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鸟(GL)》夜苍茫

31、第31章

　　“云儿，是这世间最丑陋，最令人嫌恶的一种鸟，俗称报死鸟，这种鸟出现在谁身边，谁就必然会遭灭顶之灾！”

　　公冶短冷笑着，一字一句道：
　　“你、听明白了？！”

　　小奇听到一半，眼睛都快被气得脱框，心里不住骂着：天杀的老匹夫，竟敢如此污蔑云儿，云儿怎么可能是报死鸟！她心里把公冶短祖宗八代用西瓜泼了个遍，转念又想：不对，这老匹夫用这些谎话诓我，一定是想离间我和云儿，哼，姑奶奶要是真动了气，岂不是正中了老匹夫的诡计？！不行不行，姑奶奶可不能这么简单就上了当！哼哼，咱就当他在放屁，好臭的屁！

　　当下想通此节，便心下释然，轻松地捂了捂鼻子，挤挤眼睛，就当自己没有问过那句话，漫口答道：
　　“明白明白，明白极啦——那啥，咱们还是说回财宝的事儿吧，你不是说紧要关头不能耽搁吗？”

　　公冶短吃她这么一记软鳖，脸色一沉，哼道：
　　“算你还能分出些轻重缓急。”
　　顿了一顿，又道：
　　“老夫这次不与你多言，只赠你一句：财宝从东而来。”

　　小奇把这句话记入心底，张口就问：“还有呢？你这回可一次说完了，别像上次一样话说一半……”
　　她也不反省反省那时候为何要打断公冶短的天机之言，竟都怪在别人身上，一径埋怨着，却见公冶短压低了下颌，小眼耽耽怒视，一副眼看就要翻脸的模样，赶紧改口道：
　　“好了好了，我明白我明白，我一定用心揣摩天机，老神仙你尽管放心——”

　　正应付着公冶短，远处传来云儿的惊呼声，小奇听到云儿唤着自己名字，心就急起来了，对着公冶短道：
　　“老神仙，记得差不多的时候，再来提点提点我，等我拿到财宝，一定不会亏待你！”
　　说完这话，在心里加了一句：才怪！

　　公冶短却不动声色，似乎根本不在意，挥了挥右手示意她离开，在小奇撒腿跑远的身影之后，公冶短阴沉的目光，落回到自己的左手上，从刚才到现在，他的左手都深深藏于衣袖之内，并未外露。

　　此刻，衣袖被乍风吹开，赫然露出血肉模糊的左掌，整只左掌，绽裂得仿佛被人用尖细的小刀划过几千刀一般。

　　大颗大颗的汗珠从他背心渗出，没有人知道，他的心中充满了惊恐与惧怕，他在心中对自己道：没事的，没事的，等她办完那些事，我的手……会好的……甚麽都会没事的……

　　不知自己责任重大的小奇往云儿所在的方向奔跑着，不多时，她便跑回了原来的地方，见到小尼姑整个人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她怎么了！”刚刚不是说在冥想，怎么又晕倒了？！小奇气喘吁吁跑过来，扶起小尼姑，只见云儿一脸焦急，道：
　　“酥酥小师父与云儿交谈了一会儿，便体力不支晕过去了，恩人，快，咱们把她带回城罢！”

　　小奇顾不得问她们到底说了些甚麽，赶紧背起小尼姑，和云儿一同往东城门行去。

　　穿过树林，过了官道，终于回了雪粱城，一径将小尼姑背回粉燕楼，留下云儿照看，小奇心里头有记挂，稍微陪了半刻，便搪塞几句溜了出来。

　　小奇心里头记挂的，当然是那些没影子的财宝了，方才公冶短那句“财宝从东而来”的天机，小奇打一开始就理解为“从东城门进来的姓赖的那伙人，车上麻袋里头装的就是财宝”。所以，她才会一回城就扔下小尼姑不管，溜出来打听姓赖那伙人的下落。

　　正想着要找谁打听，楼外天几个汉子浑身汗臭地走进楼来，打头的正是球三，一见小奇在厅里发愣，便笑着迎上去，躬身行礼道：
　　“大将军，城主方才还派人去城门口请您呢，原来您已经回楼了？”

　　小奇一听这话，就想起方才在城门口被人冷遇的事，鼻子哼了哼，阴阳怪气道：
　　“找我有啥事？她不是要陪姓赖的那位贵宾么？”

　　这种小孩儿的负气话，听得球三心中好笑，面上不敢表露，只得将头低了更低，道：
　　“城主正在三楼招呼那些粮客，说是午膳时辰到了，请您回来用膳。”

　　小奇才吃过血蔘花那种究极补品，哪里会饿，一句话便回绝了，道：
　　“我不饿，就省了我那份罢！还是让贵客们好好吃比较要紧！”
　　打发人去三楼向裴绫绡回话，小奇瞅了瞅球三，眼珠一转，问道：
　　“我问你，那帮粮客带来的粮食呢？都放哪里了？”

　　球三禀道：
　　“就近都堆放在城门附近的破庙里头，他们自家十几个人看守着。”

　　小奇“哦”了一声，挺起胸膛负起双手，拿腔拿调道：
　　“很好，球三，你随我去查看查看，这么重要的东西，可不能有甚么闪失。”

　　球三心里一愣，也不知道怎么护城大将军对那些粮食如此上心，他只是一个小小的衙役，也没办法拒绝，只得应下。小奇只是去探一探虚实，便只带了球三一人前去，两人饭也顾不上吃，快步走到城门口。

　　远远便见到破庙门口停着五辆马车，有个粮客正用自带的草料喂着马，见到小奇领着人过来，眼神往庙里头一招呼，十几条汉子就都冲了出来，硬生生堵住了整个门口，明显就是不欢迎小奇入内参观的意思。

　　球三一看这架势了不得，赶紧在后头轻轻咳了一声，暗示小奇千万莫要硬闯。他不知道小奇是个绝对不会跟人硬碰硬的人，担心也是白担心，人家小奇往庙里扫了一眼，见到麻袋们整整齐齐都在庙里头堆着，心里就踏实了。非但没说要进去，还站在庙口夸夸其谈了半天，说了一堆什么各位辛苦了之类的废话，直到有个妇人来给守庙的人送热粥热菜，才打断了她的慷慨陈词。

　　小奇一看，饭点到了，也就是午睡时间快到了，该回去躺会儿，想想怎么来把财宝偷走的才是要紧，那还是撤吧！便不说废话了，跟球三两个走回粉燕楼。走着走着，小奇就发觉后头的球三不对劲了。

　　这球三来的时候还走得好好的，怎么回去的路上，一老打磕呐？走几步打一磕，有次还差点撞到小奇身上来，这下小奇可火了，霍地转回身来，斥道：
　　“球三，你是走路啊，还是打摆子哪！看着点！”

　　球三唯唯诺诺点着头，眼神却老往旁边飘，小奇心道怪了，顺着他目光一瞅，立马明白了过来。原来那个送粥而返的妇人，头上扎着红头巾，走路婀娜多姿地，正行在他们二人前头，速度和二人差不多，球三这家伙只顾着看这妇人去了，压根没有看路，所以才会老打绊。

　　这时候三人已经走回粉燕楼附近，城里那些修盖房舍的男人们暂时收了工，正在楼外围成几圈坐着休憩。这时匪家几兄弟提来了几只野猪，想是方才在西城外打来的野物。一伙人热闹喧天宰着肥猪，就在他们旁边，一大群妇人正用几只硕大的锅煮着粥。那红头巾妇人也往那边去了，帮着填粥。

　　小奇定睛一瞧，只觉得红头巾的妇人看起来格外眼熟，突然间灵光一闪，才想起来，这人不就是谎称诈尸，将酥酥骗入破庙的那女子么？也不知道她煮的粥有没有下药？
　　回头望一眼球三，只见他显然是看得痴呆了，眼睛一眨不眨，小奇忍不住乐了，猛地一扯他衣襟，叫道：
　　“喂！球三，你留口水啦！”

　　球三闻言一惊，赶紧用袖子胡乱擦着嘴，手忙脚乱拭了半天，眼角余光瞟见抱着肚子哈哈大笑的小奇，这才知道上当，也是怕人看见丢脸，球三臊红了脸，将小奇拉到一旁断壁后头，避过众人耳目，向小奇讨饶道：
　　“大将军，您就别作弄小的了，让人见到还不取笑小的。”

　　小奇嘻嘻笑道：
　　“你怕甚么怕，你喜欢那位大姐，早些去求亲不就行了，还瞄个什么劲！”

　　球三叹口气，伸手指了指正杀猪杀得一身血浆的匪家四兄弟，道：
　　“大将军，你以为我不想么？一年前我就找万金帮我去向匪娇提亲，可她四个哥哥说什么都不肯，还说要是我再找娇娇的话，就把我剁成八块！”

　　原来这妇人是匪家四兄弟的妹妹，怪不得是一伙的。小奇心道：这一伙人连人都吃了，剁人那是更加不在话下了。小奇一看那妇人姿色一般，嗓门还比别人都大，旁边一个妇人放多了水，被她劈头盖脸一顿猛骂，口水在空中飚飞的痕迹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小奇摇摇头，咋舌道：
　　“我说，球三，我没听错吧，你居然向她提亲？”

　　球三却扒在断墙上头，痴痴的望着，道：
　　“大将军，您不觉得，这么多人之间，惟独她，有那么一番举世无双的风韵么？”

　　小奇迟疑着又看了一眼，那妇人叉着腰，骂得正爽快，实在看不出她风在哪、韵在哪。

　　这刹那，突然有道洁白的身影映入眼帘，粉燕楼前，云儿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出来，赤足立在高高的楼檐底下，长长的发丝柔柔垂落在肩头，清澈而透明的目光正缓缓扫过人群，似乎有某种微妙的感应一般，准确地朝着自己的方向望来。

　　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那一瞬间，小奇仿佛听到极遥远的地方，有什么东西驳裂得脆响，接下来，呼吸停滞，心念凝结，天地万物似乎都安静了下来，周围一切的喧嚣都偃声无息。

　　那一眼间，她只想得起来一句话：
　　“这么多人之间，惟独她，有那么一番举世无双的风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