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33》罗红霉素

14、你一定要有出息啊

　　兜兜转转，冯妈妈还是做了最后的决定，她觉得，她得熬过冯瑶的高三，他们的高三，等冯瑶一切都稳定了，再做打算。
　　“东西旧不要紧，只要好用就行了，你听听这个，声音怎么样？”
　　冯妈妈拿了一个半大的，黑色的复读机，带着两根耳机，上面刷的漆都啃啃巴巴的掉的差不多了。
　　冯瑶接过来，打开停了一下，里面还放着一个不知道存了什么的磁带。
　　一打开，就是一首邓丽君的甜蜜蜜，最近郑茜在听周杰伦的歌，含含糊糊，有时候冯瑶只能听到调调，却听不太清歌词，她睡眠不是太好，耳朵经常有耳鸣，听不太清也是有的。
　　这复读机声音挺大，冯瑶听了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很好，挺好的，我感觉可以。”
　　冯妈妈这才放心，“行，我看这还挺新的，以后用这个学英语，偶尔放松一下听听英文歌也行啊。”
　　冯瑶看冯妈妈忙来忙去，收拾家务，洗衣服，做饭。
　　这天是周六，冯瑶也是难得过周末，她就躺在沙发上，看着阳台外面，阳光正暖，家里暖气早早就关了。
　　有时候冯瑶躺在那里，仔细想想，好像自己真的无事一身轻，只要考好高考就好了，也不用考虑其他事，只要努力往前走，自然有大好的未来，等着自己。
　　只要顺着路走下去就好了，别人怎么走的，自己也跟着走一遍，不就行了吗？
　　“瑶瑶，你下去买瓶醋去，再捎上来一袋盐，快去。”
　　“哦。”
　　冯瑶拿着钱往下走，楼里面没有电梯，上上下下的，碰见人的时候，只要点点头，嘴巴甜一些，喊一声阿姨、奶奶什么的，也就过去了，但，偏偏有那拉着小姑娘聊天的人。
　　刚出楼洞，冯瑶就碰见隔壁张阿姨。
　　“瑶瑶，干嘛去啊？”
　　“我妈让我买点东西。”
　　张阿姨挪了两步，挪到路边，问她，“你们过年在家过的还是在你姥姥那边过的啊？怎么没见你们？还想着给你们送礼拜年呢。”
　　张阿姨笑着，手里掂了一大兜子的东西。
　　“在我舅舅家过的。”嗯，过的，还算热闹。
　　“你妈妈，”张阿姨下巴抬了抬，“你妈妈还闹吗？”
　　冯瑶顿了一下，摇摇头，不知道说什么。
　　又碰巧楼上的一个阿姨也买东西回来，俩人和冯瑶碰到了一起，张阿姨就当着冯瑶的面说了起来。
　　“哎呀，你看看，把孩子给闹得，我要是冯美娟，还闹什么啊，有什么可闹的，净折腾孩子，有什么不满足的啊。”张阿姨一脸的可惜样子。
　　旁边阿姨点点头，是啊是啊的附和着。
　　冯瑶站了会儿，被两个阿姨又闹着问了些话，然后让她走了。
　　她转身走的时候，还能听到身后两个人的谈话。
　　“你不知道，冯美娟也没生出个儿子出来，这天天也不知道仗着什么势力，闹得他们家不得安生，要我说，离婚算了，就是可怜瑶瑶这个好孩子了。”
　　“谁说不是呢，冯超也不是个花花的男的，这样好的男的，还能挣钱，外面还干干净净的，就这样的，还不满足，自己都不能生了，还折腾呢，我可听说，年前他们闹，他们家瑶瑶可都受伤了……”
　　“还听说，我就住在他们家隔壁，三天一笑吵，一星期一大吵，我要是冯超，干脆离婚算了。”
　　“就是，这冯婆婆还不和他们住在一起，俩人好日子不过，闹什么呢……”
　　冯瑶往前走，低着头，听着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听不到，这些话，现在已经算是少了。
　　她小的时候，别人看她年纪小，经常会问她，跟着爸爸还是跟着妈妈。
　　妈妈带她比较多，她就说跟着妈妈，她还记得，爸爸听见了，也就笑一笑，也没说什么，后来还开玩笑的说，爸爸可伤心了。
　　可是，越来越大之后，好像一切都变了，以为的爸爸的样子并不是爸爸，以为的妈妈的样子也并不是妈妈。
　　好像之前种种，并不存在，一切事物都有了原因，都有了结果。
　　做事，好像都有目的。
　　回到家，把东西递给妈妈，又把零钱递给她。
　　“零钱你拿着吧，你小时候可爱跑腿了，就为了零钱。”冯妈妈没接零钱，笑着说话。
　　冯瑶把钱自然的揣到兜里。
　　犹豫着要不要说，到最后还是没说出来。
　　再次坐到沙发上，冯瑶看了看外面，心里突然涌上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梗在心中，压在喉咙口下面，说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晚上，冯爸爸果然没回来吃饭，冯妈妈做的鱼，鱼是舅妈拿来的，在冰箱里放了好久了。
　　本来说做了三个人吃，结果，冯爸爸还是不凑巧，没回来。
　　冯妈妈喜欢在吃饭的时候说话，讲一些大道理也好，说一些过去的事儿也好，反正就要说些东西来教冯瑶。
　　“我和你爸结婚的时候，一个月里面还吃不上一点肉，现在生活好了，我每个月有工资，你爸也有，加起来，也不少了，你不要担心，好好上学，我听说你们班下个星期搞竞赛呢？，这二月份了已经，离高考也没多长时间了，要加油啊。”
　　冯妈妈把鱼眼睛夹出来，放到冯瑶碗里。
　　“我今天下午去小超市的时候，碰见隔壁张阿姨了，还有楼上的一个阿姨。”
　　冯瑶低着头吃饭，有些话她还是说了出来。
　　冯妈妈顿了一下，“是不是说什么闲话了？唉，我和你爸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你都十七八了，我和你爸，你还不了解啊，唉，我是过惯了，你以后肯定不会过我这样的日子，你一定要有出息啊，隔壁张阿姨，她大儿子，考上研究生了，听说还是名牌大学呢，她女儿也嫁的好，可不整天没事儿了？别听他们瞎说……”
　　冯瑶点点头，也没多说什么。
　　倒是冯妈妈，像是记起来以前的日子了，“我和你爸刚结婚的时候，你奶奶真是什么都不管，也什么都没给我们，现在这个房子，可都是我们俩一块挣下来的，当初日子过得苦啊，我们结婚两三年才有的你，你刚生下来，那么一点点，我看着就想哭，你爸也是为了咱们娘儿俩，当时有个去北京学习的机会，也没去。可巧，你舅妈也生孩子，你姥姥照顾你舅妈，没有扔下儿媳妇去照顾闺女的道理，唉，你还吃过你舅妈的奶呢……”
　　冯妈妈说起来就停不下来，冯瑶也不愿意扫她的兴，跟着应和。
　　“你一定要有出息啊，这样谁都不会瞧不起咱们家了。”
　　其实，冯妈妈看着冯瑶那闷葫芦的样子，嘴边还有句话没说出来，假如，当初你弟弟生下来了，也许你就不会这么闷了，好歹也有个从小的玩伴。
　　末了，又补了一句，千言万语，就只是，“你一定要有出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