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鸟(GL)》夜苍茫

50、第50章

　　光源的尽头，竟然是幽冥圣殿。无数面镜子林立，光晕阴郁。

　　小奇倒是一点也不吃惊，一言不发站着。公冶短仍在他的龙椅上端坐，笑得一脸笃定。

　　“我知道你会回来，天命之人。”

　　顿了一顿，他笑容更深了。

　　“还有，恭喜你铲除幽冥四护法。没想到你的速度如此之快，果然不愧为天命之人！”

　　小奇捏紧了手中的大悲钟与正气缶，此刻它们已经化为手掌般大小，被她握在手中，准备拼死一搏。

　　谁都可以等死，但是唯独她小奇不可以。她的字典里，没有“等死”这两个字！

　　“嚄，天命之人，你将两大神器都带来了么？”公冶短的视线淡淡落在她双手上，满不在意。“正好，咱们就只欠最后一道仪式，刚巧得用上两大神器。”

　　公冶短瞥一眼小奇，有意无意加了一句：

　　“倘若你想用这两样玩意儿来对付老夫，实话说，还早了八百年。”

　　小奇心一沉。这只八百年的老妖怪，果然不是那么容易能对付的，居然连两大神器他都不放在眼里！

　　公冶短随意招了招手，大悲钟与正气缶便脱离了小奇双手，摆荡在空中。小奇看到公冶短几乎腐烂得能见到白骨的手臂，惊了一呆，这时候她才发现，公冶短全身，从颈部以下，几乎都已经开始腐烂，除了那张老脸还算肌肤完整，可以想像，他的衣袍之下，恐怕只剩下一句血肉销蚀的骨架！

　　等她回过神来，周围已经被铜镜包围，正对面是一面石青色长镜，里面有一名团髻男童的影像，黑山白水的瞳仁望着小奇，眨巴眨巴格外清灵剔透。

　　看着这双眸子，慢慢的，小奇开始失去知觉，最后一个念头闪过：糟糕，我被催眠了！

　　然后，便只能听见一击、又一击，节奏缓慢的钟声。心跳随着钟声变得缓慢，呼吸绵长，像是累了三天三夜一般，小奇闭上双眼，陷入深眠。

　　是不是在梦中？那个团髻男童七孔流血，倒在一名青年男子怀里。这男童……好像……死了？

　　“阿短！阿短！你醒醒，醒醒！”

　　男童的身子被摇晃得厉害，但却纹丝不动。竟真是死了。

　　青年男子痛哭流涕，痛不欲生。

　　“阿短！你睁开眼睛，看看阿长哥哥，看看阿长哥哥啊！”

　　这个自称阿长的男子哭了很久，然后，抹干眼泪，豁然抬起头来，坚定地自语道：

　　“我不会让你死，绝对不会！”

　　说着，一声唿哨，突然四面八方，飞来各种各样难得一见的神禽，其中竟然还包括啼昼金瞳燕、红顶七喙鹤此等圣禽！隔了一会儿，天空中居然传来无暇子的声音：

　　“公冶长，你着急唤吾等来此，到底何事？”

　　听语气，两方竟是相熟已久，听来无比熟稔。公冶长抱着男童，一脸怆悲。他说的不是人言，竟是鸟语。

　　“今日冒死请各位来此，只想请各位帮在下一个忙……请各位仙灵赐教，授在下仙法，让吾弟公冶短重生！”

　　无暇子愠声道：

　　“此等逆天之行，岂可为之，阿长休得动此妄念，否则，必遭天谴！”

　　众神禽亦都拒绝，更甚者鄙夷唾弃不已。少顷，各路神禽都折身飞离，不再理会公冶长。

　　唯有一只报死鸟停落他肩头，鸟语道：

　　“嘻嘻，阿长阿长，我有法子，你要不要试试？”

　　公冶长本已绝望地深深埋下头去，此刻听得此言，惊喜过望，大喜道：

　　“尔有何法？请速速授之！”

　　报死鸟对他说，前些日子，它无意间发现一面宝镜，竟是传说中的通灵宝镜。这宝镜据说能延人阳寿，得法者更能因此万寿无疆。只不过，这延寿之法乃绝密天机，世间仅有少数几种生物知晓。

　　自然的，这报死鸟，便是唯一知晓其间天机的物种之一。当下，它便教授公冶长秘法，原来关键便在于找到传说中的七性全阴之人。用七性全阴之人的活体，加上通灵宝镜，施用某种古老神秘的神法，便能将活人寿命加诸死人体内，令死者复活。

　　公冶长爱弟心切，果然依言行事。他依报死鸟指点，抓来一名七性全阴之人，这人华服盛装、姿容绝世，竟是一名昏迷中的年轻女子。公冶长狠下心肠，催动口诀，通过宝镜，果真将其寿命转入公冶短体内。

　　自然，公冶短重得新生，而那年轻女子尸骨却荡然无存，不知消去何方。

　　公冶长虽然诧异，但仍是被弟弟重生吸引了全部注意，搂着公冶短笑得合不拢嘴。两兄弟生死重逢，实在激动难抑，公冶短听完哥哥所述宝镜之神效，大喜过望。

　　“哥哥，那么说，我再也不会死了，对不对！”

　　“嗯，阿短，现在哥哥所授你催动宝镜之法，你一定要牢牢记住，莫要忘记。”

　　如此这般、如此这般传授一番之后，公冶短已得要领，喜不自胜，公冶长又道：

　　“这宝镜吸取一人阳寿之后，会自动分化出另一面宝镜，供你吸取下一人阳寿之用。如此循环，你便可以源源不断吸取阳寿，延长寿命。”

　　报死鸟在一旁梳理羽毛，优哉游哉，巨大的弯喙却咧成一道诡异的弧线，令人望而心寒。

　　兄弟乐融融的场面并未持续太久。陡然间，空中坠下一道金雷，只一瞬间，便将公冶长殛成灰烬。

　　“哥哥！哥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有天雷！”

　　公冶短震惊万分，目眦欲裂，公冶家族之人，本都通晓鸟语，当下质问报死鸟。

　　报死鸟笑道：

　　“尔兄方才遭的是天谴，关我甚事？！”

　　“天谴？！”

　　“你以为方才你哥哥夺的是谁的阳寿？”

　　“何人？！”

　　“大陈国皇储，未来的圣皇陛下，七曜公主是也！更重要的是，她乃神族之后！”

　　“什么意思？”

　　“嘿嘿，你哥哥若是挑中别的七性全阴之人倒也罢了，偏偏他挑中七曜公主这位百年不遇的天命之人……”

　　“你给我说清楚，挑中天命之人会如何？！”

　　“如果是天命之人，那么，翌日阳光乍现之时，便是他必死之期！”

　　公冶短愕然。却听报死鸟又道：

　　“你哥哥只夺过一人之命，天雷殛这等报应还算轻的。倘若宝镜分裂超过一定数量，那死法将会更惨。嘿嘿！”

　　“什么死法？”

　　“全身溃烂，一寸一寸腐朽致死！”

　　报死鸟嘿嘿阴笑起来。公冶短怒不可遏，一把扼住它喉咙，暴起骂道：

　　“你这天杀的报死鸟，早知七曜公主是天命之人杀不得，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我哥哥！”

　　报死鸟被他扼得发不出声来，只能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来。

　　“凡人，吾乃永生之境圣禽，你是杀不了我的。”

　　公冶短却狞笑道：

　　“你忘了，我早就不是人，是通灵宝镜移来阳寿于我身。我现在，已经超脱凡人之属！要杀你，易如弹指！”

　　感到喉咙上手劲不断加重，果然有窒息之虞，报死鸟这才惊慌起来，赶紧求饶道：

　　“小哥饶命！您以后必须使用宝镜续寿，万一再次不慎挑中天命之人，岂不功亏一篑？！”

　　“难道你不想知道，避免挑中天命之人之法么？！”

　　公冶短听到这话，才将手指松开少许，厉声道：

　　“说，何法可避！”

　　报死鸟道：

　　“小哥放我喘口气，我定将如实告知！”

　　公冶短冷冷道：

　　“我若放了你，你立时就飞了。别想骗我，快说！不然我马上掐死你！”

　　“别别别——小哥，我马上说！”

　　“那天命之人有个特征，胸口会有一枚翎羽图案。只要以后您挑选之时，注意避开此人，便可逃过天谴！”

　　报死鸟说完，趁着公冶短一分神的功夫，居然施用神法，逃离了他魔爪。

　　公冶短扑杀未果，无奈只能回来，望着面前一分为二的通灵宝镜。右面那只，映着七曜公主绝世容颜。而左面那只，正是映着他自己。

　　从今往后，世间便没有公冶短这个人。他不再是人，而是，一具活尸。

　　画面凝固。长长、长长的沉寂。

　　之后，突然有一个苍老的声音，打破寂静。

　　“天命之人，你知道么？这八百年，没有阿长哥哥，我过得多乏味。”

　　小奇想要回答，却发现自己出不了声。那苍老的声音还在继续。

　　“开头那几年，最最难熬。甚至有时，我想结束自己的生命，却发现，我无法令自己死亡！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绝望？”

　　“所以，我便恨极了报死鸟。年头过得久了，一两百年之后，我便不太记得我恨的是什么鸟，所以，就连同所有的鸟儿，都开始恨。”

　　“于是有几百年，我都在钻研各式各样的奇门异术，想对付那些自以为了不起的、永生之境圣禽。终于有一次，在神鸟之城，我成功的，封印了无数只从永生之境下界游玩的圣禽。我正想着要怎么继续折磨它们，突然有个人叫住我。”

　　“那个人叫做煞达木，据说是撒克孜有名的将军。他无意中撞见我施法，觉得我超级厉害，他就问我，愿不愿意与他合作。一旦得手，天下便可分我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