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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节 ...

  •   门铃响起的时候,乾和之下意识往楼上看。

      一,二,三,他在心里默数。

      “咔嗒”一声,书房的门打开了。

      傅闻声出现在乾和之的视野之中,一个偏头,正迎上乾和之的目光,他朝门口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很顺口地交待“去开门。”

      乾和之应了声,直朝门口的方向奔过去,小跑的背影轻巧又灵动,像见了飞盘的小狗,甩着尾巴跑去叼玩具。

      傅闻声的母亲,上次来造访过的何笙女士,委托快递公司送来了东西。两个快递员一起把东西往下搬,一个纸箱接着一个纸箱,很快把门口的位置堆满。

      傅闻声扫了一眼点过数量,灵巧地穿过纸箱阵,干干净净地接过快递员的笔,在签收单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快递员卸完货,开着小货车离开。

      乾和之看着一摞摞和自己差不多高的纸箱,心里惦记着拆完怎么收拾方便,有些茫然地开口问,“先生,这都是什么?”

      “我母亲买的装饰品。”

      傅闻声似乎没有把它们直接收起来吃灰的打算,但拆了两个纸箱,粗看了几眼之后,就兴致缺缺地收了手。

      “你看着...”他说到一半,不知道是不是反应过来这不包括在乾和之的工作内容里,就改口道,“先扔那儿吧。”

      乾和之看了眼周围的许多纸箱,又看了眼傅闻声,直觉对方并不擅长,就试探地询问道,“您要是不介意的话,我来帮您布置吧?”

      “可以,”傅闻声答得很快,这让乾和之有种他早在等着乾和之主动揽活的错觉,“这算加班,我会付你三倍工资的。”

      乾和之这下没工夫想东想西了,他的本意是无偿帮忙,没想到傅闻声会主动额外付钱给他,正好他穷,也就没有推辞,“我会好好布置的!”

      傅闻声点头,“辛苦你了。”然后施施然上了楼。

      乾和之等傅闻声回到楼上了,才到工具箱里找了把美工刀出来,把纸箱一一裁开,点好内容和数量,用纸笔记清。

      虽说一样是工作,但毕竟是新任务,乾和之难免有些跃跃欲试,上下两层楼每个房间跑了一遍,心里勾勒了个大概,然后就着手布置起来。

      何笙女士寄来的多数是瓷器和雕塑摆件,还有几幅装裱过的油画。乾和之用了一下午的时间,给大多数装饰品找到了各自合适的位置。

      他叉腰看着自己的成果,很满意。他原先就觉得这房子太空,缺少点儿人气,把何笙女士买来的东西用上之后,总算是像个“家”了。

      最后只剩下两幅油画,家里的挂钩不够,乾和之到小区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两包,然后回到了别墅。刚走到客厅,就看到傅闻声抱着手臂正在看摆在客厅里的花儿。

      听到声音,傅闻声回过头看了乾和之一眼,又看了一眼他手上的购物袋,“去买东西了?”

      乾和之点头,“您家里没有粘钩了,用钉子的话会破坏墙壁的。正好牙膏也剩得不多了,我就一起买了。”他见傅闻声盯着花瓶看,不太确定地问了一句,“您不喜欢百合花吗?”

      傅闻声摇了摇头,“没有,挺好看的。”

      乾和之笑起来,“我也觉得好看,还很香。”他抱起靠在墙边的画框要上二楼,先是抱了两幅,动作变得有点僵,就放下了一副,“再把这两幅画给挂起来,就大功告成了。”

      傅闻声看了眼艰难上楼的乾和之和他手上那能挡住大半个身体的巨幅画框,礼貌地问了一句,“一个人挂是不是不太方便,我帮你吧?”

      于是——

      傅闻声,“低了一点。不对,现在又太高了。”

      傅闻声,“往左边歪了,靠右边点儿。”

      傅闻声,“唉掉了,挂钩要掉了。”

      傅闻声完全没有要走下指挥位搭一把手的意思,乾和之费劲地举起沉重的画框时忍不住想,傅闻声是不是在书房里太闷了,所以出来在他身上找点儿乐子。

      晚些时候,乾和之离开周密园的时候,莫名带了些赌气的意思,把百合花连瓶一起端走了。他拿走花瓶的时候,注意到傅闻声的眼神跟着自己飘了一阵,他的心里顿时又平衡了。

      更别说他口袋里还有傅闻声塞给他的现金红包。

      乾和之抱着花瓶回到家后,把花瓶摆在自己的小屋里,准备再发挥一下花朵最后的余温。他躺在床上,向后仰起脑袋,倒着看了眼边缘泛黄的花朵一眼,好心情地弯起嘴角笑了笑。

      -

      乾和之打工的酸奶店地理位置算不上太好,它在购物中心的外围,和中心隔着一条小马路。来酸奶店的客人大多是逛街迷路了的,又正好脚酸,就顺便在店里歇会儿。

      乾和之刚开始上班的几天,店长不太放心,隔一会儿就到他边上看看。过了四五天,才开始放乾和之一个人看店。

      店长不再神出鬼没地视察工作后,乾和之逐渐从刚工作时的那种微妙的紧张感中解脱出来。

      这种紧张感在他第一次到影院,到周密园工作的时候,还有在他找房子的时候也都出现过,像是一种对陌生环境的天然恐惧。

      现在他已经能比较轻松地完成酸奶店的工作了,当然这种轻松只是操作技巧上的,实际上一整天的工作结束之后,乾和之总是感到疲惫。

      店里另外一个员工年纪比他大一些,是个女生,叫艳艳,每次交接班的时候,两人能够说上十分钟的话,“刚开始是会有点累的,站习惯了就好了。”对方是这么开解他的。

      乾和之觉得有点道理,但又不是很有道理。

      原本到周密园打扫是他的正职,现在在酸奶店打工占了他绝大多数时间。轮到二四日的时候,他白天在周密园打扫,下了这份工又要到酸奶店上晚班。

      乾和之觉得两份工有点透支身体,最明显的证据就是,最近他会在早上刚醒来的时刻就感到困倦疲乏,不愿意出门工作,然后这种缺少精力的状态又会延续一整天。

      他只能祈祷“习惯了就好了”的前人经验也会在他的身上成功应验。再说,他也只在酸奶店做一个月,坚持一下吧。

      “给,您的火龙果酸奶奶昔和芒果酸奶冰淇淋。”乾和之给冰凉的杯身各套上一个纸杯套,放到吧台上,向客人示意可以取走。

      两位客人分别拿走属于各自的饮品,你推我搡了一阵,然后一起笑着调侃他道,“小哥哥,你长得好可爱啊。”

      乾和之原本正在清理吧台,闻言愣住了,呆呆地看了两人一眼,手上动作也没注意,差点碰倒了搅拌机,手忙脚乱了好一阵,才不太好意思地小声回了句“谢谢。”

      她们又笑,叽叽喳喳地,像两只人形麻雀似的,“下次再来光顾你哦!”她们这样说,然后互相闹着出了店门。

      正好店长从门口进来,看了眼客人离开的方向,目光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乾和之,“小小年纪,艳福不浅嘛。”

      乾和之结巴地说她们应该只是在开玩笑。

      店长不在意地摆摆手,“我觉得挺好的,保持住,多给我吸引一点女客人来。”说完又不怀好意地笑着补充,“男客人也行,反正现在同性恋越来越多了,哈哈。”

      这天的晚班轮到店长自己上,乾和之结算过白天的账目后,和店长交接了工作,离开了店里。站牌上显示刚刚开走一班公交,下一班还要二十多分钟。

      乾和之想到他来酸奶店上班已经有几天时间,但还没有逛过边上的购物中心。他带着点好奇心,穿过小马路,有些意外地发现晚上的购物中心似乎比白天更加耀眼。

      白天,从酸奶店的角度只能看到银白色的建筑,奇形怪状,他不太欣赏得来。到了晚上,这里到处都在发光,奢侈品店尤其闪亮,细碎的金光非常华丽。

      不同的楼宇之间还搭了萤黄的小灯,低矮的室外音响外放轻快的音乐,让冰冷的建筑都显出一份温馨来。

      乾和之踏上两级台阶,看着眼前的场景,感觉不过一条马路之隔,自己就好像进了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旋转的玻璃门是两个世界之间的通道,门里的世界有精致昂贵的衣服和笑,永远新鲜的玫瑰,和装在彩绘瓶里未及闻见先令人目眩的香氛。

      乾和之被吸引了,不由自主地走近两步。

      一身漆黑的保安守在门边,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们之间还有一段距离,所以乾和之其实也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在看他,人却还是陡然清醒过来,然后不可避免地被钉在原地。

      这不是他该来的地方,他很快意识到这点。无论他们镇守的门通往天上还是地下,或是别的什么地方,他都在被拒绝之列。

      -

      乾和之回到蔷薇小区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他还没有吃晚饭,冰箱里还有昨天的剩饭剩菜,原本就是为今天留的。

      楼道的入口蹲着两个人,他们没有说话,乾和之一开始在走神,压根没有注意到他们,等走近了看见香烟火星才发现有人,被吓了一跳。

      乾和之不看他们,想要快速穿过对喷香烟的两人营造的迷雾阵,被其中一个人伸腿绊了一脚,踉跄了一下,摔倒在水泥石阶上,引来身后两人恶意的哄笑。

      乾和之慌忙站起来,膝盖有点疼,不知道是不是磕破了皮,乾和之顾不上看,他在调笑声中钻进楼,难掩慌乱地向里走。

      身后没有人追来,但他似乎听到了喊声,不知道在叫谁。他几乎是封闭了听力,闷头冲进电梯里,然后不停地戳关门按钮。

      电梯到了楼层,门自动打开,乾和之晚了一秒才走出去,不知道是不是动作太大,吓到了两个正站在走廊里聊天的邻居,他们表情不善地看着他。

      乾和之没有管,他冲到自己的房门口,插钥匙,“嘭”的一声关上门。

      蔷薇小区的隔音很差,他在门里还能听到走廊上骂骂咧咧的声音。

      乾和之感到害怕,即便是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住处,爬到床上,身体被被子紧紧裹住,他也没有得到多少安全感。

      百合花已经彻底败了,显出干瘪的黄,但没有被扔掉,反而被整整齐齐地摆在空荡的小桌上。乾和之这晚没有洗澡,他抱着冰冷的花瓶入睡。

      -

      乾和之第二天一早就出发去了周密园,刚过七点就到了小区门口。他像每一次来的时候一样,在门卫那里登记访客信息。

      这个时间点已经有人开着车准备去上班,但不多,所以不吵闹。地上有落叶,物业工作人员开着清洁车在打扫。

      乾和之在岔道上,慢悠悠地朝111栋所在的方向走,有小松鼠在他头顶的树上跑来跑去,动作快得吓人,还发出奇怪的叫声。

      傅闻声从不锁大门,乾和之顺利地推开,但并没有进屋。时间太早,乾和之担心傅闻声还在睡觉,他不想吵醒傅闻声,只想找个地方呆着。

      要去什么地方呆着,乾和之也不知道,反正今天是要来周密园打扫卫生的,他就早一点来好了,他只是这么想而已。

      蹲在门口发呆的时候,乾和之再一次感到遗憾,为这院子里居然缺少一个漂亮的秋千而苦恼,他没忍住叹了口气。

      推拉门打开的时候,乾和之还沉浸在遗憾当中。

      “坐在那儿干什么?”有人问。

      乾和之听到声音,没有立刻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转过头,看见正抱着衣服往阳台洗衣机里塞的傅闻声。

      傅闻声背对他站着,侧脸和整个身体,都被早晨金色的阳光圈起来。头发不是很服帖,所以人看起来有点慵懒,刚起床没多久似的。

      隔着一点距离,乾和之能闻到洗衣粉的味道,那味道干净清爽,让人随之产生的都是好的联想。

      傅闻声塞好衣服,回过头,被阳光晒得眯起了眼,瞳孔都变成浅棕色,然后他蹙起眉头,露出有点不满的表情。

      他看了乾和之一会儿,然后说,“来都来了,进来帮我做早饭。”

      乾和之飘忽的愁绪被这美丽一幕和幕中人理所当然的语气打断,愣了一下,有点意外,不过也没多想,赶紧从正门进了屋。

      “您这么早就起床了吗?”乾和之一边往厨房走,一边搭话,“您早餐想吃什么呢,先生?”这会儿语气听起来倒是相当轻快。

      傅闻声,“随便。”

      “好嘞。”

      冰箱里食材不多,乾和之拼拼凑凑,煮两个鸡蛋,做了一份卷饼,夹了培根和生菜,最后倒了一杯牛奶,加了很少的一点糖。

      傅闻声吃早餐的时候,乾和之本来想在一边看着等一个反馈。但傅闻声用眼神无声地逼退了他,他只能悻悻地摸了摸鼻子,退到二楼打扫卫生。

      乾和之先进了主卧。主卧里窗帘大开着,阳光照进屋来,他打开窗,拎起揉皱的被子轻轻一抖,金色的细小的灰尘就在眼前浮动。

      窗外传来清脆的鸟鸣,他于是看出去,看见黑背白肚子的小鸟儿,还有树枝上跑出残影的松鼠。松鼠动如疯兔,停下来了就静如处子,和树混为一体。

      乾和之眨眼的功夫就看不见它了,他左右找了找,没找到,非常没有诚意地发起了呆。

      过了片刻,视线又回到屋里。

      阳台上的味道是洗衣粉的香味。

      这里也有香味,这香味来自沐浴乳,乾和之知道,是杏仁的味道,只有一点甜,附在卧室的每一寸空间,也附在洁白的被子上,这味道让一切都显得柔软无害。

      乾和之的手仍抓着被子的边缘,他维持着这个动作,肩膀却逐渐放松下来,然后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窗外的朝阳也攀上了他的侧脸。

      新的一天开始了啊。

  • 作者有话要说:  HACHI:你叼球老子都不叼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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