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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当年沧海月流珠 ...

  •   定海灵珠需要百年成型才能投入使用,在溟渊黑蝶贝中温养的时间越久就越为强大,因此也有很多灵珠是千年后才被取出。
      而这次他们要去加固阵法的定海灵珠只有五十年,只算个未成形的小宝宝。

      灵天门与人类之外的有灵生物联系密切。其中,黎家世代与海中鲛人交流,负责加固海中灵珠阵法。
      按理来说,黎仲兴脱离家族与灵天门之后,本应无权管理此事。

      只是,此处的长眠的鲛人首领曾在生前立下遗愿。除了鲛人、黎仲兴、拥有黎仲兴信物之人以外,任何人类不得踏入此处十丈之内。
      故而能为此处阵法加固的只有他们。

      巨大的鲸鱼、三角利齿如刃的鲨鱼在身旁游过,却没能发现藏匿在阵法内的众人。
      没人有那个心情欣赏深海的壮阔和神秘,所有人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

      越到海洋深处,越是一片漆黑。过于安静的漆黑充满了未知,鼓噪的心脏和血管跳动的声音格外清晰,让人忍不住生出一丝恐惧。
      唯一的光源就是黎长老脖子上挂的那块鳞片,正轻轻地闪烁、嗡鸣着。

      黎长老给每个人都发了一个锦囊,这样有了信物的众人才能接近溟渊黑蝶贝。
      “都小心着点儿,用完记得还我。”黎长老千叮咛万嘱咐,一再告诫众人要小心对待。

      玄子枫捏了下锦囊,摸出里面有一粒圆圆的小东西,应该是珍珠差不离了。
      ——黎长老,咱们堂堂万灵潭长老至于这么抠门吗?连借颗珠子都小气成这样?玄子枫暗自腹诽。

      无边的黑暗中渐渐晕染出一丝微光,周遭安静的一切开始渐渐被隆隆巨响和光热取代。
      待到抵达溟渊黑蝶贝所在的海底火山之时,众人才明白,为什么这里需要每五年加固一次阵法。

      承载了大洋之重的灵力乱流和海底火山的喷发,哪怕是隔着阵法都能感觉到那种震颤、炽热和重压。阵法不断地嗡鸣、出现裂纹又自动修复,在深海无情的碾压下震颤。

      纵有万钧之力,山海大观面前不过螂臂挡车。

      然而,这道天然的屏障,并不能隔绝人类这种心怀不轨的生物。
      二十人的队伍分别驱动两个日月同天阵,在海底火山周围大肆释放灵术,攻击海底的山体。各色绚烂的灵术打铁花一样落下,在水中掀起烟雾,搅得海水一片污浊。

      “这些人不是杻阳峰的人。”殷其雷十分笃定,“日月同天阵不假,但是里面的人绝非杻阳峰弟子。”
      众人齐齐回过头去,异口同声,“为何?”

      殷其雷一脸严肃道:“连纯元素灵能都没有的垃圾,也敢冒充杻阳峰行事,真是愚不可及。”
      “……”

      ——雷锅锅,您可少说点儿话吧。玄子枫直咂嘴。

      “真可惜,老夫也不是纯元素灵能。”黎长老第一个不乐意了。
      沧澜冷哼一声,“巧了,我也不是。”
      “巧了,我也不是。”北牧铃翻着白眼。

      这里面非纯元素灵能的郁十六、铁血和玄子枫也纷纷接龙保持队形。许是为了让殷其雷长长记性、注意言行,就连凇云和严洛都加入了“巧了,我也不是”的队伍。

      修习喜怒不形于色长达十八年的殷其雷,此时的脸色那叫一个精彩纷呈,在青、白、红之间不断转换。

      ——再亮点就可以在海底当光源了。玄子枫暗笑。

      然而灵术的轰鸣很快就打断了众人的笑闹,无差别的攻击甚至落在了众人所处的阵法上。
      严洛皱眉道:“他们这是要干什么?灵术并非锁定某一块区域攻击,更像是扫遍……他们是要打破溟渊黑蝶贝上的阵法?”

      ——看来他们并不知道定海灵珠确切的位置。
      玄子枫的脑子开始飞速运转。

      这帮人知道此处有未成形的定海灵珠,一定有灵天门的消息。他们并不知道确切的位置,是因为此处特殊,灵天门的人从来没来过。

      日月同天阵又是杻阳秘阵,除了有一定品级的内门嫡系高阶弟子外,不传。有胆子肉|体凡胎进入深海,那必定是杻阳秘阵使用得十分熟练,自信在阵法中具备了九段之能。

      看来,这件事杻阳峰、灵天门都脱不了干系。

      他们这边在人数和灵力上都处于弱势,在深海发起冲突又是万万不能的。这群人又不知道来自哪方势力,更是不能以响玉阁的名义随意介入。

      而每当一道攻击落在保护在溟渊黑蝶贝的阵法上,黎长老项上的石头便会亮得愈发刺眼,众人的心也愈加揪紧。

      凇云问:“黎老,阵法还能撑多久?”
      “灵术威力不同,大概一到两个时辰之间。”幽光照映下,黎长老的面容似乎又老去了几分。

      黎长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抓住凇云的肩膀,沉沉地拍下。
      “凇云,这事儿老鲤鱼得求你帮个忙。我知道鸡妈妈心疼这帮娃娃。但定海灵珠之事关乎天地命脉,谁都不能置身事外。而且,我不能让他们这么对景殊的遗骸。”

      所有响玉阁的弟子都知道,黎长老最是骄傲、好面子的,能从他口中落下一个“求”字,必定是天大的事。

      凇云淡然道:“黎老,您也是教过他们的老师了,还不清楚吗?就算我不答应,这帮丫头小子也一定会冲上去的。神木塾何时有那种胆小怕事、畏首畏尾的小崽子了?”

      赤瞳流转,凇云抬眼示意黎长老向身后看去。

      傅燃使劲揉着自己扎手的短发,若有所思地说:“你说,我们能不能把阵法画好了之后送过去?”

      “估计不行,我们是去修补加固阵法的,肯定得过去操作。”南泽恩熙将手里的暗器机璜掰得“咔咔”响,似乎这样能加快思考的速度。

      “这么密集的灵术攻击肯定会耽误我们成阵,要怎么让他们停止攻击呢?”郁十六的手指“嗒嗒”敲在面具上,和机璜声融合在一起。

      十只落汤鸡早就把老师们抛在身后,叽里咕噜地密谋起大事来。

      “老雷,那个日月同天阵的阵眼在哪儿?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一击破阵?”铁血抬肘撞了一下身边木然的殷其雷。

      因为这张破嘴得罪人的次数太多了,殷其雷犹豫地开合几下嘴巴,才缓缓道:“能破,但是破完就没灵力了。人家掉下来也是二十个五段以上,还用易、容易暴露。”
      一紧张,殷其雷又控制不住口胡了。

      橘清平还是老妈子样,一边把每个人发间、衣服上的水抽走,一边意味深长道:“这事儿,我觉得鸡仔在行,潜行术应该挺管用的。”

      闻言,众人齐刷刷地看向玄子枫。

      “潜行术确实有御水的法子,以大家的能力应该抱得上佛脚。但深海的压力太大,出了这个阵法人能直接被压爆,怕出事儿。”玄子枫略为思索,道:“就算我们能神不知鬼不觉过去,也扛不住他们这个无差别攻击……”

      就在这时,玄子枫双眼微眯,起身走到阵法边缘,仔细地看向其中一个日月同天阵。
      “你们看,那里是不是有个鲛人?”
      顺着玄子枫的指尖,众人果然在日月同天阵流转之时,捕捉到一条鱼尾。

      殷其雷疑惑道:“难道是有鲛人叛变?”
      “不可能。”黎长老立即否定了殷其雷的猜想,“鲛人的生命是与海洋联系在一起的,海洋的气运有损,最先遭殃的就是鲛人。他们的信仰也决定他们不可能带人窃取定海灵珠。”

      玄子枫意味深长道:“如果是活傀术,那就不一定了。”

      论邪道术法,这里面没人比玄子枫更了解其中门道。

      活傀可是死尸、木偶比不得的东西。活傀是有生老病死的活物,炼制得当可以在完全服从主人的情况下独立执行命令,甚至可以自行修炼、突破。
      由寿命长达三五百年的鲛人炼制而成的活傀更是传家宝。目前也就活傀术的源头——晦幽谷,有这么一条。

      玄子枫道:“五毒纹乃是活傀象征,若那鲛人身上的魔纹有五毒图案,就一定是活傀了。我目力有限,看得不真切,不知三位老师可否看得清?”

      鲛人身上隐约可见的魔纹中有五毒狰狞,刺入凇云的眼睛。
      “照你说的看,那是确实活傀。”凇云赤瞳微闪,肯定了玄子枫的猜测。

      若不是玄子枫指出来,这十几个人全都对邪道术法知之甚少,怕是发现不了这里面还有邪道门派的参与。

      凇云心中有些复杂,不由得心生几分自责和羞愧。
      他曾经大言不惭地对牙牙说过“不详其道,何以评判”、“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可他自己何尝不是怀着偏见和个人的好恶对待邪道术法的呢?

      除玄子枫外,学生们对邪道术法知之甚少,自然是因为课上课下都没怎么接触过。这与凇云打心底把这些东西列为“禁忌”不无关系。

      是他自矜正道,不屑于了解其中门道,才会如此被动;是他自以为是,以“保护”之名阻碍了学生的视听。

      邪术威力巨大、无孔不入,但只要稍加了解,也不是全然不能防范的。这些都是凇云以前不知道、也曾不屑知道的。

      “先生,您是精神类灵能,容易受那活傀鲛人的歌声影响。”玄子枫趁着凇云正出神想着什么,拉过凇云的手,在掌心画下一个精巧清心诀,“请凇云先生多加小心。在牧铃施展通灵语的时候……”

      被清心诀的凉气激得浑身一颤,凇云这才回过神来。

      卧底鸡仔非常有分寸地放开手,“……先生,您在听吗?”
      凇云定了定神,环视一周,厚着脸皮问:“我们,说到哪儿了?”

      谁能想到,堂堂凇云先生竟然也有上课溜号的时候。
      他还完美地错过了几乎所有重点,连自己被安排了“作业”都丝毫不知。

      日月同天阵的炮|轰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但连个溟渊黑蝶贝的影子都没看见。
      纵是有阵法加持,一群不到九段的人也经不起这样长时间的损耗。阵法中的一人抬手叫停,让人们在阵法中调息,稍事休息。

      然而,这帮人是注定没法休息的。

      海水震荡着传递人类听力范围之外的低频和高频旋律,隐没在海底火山的每一次喷发当中。
      忽然,一根巨大的吸盘触须伸展过来,缠上了日月同天阵的阵眼。阵法中运转的灵力滞涩,让阵中的人顿感灵力在经脉间硬生生卡住,纷纷喷出血来。

      这血液并非凡血,可是蕴含着灵力的驭灵师血液。
      一股股红雾弥漫,在海水中是收不回去的,血腥味清晰地扩散开来。

      先是一种名叫海火壳的甲壳海底生物闻血而动,向甜美的血液发起进攻。
      海火壳单只攻击力弱小,并不如何诱人,但是任什么人也不住几千几万的小东西铺天盖地袭来。
      日月同天阵被迫再次运行起来,洒下的灵术收割了一批又一批的海火壳。

      然而小虫未净,密密麻麻的群鲨却露出了獠牙,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巨大海怪也在这时闻血而来。

      上方两轮日月同天阵与不知名的海怪大战之时。十名神木塾弟子口含锦囊中的珍珠,获得了在海底呼吸、平衡体内外压力的能力。
      海底火山中,他们以现学现卖潜行术疾驰,纷纷赶到溟渊黑蝶贝的阵法外。

      玄子枫甩着摸过章鱼的手,一脸嫌弃地赶到自己的位置藏好。

      灵能“通灵语”在北牧铃五阶之时,可以模拟人类能力范围之外的精神信息。她模拟了好几十种“发现猎物”的信号,藏在海水中向四面八方散开。总算是招来一群敢来海底火山的灵兽。

      此时,原本的阵法已经快失效了,瑰丽的溟渊黑蝶贝在海底火山间时隐时现。
      凇云和黎长老负责修补内环核心阵法,他们的身形没入黑蝶贝当中,忽而明灭。

      十名弟子各居其位,在头顶翻涌的海水、灵力、火光、流岩中撇开所有杂念,意动成阵。

      外环阵法开始重塑,荡漾出一圈白光。
      清凉进而温热的灵力冲击过每个学生的身体,随后又悄然平息。

      而玄子枫体内的聆风堂阵法封印却因此而松动。就像掀开的清酒密封盖子,片刻间透出了原本的芳香。
      那一刻玄子枫感觉到,自己的灵能“入感”或许并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同时,玄子枫口中的珍珠,动了。
      原本只有阵法的神识中,突然多出一片澄澈的海。

      那是鲛人。
      海藻般散开的长发在水波中飘摇,半人的身是天神都要嫉妒的力与美,半鱼的尾足有两米多长,似乎能随着波浪撩拨在心弦上。

      人类男子和鲛人一起坐在海底的一块礁石上,坐得很近,超乎寻常的亲近。

      “你们鲛人比人类强大、比人类活得更长,我知道,我一开始就知道。对于你们来讲,我们逝去的太快,看到、知道的太少。或许正因为这样,我才不想错过。”
      少年笑了,有几分羞涩,眼里是满满的光,写满了干净又深情的向往。
      “景殊,你在我、在我……心里,很久了。”

      鲛人并没有说话,他只是默默地皱起眉头。

      “我希望,我短暂的生命可以陪伴在你身边,在这段时间给你快乐。而当我走到尽头,我就是你的一段过去、一段前尘往事。到时候你可以开启新的生活,甚至不必想起我。”
      少年微微红了脸。
      “我没有什么奢求。仅仅是看到你,足够我此生无憾。”

      然而,鲛人却把原本亲近的距离拉开了。

      “黎六,不要自以为是,你只是个人类而已。”
      少年有些意外,但还是满眼的爱慕,“景殊,我对你是真的。你对我也一直……”

      鲛人略微不耐烦地皱眉,淡淡开口,“比起野猫野狗,养在人类身边的小东西自然是被宠得油光水滑,脑子聪明些、活得长一些。宠物确实可爱,讨人喜欢,但你会和自己的宠物交|媾吗?”

      这个回答堪比冰原极地的海更沉更重,压在少年不设防的心头,把那光、那双眼、雀跃的心全都压成了齑粉。

      “景殊,你……”少年有很多想质问的、想说的,却叫出这个名字之后,再也说不出什么了。
      良久,少年双唇颤抖着,哑声道:“黎六多有冒犯,还请首领见谅。无颜在鲛人都城久留,即日回灵天门复命,另请他人前来。”

      说罢那道身影在灵力的助推下向远处疾驰。

      “小六儿,对不起。”
      一滴泪顺着鲛人的面庞落下,化为珍珠落在手中。

      ……

      入感褪去,玄子枫猛地睁开眼。
      ——岁月真是把杀猪刀啊,老鲤鱼年轻时长得真好啊……

      鲛人确实可以对月流珠,但并不是每一滴泪都会化为鲛珠,只有真情所至,眼泪才会化为珍珠。
      看来玄子枫所见,应该是这枚鲛人泪落下时发生的事情。

      ——怪不得老黎头这么宝贝。
      要是玄子枫,他也肯定不愿意把这东西轻易地交给别人。

      摇摇头,玄子枫继续绘画自己的那部分阵法。
      ——好想知道后续啊!

      玄子枫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但是他又不能把每个人嘴里的鲛人泪都抠出来用入感。加上入感的异变只有那一瞬间,再给他几颗鲛人珠他也看不出什么。
      偷偷叹一口气,玄子枫只得作罢,更加尽心地完成阵法的绘制。

      阵法外环的情况还算顺利,学生们一回生二回熟,都做得还算不错,甚至有那么几分游刃有余。
      可内环阵法的气氛就显得要十分严峻了。

      外界极度不安全,黎仲兴、凇云和严洛必须尽可能快地绘制,偏偏这个内环阵法复杂得要死。三人若是在岸上,恐怕早就汗流浃背了。
      谁都没想到,一向最为擅长阵法的严洛竟然在最后关头出了错。

      好在黎长老经验丰富,立刻拼上三成灵力,把阵法破碎的灵力波动给压了回去,硬生生把严洛画错的部分拽了回来。

      阵法内环合拢时会有荡开一圈强烈的灵力波动,这很有可能引起上方敌人的注意。因此弟子们需要在内环阵成之时迅速逃开,回到先前所在的阵法。
      几位师长则暂时躲在阵中,等敌人找寻无果离开后,再与学生们汇合。

      三人互相点头示意,将阵法拼接在一起。

      “叮”!
      灵玉佩在内环阵法拼接成功的前一刻响起。

      学生们当即起身暴退,向火山后藏匿着的阵法奔去。
      只是,弟子们还是低估了灵力扩散的速度,那圈灵力几乎是两个呼吸间就追上了他们,将十道身影齐齐向外推拒。

      就在所有人与那道灵力接触的一瞬,聆风堂封印再一次松动,玄子枫的神识连接到了每一颗鲛人泪。

      ——解锁全套剧情,真值。

      ……

      景殊还记得,小六儿十五岁那年,也曾是个满腔热血的愣头青。他有做一番大事的雄心壮志、有让天地换新颜的凌云豪情,而家族却是个束手束脚、不容他自由行事的地方。
      跟家族长辈大吵一架后,小六儿愤而离家出走,一气之下跑到深海的鲛人都城,去当守卫了。

      “我跟你学一下我们族长……黎六!规矩就是规矩,家族数百年来代代如此,容不得你一个小辈放肆!”

      “呵,容不下我,那我也不用在这儿待了!外面的世界早就变了,你们这些不知变通的迂腐糟老头子们,就抱着你们的规矩、跟祖宗牌位相亲相爱去吧!”

      “首领大人,你说为什么黎家世代跟鲛人交流,怎么就、就一点都没学来鲛人的好呢?思想都陈腐得要进棺材了,还管什么……”

      少年醉倒在鲛人首领面前,发着牢骚睡着了。
      那张睡颜跟他五岁时第一次见景殊、傻乎乎地问“天下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姐姐”时没什么区别,安静又可爱。

      ……

      这一待就是三年多。

      海浪的冲刷打磨之下,曾经作天作地的少年也在慢慢长大,不知不觉间小六儿已经慢慢成熟起来,不再莽撞轻狂,却不减一身血性。

      那年六月,一只逆戟魔鲸试图吞噬鲛人提升修为,潜伏在鲛人都城附近,频频袭击过往鲛人,为此鲛人都城全城戒严。

      没过几天海底多了一艘宏剑宗的沉船,据说,那里可能有宏剑宗独门剑法——弘正剑法的剑谱。对此,小六儿好奇得很,求景殊给个通行许可,让他去里面寻寻宝。

      景殊想着小六儿并非鲛人、实力尚可、有自保的能力,便答应了。
      然而景殊没有料到,这一时的侥幸心理,差点害小六儿丧了命。

      为了救下一条素不相识的小鲛,小六儿越阶单挑了那头逆戟魔鲸。
      他的鲜血与那魔鲸的血混在一起,将周身的海水染成一片鲜红。连胸口避水的鲛人鳞都碎了,哪怕无法呼吸、被海水挤压着五脏六腑,他也死撑着护在小鲛人的身前。

      直到景殊赶来,那鲛人小姑娘也只是蹭破了一点油皮。

      在叫嚷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人类中,只有十八岁的小六儿是个异类。
      看着全身是伤的小六儿,四海皆俯首称凇云的海中君,偷偷地将一颗鲛人泪落在那片血色的海域中。

      巡逻队特配的鲛人鳞碎了,景殊拔下自己腕上鳞片,系在小六儿颈间,整片海中唯一的幽蓝紫鲛人鳞静静地贴在心口。

      “一条入魔的八段逆戟魔鲸,也敢在吾面前放肆?”

      ……

      “……你会跟自己的宠物交|媾吗?”景殊说完这话,自己的心也揪得生疼。

      “黎六多有冒犯,还请首领见谅。无颜在鲛人都城久留,即日回灵天门复命,另请他人前来。向首领大人请罪,自当永不再踏入鲛人都城。”

      景殊看着小六儿的泛红的眼眶,目光追随着那个少年狼狈离去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清那个小点,他缓缓阖上双眼。

      其实他们谁也没比谁体面,谁的心里都是一片狼藉。

      小六儿可以没有任何顾虑地凭着一头热血扎进来。但景殊不能,他要为小六儿的未来着想,他不能为了一己私欲,将小六禁锢在离家万里的鲛人都城。
      人应该脚踏广阔的大地,而海洋又深又冷,对人类而言,像个牢笼。

      “对不起,小六儿。”
      鲛人城里再也见不到那个骄傲的少年了,只有月光洒落时,会掉下几颗珍珠,里面藏着他的模样。

      ……

      小六儿及冠那年,正好是黎家五年一度前往深海拜访鲛人首领的时候。景殊准备了海底最珍奇的灵药、沉船中惊世的瑰宝、自己最漂亮的鳞片,放在一个小小的匣子中。

      景殊练习了很多遍,怎样若无其事地将这些礼物交给小六儿,就像顺手给其他黎家的小辈一样。练着练着,匣子里就添了个装着鲛人泪的锦囊。

      然而,小六儿没来。
      一问才知,这两年间小六儿没回家族,至今毫无音讯,不知在何处漂泊。

      当晚,两百多岁的鲛人首领把自己关起来,匣子里的珍珠又偷偷多了几颗。

      ……

      频繁攻击鲛人都城的巡逻队的海怪突然没了踪影,几处定海灵珠周围多了不少人类的尸骨,多个溟渊黑蝶贝外的阵法被悄悄修复。
      而这些地方,都曾是小六儿当守卫时“罩”着的地盘。

      感受到鲛人鳞破碎,景殊丢下手中事务急忙赶到,看到了差点被海怪吞了的小六儿。

      “小畜生,我黎六就是死了,你也休想靠近定海灵珠一步!”
      利刃从口中刺入海怪的大脑,墨绿的血液喷涌而出,冲刷掉人类鲜血的红色。

      只剩一口气的小六儿,惹得那日鲛人首领的鲛珠产量破了新高。

      ……

      睡着的小六儿没了醒来时的那份凌厉和高傲,显得乖巧极了。
      景殊颇有些怜爱地揉了揉小六儿质硬的短发,指尖摩挲棱角愈发分明的五官,不由得心里一紧。

      谁知道,那脾气比驴还倔的人昏了整整七日,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逃跑。
      等景殊处理完公务回来,床上只有一条鲛人鳞项链孤零零地躺着。

      深海强压之下,没了鲛人鳞的重伤病患硬生生游出去好几海里,见景殊来追,还加快了速度。
      人能游得过鲛人才怪了,小六儿还是被景殊追上了。

      “我就是个流浪的孤魂野犬,但我也没那么贱,不想给鲛人当‘宠物’。”

      落下的鲛人泪没来得及藏好,当着小六儿的面掉进海中。
      九段巅峰的鲛人首领,四海八方皆在他麾下,何人见过景殊如此失态?

      小六儿心软了,跟他回鲛人都城养伤。

      几番争执后,被种种顾虑隐藏的真心再也收不住了。小六儿没收了景殊集起来的鲛人泪,景殊最漂亮的一片鲛人鳞藏在他衣襟里,贴着心口。
      本以为到这里,首领的鲛人泪应该会停产了。

      但通天地,知古今,窥得未来的鲛人首领,预见到了自己将近的死亡。

      ……

      “景殊,我是不是唯一一个有机会围观鲛人首领预言的人类?”
      “是,只有你了。不过预言也没什么好玩的,都是些模糊的片段和意象,我也看不到我的未来。如果预言的内容特别清晰,反而是坏事。”
      “能有多坏?等以后我也九段了,天海之间自然是一片太平。要是有不平的,我们就一起摆平。”

      天海明鉴缓缓嗡鸣,散发出洁白的光雾,拨开迷雾即可窥见未来。
      这般清晰的预言景殊未见过,而这也是他一生中最后一场预言。

      南海将会迎来百年不遇的大规模海底地震。而这场地震,会打破地壳中史前魔物的封印。若是魔物破封,那将又是一场灭世的洪灾,天地间万物生灵都将被巨浪怒涛吞噬殆尽。

      作为鲛人首领,景殊将自愿提前进入溟渊黑蝶贝,燃尽毕生修为加固封印,守四海清平。

      这是景殊的使命,他成为鲛人首领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以此生、此身镇守万丈沧溟,他的确是自愿的。等魔物在封印中消亡,就算他不在了,也能给小六儿留一个安安宁宁的太平盛世。

      “景殊!别推开我、别说什么这是为我好,你不能总是替我做决定!”
      小六儿是怕了,他怕景殊像之前那样,因为这个便狠心断了他满心的欢喜。

      可景殊却有些释然地笑了,他轻轻抱住了心上的那个人。
      “我还什么都没做呢,你就急着冤枉我。”

      景殊这一生都献给了海洋,不能连这最后一点点眷恋都舍不得留给小六儿和自己。

      人类的身体比鲛人温热许多,心跳也要更快一些,无比温暖地撩拨景殊的心弦和绮念。
      “小六儿,多陪陪我好吗?”

      他们之间的亲昵,是倒计时中绝望又绝顶的欢愉。小六儿紧紧攀附着那具非人的身躯,颤抖的肩窝时不时盛着几颗价值连城的鲛珠。

      ……

      ——我为什么要看!为什么要好奇!这糖是刀子做的,嗑着扎心啊!
      这是玄子枫昏厥、被郁十六用涣意心法捞回去之前,最后的念头。

      与此同时。

      阵法的震荡下,画了两遍阵还格外搭了三成灵力护犊子的黎仲兴,光荣地晕过去,脱离战场。修为稍弱的严洛也倒在了地上。
      非常没用的教师团,仅剩鸡妈妈一人还在坚持。

      阵法内安静的世界突然响起一道陌生的声音。
      “我几句话要跟你说,可怜的小家伙。”

      凇云惊异片刻,赶紧回身看去。

      足有六人合抱大小的巨大溟渊黑蝶贝上,出现了一个半通明的身影。一条瑰丽的鲛人满眼怜惜地看着凇云,像是在看一只受伤的幼兽。

      “景殊前辈……是吧?晚辈凇云,与黎老已共事多年,还请前辈多多指教。”
      长得跟玄子枫有几分神似的鲛人微微颔首。

      凇云不知道是景殊真的长得像玄子枫,还是长在凇云审美上的人都是这个类型的。
      “这么多年,景殊前辈的意识一直还在?”

      景殊淡淡地笑道:“是,我的意识还在,只不过沉睡的时候比较多。小六儿他来,我都是知道的。”
      犹豫了一下,凇云还是问道:“既然前辈醒着,为何……不曾见过黎老。”

      鲛人的尾巴轻轻摇摆,景殊垂下眸子,“他还劝过我不要沉浸在过去当中。可忘不了、走不出的人却是他。后来,他好不容易走出来了,我不希望他又沉沦,或者做什么傻事。”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景殊有些哀伤又无奈地说:“我对不起小六儿的地方太多了,不能再耽误他了。再说,小六儿见我还是这般模样……”

      听到这里,凇云也只得轻叹一声。
      谁说不是呢?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景殊轻且浅地露出一抹倦怠的笑容,“小可怜,你知道吗?我在想,如果我当初早些接受,是不是小六儿会少些遗憾?我能不能给他多留一些好的回忆?他会不会少受一些伤、少吃一点苦?”

      只是,没有如果。

      “不好意思,让你听我这个老东西发牢骚了。”
      景殊的神识变淡了几分,声音也弱了些,“时间不多,我就直说了。小可怜,你本源有损,但天地气运与你连接,你需要足够的灵力担此大任。”

      凇云无奈地摇摇头,“景殊前辈,晚辈虽有天地智灵,但神识、本源与天地智灵的精华已经被他人用‘春时祭’抽走,无法修复了……”
      “小可怜,别那么悲观。幸运的是,我有资格做天地智灵的‘智灵’,可以修复你受损的神识。”

      这番话无疑是让凇云震惊的。

      天地智灵由两个部分组成。
      其一,是千万年天地极纯灵力精华聚集压缩;其二,是具备通晓天地之能的灵木、灵兽的灵魂与毕生修为凝成的‘智灵’。

      二者相融,藏着广博的天地至理和精纯的天地灵气。
      因此拥有天地智灵的人,比他人更早地明事理、解真谛,修炼速度也远超常人。

      “只不过我的修为要留给定海灵珠,所以这并不是一份完整的天地智灵,但缓解你的痛苦绰绰有余。当然,为了不影响你,我也会和其他智灵一样,模糊掉自己的记忆,只把有关大海的学识交给你。”

      能够再得到一份天地智灵,无疑是巨大的恩典,可遇而不可求。
      换作他人,定是生怕对方后悔,早就一口答应了。

      然而,凇云垂眸思索片刻后,道:“多谢景殊前辈垂怜,可是这份礼物晚辈不能收下。”
      这个回答令景殊颇感意外。

      凇云反而有几分释然,他瞥了一眼地上晕过去的严洛,道:“这是晚辈的弟子严洛,他的灵能是预言,但代价是损耗他自己的生命和身体。鲛人通天地,知古今,窥得未来,还请前辈相助。”

      景殊若有所思地看着地上的严洛,缓缓露出笑容。
      “师者父母心,原来如此。”景殊的身体又变淡了几分,他起身游到凇云身前,轻轻吻在凇云的额头,“小可怜,愿夜晚给你好眠。”

      落在凇云额上的轻吻注入一股灵力,像是被温暖柔和的海浪包围一样,温养凇云的神识。
      景殊摄人心魄的身躯化为一团小小的幽蓝紫色光晕,没入严洛的额头。

      深海中,不知有多少这样美丽的溟渊黑蝶贝,也不知长眠着多少鲛人首领的灵魂,守着这份来之不易的海晏河清。

      不久后,三位老师也回到阵法当中,总算是圆满地完成了这项任务。
      阵法带着众人缓缓向海平面上浮。
      船身也恢复了原本的大小,严洛去查看其它弟子的身体状况。

      黎长老伸手,向众人讨回他的鲛人泪。

      就在这时,一个海浪打来,船体摇晃,殷其雷一不小心把那珠子卡在了嗓子眼儿里。
      众人手忙脚乱地帮了一场倒忙,非但没能把珠子取出来,还成功让殷其雷把鲛人泪给吞了下去。

      “……”
      黎长老的脸已经比江鲤子还黑了。

      虽然玄子枫也可以如法炮制,昧下这可遇不可求的瑰宝,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洗干净鲛珠,第一个把锦囊放回黎长老手中。

      ——盗亦有道,有些东西是贪不得的。

      然而,沉默良久后,黎长老长叹一声,摆摆手道:“罢了、罢了。”
      说着便把锦囊又塞给了玄子枫。

      “你们拿着吧。服用鲛人泪对修炼大有裨益,就当是老夫感谢你们帮这个忙了。我一老骨头没几年活头,这玩意儿还是物尽其用了好。”
      说罢,道骨仙风的老爷子一捋胡子,转身走了。

      凇云笑道:“还不快谢过黎长老?”
      众弟子忙施一礼,齐声道谢。

      沙哑的声音自远处传来,“你们这群小崽子们,不给万灵潭带回去百八十种灵兽都对不起老夫。还不快点捞鱼去?”
      “是,黎长老!”

      敏锐的暗探本能让玄子枫感受到了一道视线,他当即回头。
      正正好好、分毫不差,对上一双赤瞳。

      赤瞳的主人显然没料到玄子枫会这么快察觉,并未来得及躲闪开。
      凇云索性也没有移开目光,只是静静地打量着玄子枫。

      ——我脸上粘藤壶了?

      玄子枫有些疑惑地摸了一把脸,不着痕迹地把鬓角的发丝整理好,保持清水出芙蓉的湿润美感。
      那双赤瞳轻眨一下,凇云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筋疲力竭的卧底鸡仔脑子正好转不太动,有些莫名其妙,搞不清鸡妈妈这没头没尾的一眼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晚上,舒彩轻轻敲开了玄子枫的船舱门。

      “溯。”
      “啥?”玄子枫有点蒙圈。

      事先封好灵力的舒彩拽着玄子枫的手,戳在她脑门儿上,“让你用‘溯’,往中午调。”
      “哦!”

      ……

      “鸡仔,蟹肉虾肉鱼籽鱼背鱼腹都要,摆得好看点儿。还要一份高汤、一个煎蛋、一块烤鱼和一碟山葵酱油。”舒彩把盛了碎冰块的碗推给玄子枫。
      玄子枫疑惑道:“菜姐你吃不是已经吃饱了,还跑去溜达消食了吗?”

      “你管我吃多少,快点做就是了。”
      舒彩端碗就溜,却没想到溜进了凇云的房间。

      “笃笃笃”!

      一颗可可爱爱的脑袋从门后探出来,顶着装了生鱼片套餐的托盘。
      “师尊,吃饭吗?”

      凇云回头,被舒彩这番小动作逗笑,脸上温温柔柔的,是标准的鸡妈妈式欣慰。
      “谢谢彩儿。”凇云放下纸笔,稍稍整理有些凌乱的桌面,把书稿向周围堆叠,好不容易空出面前一块干净的地方。

      摆盘精致的生鱼片套餐放下,散发着丝丝寒气。
      纤长的玉指搭在黑漆木箸,夹起一块粉红或莹白的鱼肉,沾着山葵与酱油,送入口中。仅仅是看着,就有种食欲和色|欲同时得到满足的快|感。

      等凇云吃了快一半,舒彩才慢悠悠地说了一句。
      “鸡仔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哈!是吧,师尊?”

      然而,凇云的情绪没有任何波澜,手上的动作依旧平稳。
      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嗯,确实。”
      说罢,凇云不慌不忙地继续吃着。

      这下可把耍小聪明的舒彩给弄晕乎了。以她对师尊的了解,师尊多少应该会对鸡仔亲手做的菜小小地表现出来一点不同吧?!怎么会这么平静、毫无波澜?

      舒彩还在那儿心里犯嘀咕,凇云已经吃完了托盘上的菜品。
      用灵力洗刷干净碗碟后,凇云将托盘放回到舒彩怀里,抬手给了她一个脑瓜崩。

      “师尊!”舒彩揉着头嗔道。
      凇云笑道:“叫你闲不住。”

      “师尊你早就知道!”这回舒彩算是转过弯儿来了。
      凇云笑而不语,转移了话题,“辛苦彩儿帮我放回去了,谢谢。”

      一股灵力有些急促地把舒彩推出房间外,轻轻地关上门。
      在门被关上的前一刻,舒彩的眼睛捕捉到凇云似乎是微微红了耳尖。没来得及藏进袖子的掌心里,闪着一个清心诀。

      ……

      玄子枫控制不住嘴角上扬,微微低头回味凇云每一句不咸不淡的话,试图从那里面品出万千滋味。

      “哎!鸡仔、鸡仔!别发呆了,醒醒、醒醒!”
      头上挨了舒彩一个清脆的脑瓜崩,玄子枫这才回过神来。

      “菜姐,你是我亲姐。”玄子枫喃喃道。
      舒彩白眼都快翻上天了,“得了吧你,少来!这时候叫亲姐,亲个枇杷。”

      “礼尚往来,是不能少的。”玄子枫眼睛滴溜溜一转,“菜姐,作为回报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好不好。”
      她坐在玄子枫桌子上,挑眉道:“哟,什么时候卖货的变说书的了?你要讲什么故事”

      也不知道玄子枫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舒彩有点好奇,姑且听上那么一听。

      玄子枫不怀好意地笑道:“讲一个鲛人首领和人类少年的故事。”
      ——这种刀子糖不能只祸害我一个,得找个垫背的。

      “鲛人首领是……”
      “男的。”玄子枫抢答。

      舒彩“哦”了一声,随后道:“你等下,我去叫恩熙和庄妍庄娴,她们好这一口。”

      很快,面对四双亮晶晶的眼睛,玄子枫娓娓道来。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人类少年叫做小六儿……”

      月色照在海波粼粼,牵引着潮汐消长。
      水与月,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万物盈虚,而卒莫消长也。不过天地一瞬,沧海桑田。

      小小的船舱内,姑娘们被虐得哀嚎一片。

  • 作者有话要说:  鸡仔的聆风堂分店——目前可以公开的情报
    卧底鸡仔被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卿卿用蛊虫控制,在纸上写下一行字——
    【上车,我在海棠花开处为你点了一盏灯。】
    今儿个提灯夜赏花的是鲛人景殊和少年黎六儿,番外二:沧海月明珠有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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