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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神仙难断人间事 ...

  •   “我一个在狱里关了一天一夜的人,要怎么隔空祸害城外的一个小破村子?账本也看过,人也认过,素兴钱庄与羊沟村毫无瓜葛,我害他们作甚?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羊沟村出事这是谁都没料到的。
      但要是想把这口黑锅扣在安若头上,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就在安若和官府扯皮,闹得火|药味越来越重的时候。神木塾的学生们也不怎么消停,在凇云和严洛的带领下,一大早就赶到了羊沟村。

      刚一下车,沧澜就被熏得直翻白眼,急忙拿手帕捂住鼻子。原因无他,被衣香鬓影围绕的抱玉城澜少,还真没闻过这种发酵农家肥原料味和发霉味、血腥味混在一起的“混合香型”。

      散发着恶臭的小破村本就寒碜得很,随处可见的大片血迹更是为其添了一层腥臭的破败。
      果如消息所言,找遍全村不见活人。

      “他们到底是被掳走了,还是被杀了?”听起来,郁十六的脸色应该跟他今日换上黑脸面具差不多。他扶了一把被熏吐的羊翟,从容灵内掏出一壶水给他。

      “应该是被杀了。”橘清平无奈地叹气,“如果这些血迹不是动物血伪造的,从出血量来看,足以致命。”

      在整个村子跑了一圈的舒彩翻身下马,笃定道:“应该是人血没错了。刚刚我跟牧铃看过了,村民连养殖都懒得搞,猪圈、鸡棚等饲养牲畜的设施一概没有。这个村里的东西弄不出这个量的动物血。”
      也不会有人绑架时带着一群牲畜现场宰了,再连人带动物尸体一起带走。

      北牧铃用她还有些生涩的汉话道:“村里有养狗,但狗也被杀了,尸体还在。这里的村民,以前故意往马车下扔狗,讹诈车主。”

      柳枝观察着地面、墙壁血迹,在本子上做记录,“看血迹的形状,应该是一剑封喉喷溅出来的。”
      近百条人命全都是干净利落地一剑封喉。

      ——杀人带尸体跑路,这是要干什么?
      对于这个明显不符合暗探思维的做法,玄子枫有些疑惑。

      有这种手段的杀手,若是不想留下痕迹,只需要小心一些就行。要是喜欢搞大规模案件的人,通常都张扬的很,恨不得留下签名以彰恶名,犯不着把尸体带走。

      “呕!”
      羊翟总算是吐完了一波,这几日瘦了一些的小脸通红,挂满了眼泪鼻涕。他灌了一整壶清水漱口,隆重地脱离“战场”。

      医师助理穆逸凡调笑道:“连尸体都没有,咩咩你就吐成这样了?当初骨生灵那会儿,我和平子哥一开棺看到范生那个惨样,啧啧,那才是吓得人想哭。”

      ——不,你们想的是回去在药灵泉把对方给办了。
      就这事玄子枫能吐槽一辈子。

      “烦烦你就别吓唬他了。”郁十六颇有几分无奈,接着无意间提了一嘴,“不过尸体失踪……我想起骨生灵那时候,范生的尸体也是没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骨生灵事件中被忽略的疑点,在玄子枫脑海中缓缓浮现。

      两位医生正在保留一些证物,用于检测残存的灵力和其他痕迹。
      柳枝从歪脖子树的树皮上取下细碎的小东西,放在一块透明的晶石玻片上,用一个内置小琉璃片透镜的金属小管镜观察。橘医生发动灵能,让水滴聚集在自己的单片眼镜上,充当了放大镜。

      正爬树找鸟窝的玄子枫低头,问:“橘医生,在霜叶山开发一个新灵药,需要多少资金、多长时间、多少药师?”

      捣鼓着手中的工具,橘清平道:“这个要分情况。如果是‘假骨生灵’那种级别的新药,从开始制药到实验、成药,怎么也要个两三年吧……”
      而制药期间耗费的资金,应该需要曲老板倾家荡产才负担得起。

      “这就奇了怪了。研发灵药的经验、效率,霜叶山说自己第二,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吧?曲老板一个小商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勇气开发新药?还是说,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新药’。”

      一听这话,两位医生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

      柳枝道:“鸡仔的意思是——曲老板很可能只是另外一个‘钱来’对吗?”

      “没错。”玄子枫没能找到活着的鸟,只好翻身下树,找另一棵树爬,“有没有可能,‘假骨生灵’不是新药,而是已经正在流通、贩售的某种灵药,曲老板是在仿制‘假骨生灵’呢?”

      真相有没有可能是曲老板通过黑市渠道获得骨生灵的配方,但刀疤所在的盗猎团伙被抓,货物全部被抱玉城官府收缴。缺少重要原料的曲老板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仿制“假骨生灵”?

      “曲老板、刀疤他们审判了吗?”柳枝问。
      “判了,都是死罪,早执行了,没法儿再找他们核实。”玄子枫颇为无奈,“不过这也只是我不靠谱的猜想,不一定与骨生灵有关。”

      橘清平也认为玄子枫的推论不是空穴来风,“不排除这个可能性,虽然屠村羊沟村的人不一定是为了骨生灵,但很可能是制作相似类型的违禁灵药,都需要以人作为炼制的原料。”

      又没能找到合适鸟类的玄子枫坐在树枝上,俯瞰整个村子,嘟囔着,“真就半个活物都没有吗?”

      一身柳绿的圆领道袍远远地撞入玄子枫的眼帘,黑色的笠帽边缘露出的耳下至脖颈上的束得规整的雪发,垂到领口的帽珠若有流光。
      这个背影玄子枫太熟悉了,哪怕不用衣装、不用发色判断也认得出来。

      ——第一次见师尊真身,就是这套衣裳吧?玄子枫在心底偷偷地念叨了一句“雪松精”。

      凇云正在和南泽恩熙说些什么。隔得有点远,玄子枫听不见谈话的内容。
      忽然,南泽恩熙身边的死狗堆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南泽恩熙发现后抬手以灵力挥去脏污,用自己的千机暗匣当作担架,捧起了尚残一息的黑色细犬。
      天地智灵福泽周身,可以温养生灵。那即将离世的黑狗许是被天地智灵的气息吸引这才回光返照。

      “玄子枫!”南泽恩熙吼着,头都没回,抬手一条銮钖锁灵链从袖子里甩出来。锁灵链的银光缠上玄子枫的腰,把他从大老远的树上拽了过去。

      凇云一个云手拦住从天而降的玄子枫,帮他卸掉多余的冲击力、稳稳地降落。
      “开灵能。”凇云道。

      使用“入感”时注入的灵力可以作为一部分能量补充。所以,他们唤来玄子枫,以其灵力支撑黑狗的生命。

      白色的灵力缠绕在黑狗身上,玄子枫撸着狗头,却发现自己的神识里好像看到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玄子枫立刻抓住凇云露出宽大袖口的一截指尖,道:“先生,你看。”

      分享过去的视觉、听觉、嗅觉显然不是实时转播,而是一段时间之前的发生的事情。因为“通”分享过来的影像中,羊沟村的村民还是活着的。
      但这些影像只持续了十秒左右便消失了。

      凇云收回手,眼神微动,问:“你现在是四段巅峰对吧?”
      “是。”
      凇云旋即明白了,“应该是灵能先现。”

      灵能先现是一种小概率的现象,多发于五段以及以上的中高阶驭灵师。是灵能变化在灵力突破之前短暂、不定期显现下一阶段特性的现象。
      如此看来,玄子枫突破五段之后,“入感”将不仅仅是控制和获得动物的感官,还可以一定程度上回溯过去发生的事情。

      凇云将手放在玄子枫头上,道:“灵能先现维持不了多久。情况紧急,别抵抗幻境,我要开灵能了。”

      话音一落。
      “叮”!
      金玉碰撞之声入耳。

      在“灵幻”的引导和灵力的注入下,玄子枫有种修为提升至五段的错觉。这样的安慰效应,可以让他在短时间内再次灵能先现,有意识地向前回溯。

      只是灵能先现不稳定、也不好控制,一不小心,玄子枫就失去时间回溯的精准性,将黑狗的记忆调整到了一个多月前,还调不回去了。

      ——丢人现眼。
      玄子枫心里暗骂自己一句。等骂完了才发现,两个人的神识被入感相连,凇云很可能听得到这句话。

      “凝神。”凇云的声音温和地在玄子枫的脑海中回荡,“时间早一些也无妨,正好可以仔细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心里一凉,卧底鸡仔将自己的吐槽能力封印起来,做到了真正的安静如鸡。

      ……

      羊沟村,一个藏污纳垢之地。
      尤其是当入感的视角来自于一条狗。

      有大片的土地,只要用心经营、虽说不上肥沃多产,也至少能自给自足。就算不耕种,哪怕用心养一些牲畜也是个能养活村子的正当出路。

      然而,这里的人却宁可在歪脖子树下,扯上一整天的污言秽语、吞吐劣质烟草,也不肯劳作。丘阳城帮扶周边贫困村落送来的种子、牲畜幼崽当晚就进了村民的肚子。

      那些吃残羹剩饭的土狗个个儿瘦骨嶙峋。母的留到下不出狗崽为止;公的被扔到过路的车轮下,用于讹诈的有钱人家的小姐。这种深闺里的大家闺秀最是怕事,为了脱身,撒钱总是很痛快。

      除此之外,故意用竹竿、鞭子、铁棍打两个锁上交|配结的狗,还能给他们百无聊赖的生活提供低级的乐趣。毕竟比起他们,两只狼狈地躲闪、倒地、吠叫却因为被结锁着分不开的狗,要更惨、更可笑一些,能给他们提供廉价的优越感。

      他们的所谓“营生”就是向黑|钱庄借高利贷。当然,是有借无还的那种。

      对于他们来讲,放贷的和丘阳城来扶贫发物资的没什么区别,都是送钱、送东西来的冤大头。
      追债的上门,村民自然是不怕的,反而是追债的人惨得很。

      恐吓文书,无用。
      羊沟村全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

      桃|色|新闻,无用。
      这个村的村民里就找不出来一个要脸的。

      暴力威胁,无用。
      全村近一百个歪瓜裂枣加上饿狗,能把那三五个上门追债的打得纷纷求饶。

      涂鸦泼|粪,无用。
      羊沟村的破茅草屋外面不差那一点污物,泼了跟没泼一样。

      光脚的是真的不怕穿鞋的,这帮村民也是无赖出一种境界了。
      大多数的黑|钱庄都是有苦说不出,他们这不正当的生意被赖上了也不敢报官,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如此一来,倒算得上是间接打击了地方高利贷的黑恶|势力。

      等羊沟村的人把钱挥霍完了,就换不同的村民、用假身份找另一个黑|钱庄当冤大头。

      羊沟村村民花钱,主要是花在吃喝嫖赌、拐卖妇女上。
      按他们唠闲嗑时的说法:青楼花魁是用来玩儿的,伺候自己的、下崽的还是要买良家小媳妇。

      被拐卖的妇女一进来就被打断手脚,锁在破旧的棚屋里,以各种方式侮辱。等到这些女人失去灵魂和希望,变得和他们一样麻木,才会被放出来。她们跟羊沟村里的狗一样,为人驱使、在缺乏医疗的恶劣环境里不断下崽。

      存进祁家开的假素兴钱庄的那笔钱,就是他们上一次坑高利贷没来得及挥霍完的钱。

      这样的日子在前一个夜晚戛然而止。
      这次,羊沟村终于惹上不该惹的人了。

      驭灵师,是凌驾于凡人生命之上的存在。

      这条大黑狗唯一的温暖,便是那个锁在棚屋里,刚被拐来一周的女子。
      黑夜降临,那个经常把发霉发馊的剩饭留下来一点分给黑狗的女孩,把狗藏在稻草之下。

      带着灵力的尖刀划破她的喉咙,她残破的尸体不知被带向何方。
      黑狗躲在死狗堆里装死,不幸被驭灵师补的一刀捅中。它的生命也因失血过多而渐渐流逝。

      橘清平的水灵能在试图修复大黑狗的伤口,柳枝的祈愿也在闪着青色的灵力光芒。
      但终究是没能留住。
      幻境的流速很快,那些至暗至秽之事,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走完了,黑狗的生命也在这一刻流逝。

      “把灵能都收起来,安置好它们,回程的路上我再解释缘由。”

      正午的太阳当头,神木塾的车马走得很慢。没人火急火燎地赶车,大家都在默默咀嚼、消化着那个足以解释其中种种的幻境。

      现在的情况变得有些复杂,去过羊沟村的学生心情也很复杂。
      虽然羊沟村的村民大多都是“活着污染空气,死了浪费土地”的无赖盲流,还无恶不作,死有余辜。但那近百条人命里头,也有被拐卖的妇女、新生的婴孩,还有那几十条瘦得跟骷髅一样的狗。

      “世间怎么会有这般不堪、罪恶的地方呢?”柳枝有些累了,靠在车窗边,轻轻将帘子拉开一条小缝,看向窗外的春景。窗外的春暖花开,开不到羊沟村那么脏的地方。
      坐在身边的沧澜拉住了柳枝的手,“羊沟村也算是恶有恶报了。”

      “可那些被拐卖的姑娘、那些襁褓中的孩子呢?他们何其无辜……”柳枝的声音哽咽,说不下去,只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穆逸凡也劝解道:“那些姑娘没有继续被村民糟蹋,也算是种解脱了。那些孩子如果有得选,想必也不愿……”
      话还没说完,橘清平轻轻扯着穆逸凡的手,对他摇了摇头。回去的这一段路上,橘清平安静得很,好长一段时间都没说过话。

      神情略有些凝重的橘清平开口,“如果他们不是一心求死,还尚存一丝希望呢?”

      这个问题是穆逸凡无法回答的,而他聪慧过人的平子哥也给不出一个像样的回答。
      橘清平的手揉着那颗耷拉下来的红卷毛,默默地揽着穆逸凡靠向他的肩。

      比起大家,玄子枫算是比较平静的,心里头没有什么波澜。他沉默着,融入众人的情绪当中。

      聆风堂与羊沟村本质上是相同的,都是阴暗见不得人的地方。要么是在最后一丝价值被吸食殆尽前苟延残喘,要么是靠压榨夺取他人的生命拼死挣扎。只不过一个金玉其外,更会掩饰罢了。

      玄子枫觉得自己是没有立场痛斥羊沟村的。毕竟,为了在暗探堆儿里混出头,他连自己手上有多少条人命都数不太清。他也是以食人血肉为生的。
      不像这帮同窗,他们的手干净得很,所以他们可以悲天悯人、可以义愤填膺。

      只是,舒彩的一番话让他觉得有些触动。

      “姑且不说这些人该不该死。我只是想,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以‘审判者’自居,越过律法、越过普世的公正,全凭个人的喜恶评判,擅自夺取他人的生命。杀对了固然不是坏事,可错杀的要跟谁说去呢?”

      马蹄轻悠悠地踏在丘阳城的石板路上。曳撒的褶子在马背上撑开,映着阳光熠熠生辉。少女的脊梁立得中正平和,有几分凇云的味道,又有些像舒奕谣。

      舒彩又道:“所谓‘恶有恶报’真能消除恶、终结恶吗?如果村民真的是被拿去炼制违禁灵药,只怕又是一轮新的恶在循环往复,又会有无辜的生命被卷入其中。”

      原本缓慢沉重的马蹄停在路上,那份清越的声音悠悠传来,“善是不能软弱的。善需要比恶更强大、更完备,才能击败恶、防止恶的滋生。”

      春风拂面,似乎吹走了身上在羊沟村沾染的秽气。

      “没时间给我们失落了。蒙冤的安老板在等着,靠素兴钱庄的生意养家糊口的仆人、工人、商人都在等着,那些女儿被拐卖的家庭也在等着。我们不能迟到!”
      停滞的马蹄加快速度,在石板上踏出笃定的声响。

      “鸡仔、宫宫、大头!赶车的都快点!”
      “得令!”

      看着马背上舒彩挺拔的背影,玄子枫猛然间发觉,并不是只有他在改变。不知不觉中,当初那个灵力低微、还带着青涩的一捆小蔬菜,已亭亭如盖。
      ——虽然现在依然灵力低微。想到这里,玄子枫不由得为他可怜的菜姐叹了口气。

      ……

      待到日头偏西,安若终于如愿被凇云捞了出来。

      安老板可是体面得很,除了心里头有些憋屈之外根本没遭什么罪,在狱里还能洗上澡、换套衣裳、指示素兴钱庄狠坑了祁家一笔。他可是容光焕发、神清气爽,根本不像是刚出狱的样子。

      “啊!狼来了!”
      远远地,街上传来了民众的尖叫,兼有破碎声、碰撞声传来。
      还没来得及反应,灰黑的狼影从远处直奔大狱而来。

      足有一人高的巨狼利落地刹住车,甩甩狼鬃,顺道甩下来一个身着云鹤纹搭护的男子。
      男子发丝略为凌乱,英俊的面容有些苍白,显得风尘仆仆。

      “阿若!”
      顾不得还有别人在,那人冲到安若面前,“有没有受伤?他们没欺负你吧?是不是没休息好……”
      确认人没事儿了,他才长舒一口气,把安若抱在怀里。

      ——看来这位就是祁二少了。

      “你说你急什么啊,我早就没事儿了。”安若拍了拍自家文煜少爷的背。
      祁文煜根本就没注意到旁边站了那么多人,单单安若一个就足够把他的眼睛、心神都塞满了。
      “对不起,我没想到他们会这样为难你。我不想你觉得委屈,要是他们容不下我们,不如我们离开丘阳城……”

      安若哭笑不得,一根修长的玉指搭在祁文煜唇上,防止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太多胡话。
      “没事儿,你爹那边已经得了教训,以后祁家你哥说了算,大哥总不会为难我们吧?”安若毫不避讳自己坑了祁家的事儿,还调笑着,“大哥还有老薛、阿香他们要知道你打算丢下他们跑路,会哭死吧?连哥哥和朋友都不要了?”

      ——这么一比起来,相声组那对狗男男顿时没那么甜了。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吗?
      默默嗑起这一对儿的玄子枫摸摸鼻尖,把悬着的那颗心彻底放下了。

      趁着此二人旁若无人的当口,舒彩溜过来跟她鸡仔弟弟咬耳朵,“你说,正好祁二少也回来了,今天剧院场地维护休息一天……这算是个好时候吧?”
      “菜姐明察秋毫。”玄子枫对舒彩小野兽的绝对直觉感到佩服。

      这次羊沟村和上次骨生灵的案子都牵涉到灵药。为此,他们必须提前动身前往霜叶山查证,怕是留不到祁二少的生辰。

      如此看来,今晚确实是个好时候。两位发糖当事人需要压压惊,有个由头互诉衷肠、腻歪腻歪、展望未来。看上一场量身定做的专场表演,自然是极好的。

      “那咱们小孩儿先撤,给师尊和祁二少他们留点大人的空间叙旧?”舒彩问道。
      为了成人之美,玄子枫只得倍感遗憾地点头,“走!”

      识相的弟子们拉上相当于大号强光灵石灯的严洛,偷摸溜回剧院化装、布置舞台去了。

      近来日日|人满为患的城南剧院对外宣称场地维修,闭门谢客。
      中央剧场最佳观影区的位置,今夜只为两位观众打开。

      正如安若所料。当平日里只能在书中读到的“苍茫旷远,余韵悠长”真正萦绕在耳边时,祁二少的眼睛闪着光,完全被台上森坦斯、西域、西洋的音乐舞蹈所吸引。

      安若确实是了解祁文煜的。祁二少没什么政治理想、对功名利禄没什么追求,就是一个对艺术颇有造诣的闲散少爷。兴趣是研究天下杂学、收藏金石字画,都算作雅兴。

      祁文煜牵着安若的手就没放开过,时不时为安若讲解表演中的细节,在节目的间隙拿着节目单给安若讲起异域的文化。安若听得津津有味,笑着欣赏自家小少爷开心的模样。

      在后台给演员化妆、补妆的玄子枫闲下来往观众席一看,被此二人亲密无间的小动作、小表情甜得牙都疼。

      ——这对儿甜得比珍珠糖还真。

      以前玄子枫以为,自己对安老板和祁二少之间是真情还是假意并不在乎。然而现在他必须承认,他还是很希望这两个人是真心的。
      或者说,这么好怎么可能不是真心的呢?

      祁文煜为安若赎身、给他自由,肯放弃优渥的生活说走就走,只怕安若受委屈。睚眦必报的安若也没有与祁家闹僵,为的是祁文煜身边能有家人、朋友的陪伴。可能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祁文煜的喜好。

      白日琴棋书画,夜晚花前月下。
      心尖儿上的人就在身旁,慵懒地散下长发。

      ——师尊会想要这样的感觉吗?玄子枫不由得想道。

      专场演出不长,很快就圆满地落幕了。
      眼尖的安若身为钱庄老板,早就从这里面看到了商机,跑去跟剧院老板商谈投资的事儿去了。
      出于礼貌,凇云自然要去陪伴被丢下的祁文煜。

      只是玄子枫察觉到,祁文煜和凇云虽然也算得上是故人相见,可凇云似乎有些刻意地与祁文煜保持礼貌而疏远的距离,不似他与安若见面时那份亲切。

      而祁文煜对凇云的态度也不太一样。安若面前那个分寸大乱的小少爷,在凇云面前显得成熟而稳重,有那么一丝风度翩翩的味道。
      明面上,两个人说话的风格都是滴水不漏的,让人听不出一丝端倪。

      越是这样遮遮掩掩,越是能勾起玄子枫的八卦之心。

      深夜,凝空马牵引着车厢后屁|股喷火的车队,在灵幻的掩护下悄悄离开丘阳城,向着霜叶山的方向进发。

      与此同时,一只烟囱雨燕落在了安宅的屋檐。

      二人似乎是刚刚沐浴过,发丝还有些湿漉漉的。祁文煜拿着一柄精巧的木梳,站在红木圆凳后,从发尾一点一点地梳理安若丝绸般的长发。

      “阿若,你是不是故意留我跟玉蜻蜓单独说话?”祁文煜问着,用毛巾轻轻压干安若头发上的水分。
      安若的丹凤眼流露出笑意,微微回头,“嗯,你们都说些什么了?”

      把眼前妖精肩膀处滑落的衣衫拉好,祁文煜道:“说你看上去爱使小性子,其实只是心思敏|感、并无恶意,要我多担待一点。”
      听了这话,安若眉头一蹙,“瞧他这口气,跟他是个要嫁女儿的老母亲似的。”

      祁文煜思索片刻,还是决定把这句话告诉安若,“玉蜻蜓还叫我好好待你,你身子不好,不要太欺负你。”
      安若一愣,旋即回过味来,忍俊不禁,“玉蜻蜓,还真是……”话没说完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祁文煜也跟着一起笑了,耳尖都红红的。

      “文煜,我身子不好吗?”安若不怀好意地笑着,抬头有些玩味地盯着祁文煜。
      被这样直白又艳丽的目光注视着,祁文煜自然是懂的。他只得俯身吻上那勾人的唇,舌尖轻点那比抹了蜜还甜的唇角,苦笑道:“遭殃的是我,我还不知道吗?”

      “怎么,你不喜欢吗?”安若扯着祁文煜的衣襟。
      “喜欢。”

      安若起身,一个横抱将祁二少丢在床铺中,欺身而上。

      烟囱雨燕扑腾了一下翅膀,差点从梁上摔下来。
      ——师尊,你站反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鸡仔的聆风堂分店——目前可以公开的情报
    被卿卿用蛊虫控制的鸡仔,在纸上写下一行字——
    【上车,我在海棠花开处为你点了一盏灯。】
    今儿个提灯夜赏花的是安老板和祁二少,番外一:丘阳春意柳梢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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