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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呢,我之前都没和你们这样的存在交流过。”
仅仅用了0.1秒,白空就不要脸地说了个小谎。
“也许你说的对,我从有记忆起就顺其自然,感觉全世界是很新奇。所以我想大概我就是所谓的‘刚生灵智’吧。”
顺带露出了一个阿巴阿巴的表情。
这种表情古薇颖见得多了,可她并拿不定白空是在装还是真不知道。
因为……
“也难怪,末法时代天生地养的精灵可是很少见的,你没见过也是正常的。”
“我这样的很少见?”白空指了指自己,“就像珍稀动物那样?”
“比那还少见。”
“啊……那我会被人惦记吗?就像你故事里说的那样,被术士们围攻,然后拿去炼丹什么的。”
“当然,不过你呆在老师身边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听到白空的担忧,古薇颖笑了一下,“而且比起以前,现在已经没什么术士了。就算有,也是你直接就能收拾的,不用害怕。”
“那其他的精怪呢?不会自相残杀什么的吧?”
“怎么会呢,现在生活这么麻烦,大家都是互相帮助的。”
古薇颖歪了下头,蛇信子从嘴巴里吐出,嘴角再一次裂到了耳根,“不遵守规则是会被收拾干净的。”
“而且不守规矩的巴结你们还来不及吶。就像你,明明什么都不知道,也会自然而然跟在老师身边一样,怎么都不会伤害你们的。”
“啊……所以不守规矩是指……走捷径?”
“可以这么说吧,毕竟和你们结下缘分,能得到的好处可不少呐。”
李老师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这就是你为什么要吃了小王。”
“对,您的血,就算已经完全融入了凡人的身体也珍贵无比。”
“那其他想走捷径的精怪会来找他吗?”
“不会,因为他身上有您的气味,他们不会轻易动作。”
“那我死了呢?”
“就更不会了,因为您可能会直接看着他,他们不会冒这种风险。”
“啪。”
李老师听罢轻笑着将双手抬起拍了一下,然后顺势十指交叉,将双手置于胸前。
“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
似乎是因为王伯不会被自己连累而遭遇到不好的事情,他表现得很高兴。
“那,我看现在这么僵持着也不是个事。既然我在这儿,你现在无法达成愿望,那不如还是离开他们一家吧。”
“您不直接劝我放弃报仇吗?”
古薇颖觉得很疑惑,她还以为李老师这样的圣人虽说不怎么会干扰世事,但当恶行发生在自己面前时,多少也会更激进地阻止她呢。
没想到只是几句不痛不痒的话。
“如果真是他上辈子许下的诺言,自然是得由他来承担了,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虽然我可能没有法海禅师对你的影响大,但至少在我还活着的这一段时间,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你说是为了突破内心的芥蒂而来找他,不过直接杀/人的话,对你的修行还是影响挺大的吧?”
他说完又补充了句:“我是指,不好的方面。”
“也就是说在您死去后,就算我执意要杀吴荣,您也不会管喽?”
李老师点点头,道:“嗯,与我无关。”
白空看到,随着他的动作,他身上似乎飘出一律细细的金丝。同时,古薇颖的指尖也飘出了同样的金丝,两根金丝如发丝般粗细,不消须臾变交织在一起,化作点点星屑消散在空气间。
“我再把吴老爷子吃了呢?”
“人都死了,还有什么闲心管呢?”
虽然听上去又些冷漠,但这确实是事实。
从他们身上伸出的两根金丝再一次结缔。
他们俩之间看不见的联系也在这两个问题间建立。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捷径?
不过……怎么感觉怪怪的?达成捷径的条件这么简单吗?
白空表示不是很明白。
如果像这样随便问几个问题就能达成捷径,那李老师平时岂不是都不能随便讲话了?
所以,这其中应该有什么充分不必要条件,像李老师的应允之类的……
不过在谈论老友生死的时候,他为什么可以这么淡然呢?
甚至于他说话的时候脸上的笑容都没有变化,似乎谈论自己老友的生死就像听收音机里的新闻一样,可以讨论,但仅只有十分钟的探讨资格。
如果有人在他面前说要吃掉老范、张仪静或者刘宁他们,他应该会很生气的吧?这些人都是在工地上和他相处比较久的,他很难不偏心。
原因也很简单,只是因为李老师不在意罢了。
李老师一向是个得过且过的人,他从很年轻的时候就知道了自己与常人的不同。
他能轻易从第三者的角度来看自己的事,不悲不喜,无愠无怒。
人生在世,他似乎没有什么想法,也没有任何欲望。
他似乎是有什么事情要做,但那件事早已被他遗忘,所以干脆就不去想了。
就那么顺其自然而得过且过地生活到了现在。
可以救助的就施以援手,爱莫能助的也不强求。
发生在他面前的事情他一定会去凑个热闹,他看不见的事情就百分百与他无关系。
例如那年因为小王和吴老师是倒在他面前的,所以他才会用自己的血治好他们,但凡当时他们离他三米远或者中间间隔了废墟,他看不见,也不知道他们在哪儿,就不会强求着自己去救他们。
就像其他那些惨遭不幸的同事一样。
他们在李启明来到这个村子时,不是没有给他提供过帮助。
他们有的帮他做过档案,有的教过他怎么讲书,有的听说他不吃肉还每周都特意给他送咸菜……他们大都是上山下乡的知识分子,为了这个小村子奉献了自己的青春,是非常热情,是非常友善的一群人。
所以,没有救他们倒不是因为他无情,也不是因为他和小王或者吴老师关系来的要跟好。
只是因为他没看而已。
他没看见的,便是不用理会的。
在他眼中众生平等。
他会因为朋友的离去而遗憾,但绝不会因此而要死要活。
身为一个并不普通的人,他只是以一个普通好人的要求来并不那么严格的要求自己而已。
古言“能者多劳”,但也有“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说法。
只要是在大体走向上没有什么改变,那么个人的生死便不值得他注意,所以在一般情况下,他都不把自己当成一个不普通的人。
而且,打个不怎么对的比方,一个好运需要一个厄运来偿还,虽然情况总是不同,但总归是要这样的。
至于他是怎么知道适时转变自己的态度的,只能说那是一种感觉。
他的血当然也不是万能的,只有在他愿意的时候,才会起到神奇的作用。
在小王与吴老师倒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就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他得把小王救活。
因为曾经他以无性之态停留在芦苇田中时,正是小王将他唤醒的。
这是他们之间的缘分。
【“你是城里来的先生吗?怎么呆在这里啊?”】
那时他回过头。
一个上身穿着宽大白色背心,下身穿着青灰色平角短裤,皮肤黝黑光着脚的男孩抬头看着他。
先生?什么先生?
田间高耸的芦苇叶子婆娑摇曳着,发出沙沙的摩擦声。
那是在风化与抵抗之间交杂的声音。
蝈蝈在叶子上啃出了几个融合在一起的洞,右翅基部下的音锉,当两翅升起时与摩擦缘摩擦而发出刺耳的,属于侵略的声响。
田边的青蛙伸长双腿越过两块石头,发出如气泡在水中翻涌的声音……它的舌头一下子就黏住了蝈蝈,它们的战争在开始的瞬间就结束了。
田间所有的声音一下子汇聚到他的耳中,让他的脑子宕机了一瞬。
【“啊,嗯。”】
【“是和他们走散了吗?”】
小孩跳到田里在身边绕圈走。
【“马褂下面都湿掉了……其他先生都去大队那里登记了,要我带你去吗?”】
【“嗯。”】
火药摩擦发出的声响比起冷兵器来说只大不小。
【“先把衣服系起来吧。”】
小孩拉起了他的衣摆,双手用力将布料一扭,就将衣服里的水挤出了个七七八八,然后卷了一卷将下摆打了个结。
【“嗯,好了,先生跟我走吧。”】
小孩的个子只到他小腿高,整个手也小得只能抓住他的一根食指,但是牵引的力气并不小。
他弯腰跟着小孩向前走。
浸透了泥水的鞋子异常沉重。
好吵。
直接全部扬了得了。
他一开始是这么想的,但是习惯喧嚣之后,就觉得没什么好在意的了。
把欠下的恩情还去,就快些结束这一切吧,他一开始是这么想的。
没想到一晃就快六十年过去啦,时间真是奇妙呢。
至于他为什么会救吴老师,那只是因为吴老师和他们坐的近,躺倒的位置凑巧而已。
反正割破手指流出的血液不会只有一滴两滴,不过顺手而已。
那天在昏暗的废墟里,他的血液散发着点点星光。
像是黎明前最先闪耀的晨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