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命之途》TunaFish

8、第 8 章

　　1.

　　月是一轮新月，夜是不眠夜。

　　凌晨四点半世界都是安静疲惫的，横跨新罕布什尔和佛蒙特两州的大桥上飞驰过一辆绿色的皮卡车。

　　这是两州北部交界线，守株待兔的警官门认为逃犯从这座桥上路过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在桥头附近的警车里呼呼大睡。

　　过桥的时候，宋亚轩瞥见车灯照到在桥头空地里的警车，心都提到了嗓子眼。Alex Zhang倒是很泰然自若，油门轰到了最大，过了桥一路上坡，愉快地吹起了口哨。

　　“怕什么？” 男人满不在乎地说道，一边还摆着方向盘，“就算他们追上了，甩掉就是。”

　　“很危险。” 少年嘟囔着。

　　天从黑暗中释放出来，但路上还是只有车灯打亮才看得清，Alex Zhang看了一眼油表盘，决定在下一个小镇停下歇息。

　　“得加油，油不够了。“

　　“我看地图上，我们离白山最多两个小时车程。“ 少年借用汽车内不太明亮的灯光看着翻着全国交通地图的某一页，“如果我们步行，也能在傍晚的时候赶到。”

　　半小时后，道路前方出现了教堂的塔尖，是住户集中的小镇。Alex Zhang把车开过镇子中心的绿地广场，停在路边，关了发动机沉默不语。

　　凌晨五点，再等一小时，前方那家加油站才开始营业。街道上静悄悄的，陌生的绿色皮卡显得有些孤单。

　　“对了！” 少年回头问Alex Zhang，“你知道详细地址吗？伯母家住哪条街？还有门牌号？”

　　Alex Zhang长叹了一口气：“不知道。”

　　“啊？” 那怎么找……

　　“只能根据我收到的明信片邮戳确定，是在一个叫佛朗克的小镇，这个镇子居民不多，几百人。”

　　“可是……”

　　Alex Zhang大概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回头揽过少年，往他的额角一亲，轻声说，“别担心，去看看就知道了。”

　　少年的脸涨通红，心不受控制地狂跳，手里的地图册被拽起了褶子，突然结巴，“……你……嗯……咳咳……行……你可别自己问！得……得，我帮你问！”

　　“嗯。”

　　“咱们可是说好了的！” 少年涨红的耳根子藏在车内暗橙色的灯光，他扯着Alex Zhang的衣袖声明着，“你答应我了的，看了伯母就一路向北开到加拿大，然后向东，到阿拉斯加。”

　　“嗯。” Alex Zhan□□头。

　　“所以你要小心，不要再大摇大摆的。” 少年人一贯警惕而小心。

　　“其实，你也不用太紧张。” Alex Zhang揉了揉少年人的脑袋，“早餐想吃什么？对面那家早餐店开门了。”

　　“不……不用了。“ 少年急忙摇头，“还是不去店里吃了。“

　　Alex Zhang看着少年垂着的眼睫毛出神，又从透过车窗眯眼睛辨别街对面那家店门前的招牌。

　　“他们卖Cheese Cake.” Alex Zhang说，“招牌上写着他们连续十年拿到方圆百里最佳Breakfast的称号。”

　　少年回头望着那家店，橱窗里漏出橙黄色温暖的光，格外的温馨。

　　“我去买吧！” 少年说，“你想吃什么？”

　　Alex Zhang冲着少年笑了笑，给了他二十美元，“你看着买吧。”

　　少年给男人买了一只cheese cake，一份白山套餐，里面有土豆，两个溏心蛋还有意大利香肠，Alex Zhang把cheese cake递给少年，让他吃，少年咬了一口，冰凉甜蜜的幸福感瞬间就涌上了脑门，笑意都挂在了眼角。

　　“怎么样？” Alex Zhang问他，“是不是爱上这个感觉了？”

　　“嗯。” 少年点点头。

　　“那就不要忘记这个感觉。” Alex Zhang又说。

　　“嗯？”

　　“就是……没什么……加油站好像有人来了，吃完可以上路了。”

　　“好！”

　　2。

　　加油站的红头发小哥怪怪的。皱着眉头隔着车窗打量车内的两人。

　　Alex Zhang让少年给了他五美元的小费，油门轰老大开出加油站就奔着一条向南的道路而去。少年紧紧地握住车顶的把手，疑惑地看着Alex Zhang，男人似乎是感觉到了他的疑问，向他解释，

　　“那个加油站的人会报警，我们待会儿再往北开。“

　　3.

　　马丁探长领着一批当地的警力已经埋伏在了弗朗克小镇的周围。这是白山风景区一个相对闭塞的小镇。会有游客，但这个季节的游客并不多。往来的陌生车辆和人员都能被合理怀疑。

　　早晨6点20分，马丁探长接到来自木堆镇警方的电话，说Alex Zhang出现在了那边的加油站，然后出了加油站一路向南。

　　探长有一丝的不确定，他们所了解到的叫wu run的女人就住在这个叫弗朗克的镇子，而Alex Zhang却争分夺秒地向南开，难道他的目的地并不是弗朗克？又或者，他知道警方已经在弗朗克部署了力量？

　　不对啊，如果一路向南的话，那Alex Zhang是为什么要先绕到北方来的？难道此run wu 非彼run wu？

　　马丁探长在前不久从刘易斯那里拿到的资料名单里再三查找，发现除了弗朗克有个叫run wu的女人以外，南边西黎小镇也有一名姓wu的女性。

　　马丁探长再三考虑，让把手下刘易斯带人留守弗朗克，然后亲自带了一批精锐驱车去往西黎镇，

　　4.

　　早上八点半，太阳悬在松树头，花栗鼠在绿地上窜来窜去，Alex Zhang将车开到了弗朗克，大概是连日劳顿加上休息不好，少年以不大安稳的姿势睡在车前座上，手放在胸口，似乎是想要得到舒解。

　　Alex Zhang带上墨镜，带上鸭舌帽，顺来车里的皮衣，把手枪藏在了后腰的位置。

　　男人没有叫醒瞌睡的少年，他下车在镇中心花园边的长椅上坐定，点了支之前买的香烟，吞云吐雾。马路对面的人行道上一个女人牵着两个漂亮的小孩走过，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十二三岁的模样，浓眉大眼，言笑晏晏。Alex Zhang站了起来，眯起了眼睛。

　　那三个人走过，Alex Zhang又坐了下来，双臂张开附在椅背上，嚣张而撑展地坐着。日光正好。

　　少年人醒来发现车已经停在路边，而Alex Zhang不在自己身旁，他慌忙地看向四周寻找，终于在不远处的长椅上看见熟悉的身影后舒了口气。

　　Alex Zhang的烟已经烧完，被他碾灭在脚下，少年坐到他身旁的的空位上，眯着眼睛躲避阳光。

　　“这太阳很大，你为什么不坐在那边树荫下？“

　　Alex Zhang自嘲地笑了一下，搂住少年的肩膀，悠哉悠哉地说，“这里干净。”

　　“刚刚我看了，树荫下那个椅子也是干净的。”

　　“嗯。” Alex Zhang没有否认，但他难得用耍赖的口吻对少年讲，“陪我在太阳底下坐会儿吧！”

　　“不找伯母吗？” 少年的心始终是悬着的，像是有人拿着猎枪在远处瞄准他，但你又不确定，它在那里。

　　“今天礼拜天。”

　　“阿？”

　　“她信教。“ Alex Zhang说着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塔尖，“会去做礼拜。”

　　“那我们现在过去？” 少年说这就站了起来，却被Alex Zhang扣着手指一把拉着又坐了回去。

　　“再陪我坐一会儿。” 男人讲着，十根指头扣在一起被他揣进皮衣口袋。

　　也没有说要坐到什么时候。时间流逝，少年人很不安，他怕礼拜结束，男人见不到想见的人，没有办法早点出发。

　　“你可以给我唱首歌吗？” 良久，男人请求道，“随便什么歌。”

　　“我……” 少年人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说，“好吧。”

　　少年人还没来得及开口。事情就发生了。

　　5.

　　马丁探长在西黎镇路边蹲守的时候，被当地警局职员告知，他们接到电话说Alex Zhang被在弗朗克留守的小队给抓到了。可惜又给跑掉了。

　　“怎么回事？！” 马丁皱褶眉头，掩饰不住怒气。

　　“刘易斯探员说，Alex Zhang劫持了一个人质，要求他们给足够多的钱，和三个小时的离开的时间，否则就开枪杀死人质。您知道的，他们那边没有狙击手。“

　　“他见到run wu了？”

　　“应该没有，wurun带了一儿一女去教堂做礼拜，而Alex Zhang是在弗朗克教堂附近的公园被刘易斯他们堵到。”

　　“那他应该还会回来。” 马丁探长说，“我得马上去弗朗克！”

　　6.

　　少年胸口剧烈地起伏。Alex Zhang的手枪指着他的太阳穴，将他抵得生疼，男人的手臂有力地勒住他的脖子，让他呼吸困难。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弗朗克的教堂就在眼前。但比教堂更近的是围过来的是实枪荷弹的警察。而比警察更快的，是Alex Zhang的手枪。

　　“我说了，” 男人冰冷的语言在少年耳边响起，不同于以往的无害，他的声音阴冷极了，像是从地狱爬上来一样，“都跟你说了，不要跟着我。”

　　男人粗鲁地对待着少年，像是将一直脆弱的雏鸟捏在手中，随时都可以掐断脖子一般。他恶狠狠地告诉警察，给他准备三千美元，他要把车开走，三个小时不能追上来，否则他就开枪杀死人质。

　　少年人挣扎着想要顺畅一点的呼吸，虽然一直以来他都惴惴不安，但真正的变故到来之时，他的心脏还是难以负荷。

　　刘易斯的枪对着Alex Zhang的脑门，他自己都能看见，手在颤抖。他就算是训练有素的警察，也无法轻易开枪，因为命中的概率不是百分之一百，人质很危险。

　　教堂前人流大的地方，不确定因素太多。谁也不能保证亡命之徒在被激怒后会怎么样，尤其是像Alex Zhang这样训练有素、从战场都能全须全尾回来、并且在芝加哥□□械斗中毫发无伤要人性命的亡命之徒。

　　7.

　　警方暂时妥协，Alex Zhang的枪指着少年的脑门，让他从驾驶座爬到副驾驶，然后自己上车以一档的速度缓慢地驶出警察的射程范围。

　　扔掉手枪，绿色的皮卡车被一节节拉到五档。一路向北，疾驰而去。

　　车内两人间的沉默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少年心口的不适蔓延开来。Alex Zhang始终没有开口解释刚刚的行为，他似乎早就知道警察在弗朗克小镇堵他，也是毫不犹豫地就把他当作人质，

　　“很遗憾，没有见到伯母。” 少年人打破了沉默。

　　男人没有讲话，面目冷酷地开着车。

　　少年看着男人冒出来额青色胡茬，缓缓地说，“我们可以先去阿拉斯加避避风头，那边人少，地方大，等过几年，风头过了……”

　　“闭嘴。” Alex Zhang不耐烦地打断少年人的话，“听着，小子，我是不会去什么阿拉斯加的，还有三个小时到加拿大，到时候你就给我滚下车。”

　　“好。” 少年人转身侧坐，看着Alex Zhang，静静地说，“好，我都听你的。\"

　　窗外的草木是绿色的，在阳光下迅速地后移。少年的怀里抱着拿着那只修好的泰迪熊，暖洋洋的。

　　心口的位置有一缕安静的阳光，却无法抚平内里惊涛骇浪。少年人轻轻地说，

　　\"刚刚没来得及给你唱歌，现在给你唱吧。我有点困，如果我没唱完，就是我睡着了，等到了加拿大你记得叫醒我。”

　　心口的疼痛蔓延开来被他压了下去。他没有力气拿起吉他，只是抱着泰迪熊轻轻地唱出来，

　　“I wanted to seat in the shadow but he wanted the sunshine.“

　　“I beg god to give him a chance but the police came behind.“

　　\"If it is a problem of multiple choice, for being kind, \"

　　\"why he doesn\'t have any alternative in line \"

　　\"No one loves me in any time. \"

　　\"But I can still love him, like the water becomes the wine.\"

　　\"I know he is good person deep inside.\"

　　\"whatever he did to me, I don\'t mind.\"

　　\"I just want him to be alive…… \"

　　（我想要乘凉，他要晒太阳）

　　（我祈求上帝再给他一次机会，但警察说不能原谅）

　　（如果善良是一种选择）

　　（为什么只给他一个选项）

　　（没有人爱过我）

　　（但我可以爱他，就像白水被变成佳酿）

　　（我知道他本质善良）

　　（无论他做了什么，我都可以原谅）

　　（我只希望他能好好活着）

　　干干净净地活着……

　　少年的头耷拉在窗沿，风从微微开着的车窗漏进来，吹起他的刘海。他看起来像睡着了。安静极了。

　　绿色的皮卡车一个急刹停在了路边。再启动的时候，南辕北辙。

　　8.

　　少年醒来的时候躺在一张白色窗单和被子的床上，房间采光很好，阳光很好，窗外绿油油的树荫也很好。

　　他的手背上插了针管，泰迪熊躺在他的身边。护士进来看见他，笑着向他问好。

　　“你醒了。”

　　“请问……这是哪里？” 少年左顾右盼没有看见Alex Zhang。

　　“是圣玛丽医院，先生。您受苦了。” 护士小姐说，“那个绑架您的罪犯已经被抓走了，您不用担心。”

　　“您说什么？是谁送我来医院的？他……” 少年的声音是颤抖的，“他……是怎么被抓的？”

　　“他绑架您，来医院抢劫，被抓走了。医院保安救下您的时候您已经因为心脏病陷入昏迷。警察局的人来，带走了他，后来一个红胡子警官来付了医药费。”

　　“好的，我知道了。”

　　少年人不敢相信Alex Zhang那样的人需要跑到医院抢劫。更不相信他连区区的医院安保都对付不了。

　　少年将泰迪抱在怀里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泰迪熊的毛衣鼓囊囊的，他试图抹平，却在里面发现了一张字条。

　　上面简简单单写了几行汉字，恰巧他都认识。

　　“我之前的愿望都实现了。”

　　“最后一个愿望：我的Alex 干干净净地在阳光下活着。”

　　“ps. 那首歌很好听，但第五句的词写错了。”

　　“——张真源”

　　护士换完药走掉，隔壁病床的床头柜上的收音机在响起一首歌。

　　这首歌听起来很熟悉，让少年人想起前不久的一个灿烂的黄昏，他们的卡车在纽约州的公路上奔驰，他问Alex Zhang收音机里的那首歌叫什么名字。

　　Alex Zhang告诉他：“I would die 4 U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