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云Ⅰ响玉聆风》清水浅舱

66、寻珠瀚海滔天浪

　　神木塾游学来到南海，自然不只是在海边吃喝玩乐的。
　　——当然是要坐船出海，在深海大洋吃喝玩乐的。

　　渔网捕捞上来七七八八的海货，众人蜂拥而上。
　　冰灵魔杖一挥，所有海物都变成了冰坨坨。为了保证食材新鲜的口感，离了深海环境就会挂掉的鱼蟹，都被卓瑛以超低的温度活冻。

　　“你们快来看！我钓上来这么大一条鱼！”
　　宫飞絮抱着一条足有半人高的肥厚大鱼，在众人面前炫耀。

　　要是网捞上来的倒不稀奇，可要是钓上来的，那确实很考验力度的把控和运气。
　　就当众人准备说几句时……

　　“啪”！
　　大鱼试图挣脱宫飞絮，本能地打挺，肥硕有力的大尾巴结结实实地扇了宫飞絮一个大嘴巴子。

　　“……”
　　空气静默了两秒。

　　立即有人上前，把那大鱼和宫飞絮拉开，并且拦住那双要把雁翎刀抽出来的手。
　　阿尔瑟和铁血左右夹击，控制住宫飞絮。
　　而刘之柳拦不住宫飞絮，只好把鱼拖到旁边，避免大鱼当着所有人的面血溅当场。

　　“宫宫！冷静冷静！”铁血肌肉和青筋鼓起，压下宫飞絮要抽刀断鱼的手。
　　宫飞絮气得不行，“拦我做什么？我现在就要把这个不长眼睛的东西刀成刺身！”

　　“再思！再思啊！”无论多么紧急的情况，阿尔瑟都是半文半白的厉害，“此鱼非深海所产，恐不能生食啊！”

　　都是四段巅峰的驭灵师了，宫飞絮身体的防御能力强悍得很，普通大鱼扇这么一巴掌，唯一受伤的就是并不怎么值钱的面子。

　　为此，这条大鱼被撒上玫瑰海盐和香料烤熟之后，大家都有意多留点鱼肉给宫飞絮。承蒙同学们美意，宫飞絮愤然啃光了半条鱼，还把自己给撑着了，只能扶着墙缓慢挪动。

　　玄子枫把迅速解冻后还晕着的虾、蟹利落地处理干净，在加冰的柠檬水里轻轻浸泡，以最为冰爽弹牙、甜美可口的状态改刀摆盘，推到桌沿。接受得了生鲜的同学在桌子边坐了一圈，等着玄子枫投喂。

　　“玄老板，来份虾，蘸料要山葵和酱油。”舒彩把吃完的生蚝壳子用易形变成小碟小碗，放在玄子枫的手边。
　　“好嘞！”玄子枫将小碟子冲洗干净，摆上半透明的虾肉。

　　傅燃在桌上的金属盆里扔了团火，控制着温度，这样玄子枫就可以做些烧烤了。

　　“玄老板，蟹黄和蟹膏。”郁十六把面具向上推，露出一张嘴准备开饭。
　　“玄老板，要鱼腹最肥厚的地方。”沧澜的指尖轮番敲打在桌面上催促着。

　　其实这番大张旗鼓的操作并不是玄子枫的本意，只是他想不到更好的方法，自然地、不着痕迹地让凇云尝一尝他的手艺。

　　然而，黎长老和严洛都端着盘子过来，点菜点了好几轮了。凇云却始终在忙，校准航线、清点货物、回屋写书，都没有往玄子枫这边看过一眼。

　　卧底鸡仔在线低落，手上的动作都慢了些。
　　不过，沉浸在美食当中的大家并没有发现玄子枫的失落，还在催他投喂。

　　“鸡仔，蟹肉虾肉鱼籽鱼背鱼腹都要，摆得好看点儿。还要一份高汤、一个煎蛋、一块烤鱼和一碟山葵酱油。”舒彩把盛了碎冰块的碗推给玄子枫。

　　玄子枫疑惑道：“菜姐你不是已经吃饱了，还跑去溜达消食了吗？”
　　“你管我吃多少，快点做就是了。”

　　就连向来善于体察他人情绪的舒彩，这回都没发现玄子枫情绪异常，她还端碗就跑，人都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结束了轻松的午餐时光，能干正事的就干正事，晕船的就趴在甲板上呕吐。

　　他们此行会在海上飘上月余，除了为万灵潭的海洋环境补充物种之外，还要为海中的一处宝地加固阵法。
　　此阵复杂且灵力消耗巨大，驭灵五段以上才有能力参与阵法的绘制。因此，驭灵五段以下的学生主要承担水手工作，而玄子枫他们则要跟着黎长老练习阵法的绘制，在甲板上围了一个圈。

　　黎长老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讲课带着些老人家的习惯。比如，絮絮叨叨来回反复，频频回忆峥嵘往昔，无论讲什么最后都能落到告诫大家好好做人上。
　　一个不注意，鲤鱼长老又要开始长篇大论，不知是第几次重复这段背景信息了。

　　“定海灵珠是……”
　　黎长老刚刚开了个口，学生们就把他原本的话齐声接了下去。
　　“万年溟渊黑蝶贝出产的灵物。普通的珍珠都是贝类包裹外来粒子形成的。定海灵珠的成因也十分类似，只不过，这里面的‘粒子’比较特殊，是一位鲛人首领的尸骸。”

　　捋胡子的手卡在半路，黎长老清清嗓子说：“不错不错都记住了。那么我们继续，咳咳，每一位鲛人首领的……”
　　“生命走到尽头，便会在卸任后自愿成为定海灵珠的核心，进入溟渊黑蝶贝长眠。”
　　十个人异口同声，就连口音和语气都是模仿黎长老的，分毫不差。

　　“嗯，都答对了哈！接着讲，额，定海灵珠呢是难得一遇的瑰宝……”

　　“能调节海底灵力乱流。”南泽恩熙仰头望天。
　　“温养海洋生物。”北牧铃立刻接上。

　　沧澜生无可恋道：“吸收海底地震能量。”
　　“镇四海，驱邪秽。”郁十六抬手敲了敲有同款辟邪功能的面具。

　　黎长老刚一张嘴，马上就被堵了回来。大家的耳朵早就被磨起茧子了，你一言我一语抢着替黎长老把话都说了。

　　铁血还比较礼貌地举起手说：“可以净化海洋。”
　　“有生死人，肉白骨之效。”卓瑛道。

　　小火苗傅燃打了个寒颤，“极阴极寒克制火属性。”
　　“也能入药治疗失明。”橘医生的单片眼镜反光，藏起他的无奈。

　　玄子枫负责收尾最后一个答案，“鲛人灵魂还有可能产生天地智灵。”
　　词儿都让其他人给抢去了，殷其雷黑着脸，张开嘴欲言又止。毕竟这海中至宝已经够“多功能万金油”了，他雷锅锅也不能给定海灵珠编一个功效出来。

　　——不好意思，我们不是故意不带你玩的。玄子枫窃笑。

　　这一番操作把黎长老气得吹胡子瞪眼，“小崽子们还让不让老夫讲完了？你们是幼儿部的小孩儿吗？怎么还带齐声拖长音的！”

　　“……”
　　皮过就怂，众人低头摆出乖乖宝贝的样子。

　　就在这时，殷其雷憋了半天，来了一句，“黎老，您今天又要讲贵家族和鲛人的渊源和世代守护的约定吗？”

　　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看向一脸无辜的殷其雷。他还蒙圈着，不知道自己已经往老鲤鱼的熊熊怒火里扔了一桶油。

　　“……”
　　响玉阁某黎姓长老成功被神木塾弟子气跑。
　　“凇云！你看看你养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老鲤鱼找鸡妈妈告状去了。

　　——看来雷锅锅开口就得罪人的毛病，这辈子是改不了了。玄子枫摇头。

　　耳根子可算是清净了，十个惹祸精老老实实地继续配合练习阵法的绘制。
　　此阵用于守护未成形的定海灵珠，主要是为了隐藏珠子的灵气、击退入侵者，有定风波之能，需每五年加固一次。

　　海洋里的生物都知道定海灵珠碰不得，极少数觊觎灵珠力量的邪物也都能被鲛人解决。只有贪心不足跑来深海的人类最为麻烦，防不胜防。

　　过了一会儿，鸡妈妈给黎老顺完毛，过来看他们了。

　　凇云将手轻轻挡在嘴边做私语状，“其实，我也听得也有点累。”
　　大家一边彼此配合意动成阵，一边心照不宣地笑了。

　　“黎老上年纪了，大家都体谅他一下。”凇云的灵力在地面上画出阵法的框架，让众人描红似的继续练习。
　　沧澜笑道：“主要是听老师您讲课听习惯了，耳朵就被养刁了。毕竟，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漂亮话留着给小姑娘说去，哄我这把老骨头作甚？”
　　就在凇云还打算调笑自己已经老了之时，海面突然没由来地一阵狂风大作。

　　“嘎吱嘎吱”！——
　　原本稳定的船体开始摇晃，海水击打船体的声音也跟着船体声一起拍进耳朵，听得人牙酸、头皮发麻。
　　空气中的湿度几乎是瞬间攀升，冰凉的水汽稠密到令人有些难以呼吸。

　　“轰”！
　　巨浪自海面翻卷而起，迎着船体袭来。

　　“回魂！把阵画完！”
　　凇云的声音伴着清凉的灵力打入每个人的神识，众人急忙将自己画的阵法与相邻那人的阵法连接起来。

　　不过数秒，足有百丈高的巨浪便遮天蔽日，眼看着就要将飘摇小舟吞噬。
　　可殷其雷和傅燃之间的阵法却像是同极相斥的磁铁般，死活对接不上。

　　千钧一发之际，傅燃一掌拍在自己胸口，充满灵力的一口心头血喷在了阵法连接处，硬生生将两段阵法连接起来。

　　“滴答”！
　　周遭的世界骤然安静，只剩下阵成时的水滴声。

　　阵法圆环迅速扩大，将整个船体笼罩其中。海浪的咆哮被隔绝在阵法之外，船身下方的水如同家门外的池塘一般平静。
　　只是阵法外，海啸与暴风雷鸣依旧，巨浪裹挟着狂暴的灵力，几乎要碾碎天海间的一切。

　　整个阵法像是把船体放在了透明的雪花球里一样，外面的海浪滔天丝毫不能影响里面的平静。

　　背后拍来一掌，生生不息的涣意心法注入傅燃的身体，帮她缓过来那份难受劲儿。
　　“谢谢石榴。”傅燃正欲回头感谢郁十六出手相助，却愣住了。

　　这股浑厚的涣意心法犹如滔滔之水不息，显然不像是一个五段驭灵师的灵力。
　　傅燃缓缓回头，顺着白花花的山羊胡看到了黎长老苍老的脸。
　　“……多谢黎长老”

　　而本打算帮她、却被老鲤鱼的抢了先的郁十六，在感受到涣意心法的那一刻也僵住了。
　　涣意心法乃是灵天门秘法，向来不传外人，只有内门弟子才能修习。

　　——老鲤鱼，想不到您也是个被响玉阁收留的叛逆少年，不，老年。
　　玄子枫这才想起来响玉阁“浪子收容所”的属性，专门收集各种被主流宗门容不下的“罪人”。

　　“这是海上的灵天雷暴，能引起海啸的那种？”南泽恩熙问道。
　　应着滔天巨浪，灵天门遗珠黎长老捋着胡子道：“这不正常，就算是海上灵天雷暴也不会这样来得毫无预兆。”

　　“不是天灾，那便是人祸了。”凇云面色有些凝重，“纯元素灵能的驭灵师，能做到这个程度的，至少要九段，或者是……”

　　所有人齐齐看向了殷其雷。

　　这回殷其雷总算不是一脸蒙圈了，他开口道：“杻阳日月同天阵。可容五段以上纯元素灵能的驭灵师十人，有移天换地之能力。”

　　“难道是我们误入杻阳峰狩猎灵兽的现场了？”铁血问道。
　　忽然，黎长老项上系的一片鳞闪烁出蓝紫色的幽光。见此，黎长老和凇云的同时脸色大变。

　　“他们是冲着未成形的定海灵珠来的。”黎长老苍老而嘶哑的声音愈发不成样子，“凇云，他们是冲着景殊来的。”
　　凇云安慰道：“黎老，您先别急。敌明我暗，只要及时加固封印，他们是找不到定海灵珠的。”

　　“严洛，计划有变，灵力五段以下的弟子就交给你了。”

　　鸡妈妈要在外作天作地，洛后妈就得回归家庭。
　　整个游学中，严洛一直在承受他不能承受之重，弄得他都习惯了。
　　能怎么办？为了大荣未来的花骨朵，忍忍吧。

　　繁复华丽的阵法花纹自严洛脚下扩散开来，像是爬藤植物一样，以恐怖的速度蔓延开来，整个船体都被包裹其中。

　　“啪”！
　　一个响指。甲板上的弟子忽感脚下一空，眼瞧着自己脚下的甲板变成空气，纷纷坠入阵法圆球内部的海水。

　　远处，三位老师他们正踩着严洛的阵法缓缓飘下。整条船已缩成小小一丸，悬浮于严洛掌心，首尾长约八分有奇，高可二黍许，犹如一个麻麻赖赖、有点欠盘的核舟文玩。

　　驭灵五段以下的学生也一起被封在了阵法当中。
　　在阵法内部嵌套如此复杂的阵法，还能调和两种阵法不互相冲突，也就是强悍如阎罗王才能做到了。

　　凇云神情严肃地说：“去海底，一定要守住定海灵珠。”

　　船体被收入可以存放活物的容灵之内，由严洛保管。众人控制着阵法缩成合适的大小，向着深海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