启投奔大反派的舔狗之路。
　　然后被杀妻证道。
　　——在选谁谁飞升，但无论谁飞升，死的人里一定有自己的无解题里，卫煦一时间竟分不清楚还有谁比自己更惨一点。
　　陆越渊、韩重光这两个……
　　……算了，都是狗，还能比谁更狗？
　　远离主线自己养老不香吗？

　　打定主意脱离苦海，卫煦开始思考背诵全文。
　　相较于反派韩重光的喜怒无常，人模狗样的陆越渊起码像个人，可以沟通退场声明。不过因原女主走的是反派攻略路线，全文对陆越渊的境遇描绘并不完整全面，卫煦只知道陆越渊在桃花村遭劫后，凭借着顽强的生命力苟到太乙仙山的援兵。
　　太乙仙山本是东海之上的蓬莱琼洲上的一座山脉，其上坐落着绵延上万年的正道院校，太乙院。
　　太乙院以匡扶正义为校训，广招天下英才。中州陆家因其祖父曾拜入太乙院修炼，多年来与留校任教的师兄弟们仍有来往，哪知忽然有一日遭了祸。灭门前，陆家主临自爆传音师门，将陆越渊托付一众师兄弟后含恨而去。
　　然太乙院桃李满天下，其中在读子弟何止千千万，毕业师生也上万，事情何其多，故而拖延到今天才找到陆越渊。
　　——这样的工作效率，但凡陆越渊倒霉点，坟头草都三丈高了。
　　卫煦有些噫吁，抬头一看，还见陆越渊抱着个碗坐在床沿边。
　　“你怎么还在这里？”
　　陆越渊眉头一挑：“这是我的房间。”
　　卫煦：“……”
　　行吧，毕竟没有交钱订房，作为一个鸠占鹊巢的人，的确没有资格提出要求的，卫煦歇了声，厚着脸皮裹紧被子缩进床角里，又问：
　　“这里是什么地方？”
　　“客栈。”说罢，似乎觉得自己语气过分简洁了些，陆越渊又补充道：“檀城的客栈。”
　　檀城是离桃花村不远，依山傍水的一大水运枢纽城，交通便利，适合养老。卫煦闻言跳下床推开窗，早晨带着湿润的空气扑面而来，远处群山环绕，一条长河穿城而过，近处街道上熙熙攘攘，交易区摩肩接踵的人群招呼吆喝着，看得卫煦眼一亮。
　　“这个地方不错啊。”
　　陆越渊道：“你喜欢？”
　　“喜欢啊。”卫煦唔了一声，又道：“正巧今日天气好，我有些话跟你商量。我知道桃花村的事情不是你的错，你不必介怀，你是个心怀志向的人，哦对了，这段时间檀城这边不是有个仙门学院的招生嘛？我现在已经没事了，你去吧别耽误了时间。”
　　珍爱生命远离主线，自然是越早越好。其实不告而别也行，但不能一刀两断，存在隐患，得要稳健点。
　　果不其然，心情正好的陆越渊皱起眉：“你不去？”
　　“啊，是啊，我不去。我没什么仙根，也不想修仙，我们不妨就此别过，各回各家，你走你的仙途大道，我回桃花村搞……”
　　话未落音，绝无生机的寒冷肃杀潮涌而来，又瞬息消无，卫煦煞白了脸，捂着狂跳不止的心口，怀疑自己是不是又经历了一次死里逃生。“……建设。”
　　陆越渊还站在面前，眼睑半阖，似笑非笑。
　　卫煦：“？？？”
　　不让你负责你还不高兴？

　　正当强行续命的卫煦想着要不要为了生活给不适当谈话找个台阶下时，忽地门外传来一声娇笑，如银铃乍响。
　　“陆郎你怎么在这里？来看卫姐姐的？不用担心，我师姐亲自出马，没有不能治的病，陆郎尽可放心。对了，天色还早，既然这么巧，不如一同吃个早饭吧，我亲手做的药粥哦，对伤势恢复有益的。”
　　越过堵在床前的屏障，屋子走进的是一位白衣裙袂的女修士，年纪不大，十五六岁的模样，一双含情眸子带着水光婉转流连在陆越渊身上，仿佛是在春光里迎风摇摆一蓬的小白莲花，很是清新脱俗。
　　这是谁来着？
　　看着挺眼熟。
　　毋怪卫煦想不起来，主要是陆越渊的后宫里点得出名字的红颜实在太多。没穿书前，有个全网黑粉头子为了喷这书，硬是给陆越渊盘点出厚厚一本祸水红名册，记录了一整个后宫上百位美人的生平来历，性格喜好，堪称人物小传记。卫煦粗粗扫过几眼，但因为实在太厚，不太记得全。

　　餐盘上放着两份清粥小菜，小白莲花言笑晏晏地走进屋来，行动间衣袖上铃铛摇摆发出叮铃铃的声响。
　　卫煦谦虚友好地往旁边递台阶，暗示大哥陆越渊介绍家属，谁知这厮竟刹那间敛去脸上那点微薄的表情，手里空药碗捧出几分勘破红尘立地出家的滋味来，闲杂人等压根不能近身。
　　卫煦：？
　　书里的陆越渊是这模样的么？
　　她虽还没有完整默写全书，但，就这？就这样的直男都能开后宫了？说好的百转千回玩弄权术呢？说好的套路千万走肾不走心呢？
　　就这？肾都没走完呢！
　　忽悠谁呢？
　　难道……是为了安抚小青梅，树立情深不悔人设？卫煦顿了一秒，又想，莫不是先表面坐怀不乱柳下惠，用款款深情一心一意打造形象，引动小青梅为他上刀山下情海，再对其他美人徐徐撩之，再撩而不娶，最后达到广开后宫的目的！
　　高手啊！卫煦惊叹道。可惜，区区不才在下，并不想接这个套路。

　　小白莲花也没在意，将餐盘搁置在桌子上，魅人的娇笑着轻飘飘越过陆越渊走到床前探手替卫煦摸脉，顺道跟卫煦聊起话来。
　　在小白莲三言两语的描述里，得知她与她师姐本是太乙院在校弟子，因本家在檀城，结伴跟随太乙院招生办而来，为亲近的师者打打下手。不料招生办刚收尾不过一天，便在桃花村看到了太乙院的求救烟火。
　　彼时她们循着踪迹找到桃花村时，不见其他生还者，才录取的天赋出众的小师弟便躺在村口被斩断的老槐树下，奄奄一息。
　　师姐妹赶紧将两名伤员送到附近的小镇客栈安置，又把脉煎药养伤。
　　“卫姐姐的情况略比前日好上一些了，虽身体各处经脉停滞，冰气柱塞，不是长久之象，但有我师姐在一定没有什么问题的。我师姐开出的药方虽不能彻底根除寒冰咒，但也能延缓寒冰咒复发，陆郎不用担心，先吃早饭吧，一会儿到拍卖会里去看看，作为师姐，我可是有义务做开学前指导的哦~”
　　说罢，粲然一笑，陆越渊却像没看到似得。
　　房间里又静了下来。
　　小白莲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了。
　　卫煦目光来回，稍久，谨慎打断道：“什么…是寒冰咒？”这玩样儿在她的知识盲区，她所知道的原书中，并没有关于寒冰咒的记述。

　　小白莲花又是展颜一笑，目光百转千回欲语还休的对上陆越渊，还未开口俏脸便红成一片，仿佛扶风娇怯，宛如任君采撷的甜美风露，嗔怪道：
　　“陆小娘子怎么连这个都没听说过？马上就要入学了，这样下去，跟不上我们学院的进度是要被肄业遣返的呢。”
　　卫煦：“……”
　　莲言莲语直冲脑门，卫煦还没缓过神来，又听到：“黑山老妖可是结丹巅峰期的修士，天赋出众却不修正道，那冰刃是他的本命法器，刃上有毒，附着能压制生息的寒冰咒，凡是被冰刃所伤都会中寒冰咒。”
　　“那寒冰咒虽然对于修真之人而言不过是一株火焰花的事情，但对于未入仙门的普通人来说却是十死一生的凶煞之物，如不能及时根除，只怕过不了十日就会冰化而亡。不过，幸而你遇到了我们，我师姐为你开了一副方子，暂时替你压制了冰化。”
　　“……”
　　槽多无口，卫煦花了好几秒才抽丝剥茧找到要点：卫姐姐她懂，但“——陆小娘子说谁？”

　　也许是她问得太过真诚走心，修为不够的小白莲花终于崩坏了所有的温柔表情，气到拂袖而去，离去前恨恨道：“你不过因缘际会救了陆郎一次，陆郎为你求了太乙院入学名额已算作报答，你却还强制用婚姻束缚他，哼，不识好歹！焉知蛟龙不为浅水困，他不可能属于你。”
　　说罢，又忍辱负重，眼角含泪的看了陆越渊一眼，蹬蹬地跑了出去。
　　卫煦指指自己，又目瞪口呆地看着梨花带雨跑出去的小白莲，十分惊恐地转向陆越渊。
　　大佬您开什么玩笑呢？什么就婚姻的束缚？！您反驳啊！
　　演戏就演戏，要适可而止，话可不能乱说！您后宫三千佳丽、上百天之骄女能把我家冲烂了！
　　那苍之原须臾台里冰清玉洁的娇娇女，南疆封山异族寒氏小千金，还有碧海通灵泽里温柔典雅的小医仙……个顶个都是破劫飞升称霸一方的有利资源啊，您这就不要了？！
　　陆越渊身上怒火未歇，半笑不笑地接话。“她说的有一句不对。”说罢，也不说是那句不对，起身往外走。
　　卫煦：？？？
　　难道我穿得是黑粉笔书的崩坏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