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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城里城外鸡犬闹 ...

  •   “凇云先生!不好了,安老板被抓了!”

      玄子枫只是敲了两下客栈客房的门,还没等凇云说完“请进”就冲了进去,完美演绎什么叫做事态紧急、惊慌失措。

      向来处变不惊的凇云也露出惊异的神色,起身问道:“怎么回事?”

      “凇云先生,得罪了!”
      还没等凇云反应过来,玄子枫抓住凇云的手,立刻开了入感。

      安若被人带出素兴钱庄、关入大牢的影像映入凇云眼帘。

      现在不是死皮赖脸不撒手的时候,太得寸进尺容易掉好感。玄子枫及时收回手,规规矩矩道:“情况紧急,多有冒犯,还请凇云先生见谅。”

      态度端正、任谁也挑不出毛病,还不着痕迹地占了师尊便宜。
      ——干得漂亮!

      果如玄子枫所料,凇云并没有计较这一点。

      “无碍,给我看看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凇云甚至主动伸出手,要求玄子枫与他共享更加详细的情况。

      卧底鸡仔努力稳下自己的呼吸,差点没能压住自己心底的雀跃。
      ——稳住,欲擒故纵是诱捕师尊的重要手段。

      玄子枫故作为难,“先生,实时共享的时候没办法调整视角,鸟类的视野跟人类不一样,可能会有些不适。”
      “无妨,情况紧急,顾不了那么多了。”

      ——看,师尊在主动要求牵手。

      既然老师都发话了,做乖学生的自然是要听话的。玄子枫借坡下驴,轻触凇云圆润的指尖,抚过修长的手指,将能感受到脉搏鼓动的掌心纳入手中。

      这触摸的力度恰到好处,正是不轻不重,能借着十指连心,惹得人从手心手臂酥麻到心脉的爱|抚。
      凇云正担心着安若,丝毫没有意识到玄子枫在搞事情,只是下意识地肩膀微微颤了一下。

      ——看来“药劲儿”不够。

      小鸟特殊的视野范围本就让凇云微微蹙眉。玄子枫还在使坏,让小麻雀团子使劲儿蹦跶,上蹿下跳、螺旋升天,把玄子枫自己都弄得有点晕。

      纵是凇云有精神类灵能,神识比他人强大许多,也禁不住这番折腾。他顿觉天旋地转,脚下有几分不稳。

      玄子枫借势挪了一步,恰到好处地扶着凇云的手臂,引凇云向他的肩头靠过去。凇云正晕着,重心微倾,半个身子就这样倚在玄子枫臂弯里。

      ——我真的比师尊高了。

      在玄子枫的记忆中,他总是在抬头看凇云。一开始是真的仰视,而后是习惯性地把凇云摆在很高的位置。

      就在刚刚凇云靠在他身上的那一瞬间,他才有了实感,才笃定这个事实。玄子枫惊异于这种变化,仿佛是一夜之间,他与凇云距离不再那么遥远了。

      凇云的身体偏凉,没什么热度,可隔着衣物却让玄子枫的心口热了起来。

      精神类灵能的神识还是十分强大的,凇云立即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不着痕迹地拉开距离,但碍于入感需要肢体接触,他还握着玄子枫的手。

      “先生,我还用‘分’准备了一只猫,虽然没有麻雀隐蔽,但是上梁听一听应该是没问题的。”
      凇云点头,再次闭上眼睛。

      猫科动物视觉的色彩比人类少,但在黑暗中看得更加清晰,听觉也比人要敏锐许多。
      狸花猫的肉垫无声地踏在梁上,它探着头向官府的下方望去。

      堂中,安若已经被放了出来。
      他坐在椅子上,面色不佳,一看就知道被气得不行,但身上一点也不见狼狈,精气神足得很,正生龙活虎地与对方对峙。

      “我们素兴钱庄,只经营丘阳城内的存款、放贷和汇兑。从来没有周边村庄的生意,账本拿来了,城主看过、你们也都亲自对过了,根本就没有羊沟村的流水。”

      几个短褐穿结的村夫指着安若的鼻子吼道:“假账!假账!你们这些开钱庄的,哪个不做黑账!还我们血汗钱。”
      “你心真是黑的啊,我们就那点积蓄,全让你给骗走了!”

      乡野村夫除了上不得台面的脏话外,肚子里没几个词。此时在官府又不敢放肆,翻来覆去就那么撒泼耍无赖的几句话。就像是手臂长的小犬在炸|毛,只能发出不同节奏的吠叫。

      另一边的安老板就不一样了。
      他十四岁的时候天天跟巧舌如簧的凇云吵架练手,从花街打滚出来混了十年丘阳城商圈。论嘴皮子功夫,他安若还没怕过谁。

      “这么小的地方,才二十几户人家,怎么会有那么大一笔钱用于存款?怕不是你们在告黑状!就算你们真的有那么多钱被人卷走,也是有人以素兴钱庄的名头坑蒙拐骗,我还要讨个说法呢!”

      双方你一言、我一语,加上官府时不时出来和个稀泥,场面热闹得很。

      不一会儿,玄子枫和凇云就便理清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羊沟村在丘阳城周边管辖区域内,算得上是穷山恶水多刁民。村里没几个女人小孩,大多是好吃懒做的穷光棍。村民以坑蒙拐骗为生,搞点钱就去吃喝嫖赌,大片的土地荒芜、没人耕种。
      就这么一个小破村儿,竟然向官府上报了一个几千万灵珏的大案子。

      据村民所说,半年前,素兴钱庄在他们羊沟村附近开了一个分店,据说是为了谈土地收购、存款和放贷。

      这个假的“素兴钱庄”对于羊沟村的人来讲,就是个格调高雅的冤大头。只要去那儿喊一声办理业务就有酒水点心伺候,也不管他们是不是真的要存钱、卖地。

      没多长时间,“素兴钱庄”就把这项服务拓展到了送货上门。而村民想要获得这些服务,只需要出席几次“素兴钱庄”的讲座即可。
      讲座的内容主要是给村民拍马屁、宣传存钱的好处,并承诺利滚利滚利,只要存款就送米面粮油。

      渐渐地,村民们开始小额存款,“素兴钱庄”也一一兑现他的承诺。看着最先吃螃蟹的那几个人赚钱得利,其他村民开始眼红,纷纷把全部积蓄存入“素兴钱庄”。

      然而就在几天前,想要取钱的村民突然发现“素兴钱庄”大门紧锁、无人应门。待众村民强行破开门锁后,里面早已人去楼空,一张灵珏票子都不剩了。

      只有“利滚利滚利”和“存款送精米”的彩旗标语还在迎风飞舞……

      这事儿安若占理、证据确凿。可官府忌惮村民无赖,怕他们造谣生事,只好先撂下一句“从后再议”,把安若丢进大牢,打发了村民。

      见此,凇云微微蹙眉,“安若的账面没有任何问题,官府为何还要扣押安若?”
      玄子枫暗示道:“安老板是不是得罪过什么大人物?我怎么感觉官府有几分落井下石的意思呢?”

      聪明如凇云立刻反应过来,这里头可能有祁家在干预。
      “要不是你小子机灵,这事儿还真是瞒得滴水不漏……玄子枫,你怎么还关注着素兴钱庄那边?”

      关于这一点,玄子枫早就想好借口了,“这不是要给安老板和祁二少安排特别演出嘛,设计节目的时候想要投其所好,我才去探一探他们,谁知道……”

      这个理由足够合理,凇云看上去是信了。

      沉吟片刻,凇云道:“你的出发点是好的,从结果来看也算是办了好事。可这毕竟是在窥伺他人的生活,终究是有些不妥。若非任务需要,不要在生活中滥用这份能力,好吗?”

      讲这些话的时候,两个人还没来得及松开手。
      凇云劝学生的话都极为柔软,语气措辞总是尽可能地和缓,怕伤了学生的心。

      “你的灵能独特、灵活也强大,希望你能慎重而珍重地使用它。”
      这一番肺腑之言本就足以让人动容,尤其是这种掌心相连的状态下、被那醉人的林籁泉韵讲出来,更是显得格外好听。

      ——师尊真好。玄子枫心里一阵暖融融的酥软。

      “是,学生谨听先生教诲。”

      就在这时,凇云的房门被敲响。
      玄子枫似乎是惊得浑身一颤,有几分笨拙又慌张地松开了凇云的手。

      这看似纯情又可爱的动作九成九都是演出来的,为的是再次强调这次肢体接触的存在感,并且为此蒙上暧昧的色彩。
      只是,玄子枫知道,他有一分心是真的想讨凇云欢心。

      看到凇云带着一丝未褪的笑意叫敲门的弟子进来。玄子枫除了任务进度条向前推进的小确幸之外,还有一点点的失落。

      ——师尊的手真好看,要是能多摸一会儿就好了。

      那只手握起来掌心有茧,手背的触感却是颇有反差的细腻柔嫩。就是温度有些太凉了,用入感的那一小会儿根本不够捂热。
      ——不愧是“玉公子”,手也凉得像玉一样。

      方才敲门的正是舒彩,她来跟凇云确认安老板特别场表演的节目单。
      凇云提出了几个更改意见后,对舒彩道:“待会儿去把剧院老板的鹦鹉借来。”

      ——?
      菜鸡二人都是一头雾水。

      “还有,今天晚上不需要上台的都过来客栈集合。我们要去羊沟村,上一堂……体验课。”

      ……

      丘阳城官府,牢房。

      虽说是被关起来的,但没人有那个胆子给安若上镣铐,也不可能让他睡稻草、与老鼠蟑|螂同眠。

      目光所见之处没有任何脏污,各类用品一应俱全,桌上还有小香炉燃着凝神的香。
      然而,再怎么舒适也终究是个牢房,管它什么香都不能熏走安若的火气。

      安若抬头,恰巧看到了墙上狭小的窗。被铁栏杆围上的小窗透出夕阳的余晖,对于安若而言是可望而不可及,对于行人来说不过是脚边的晦气。
      这样的感觉已经很多年没有过了,安若不由得觉得有些陌生。

      十二岁时母亲离世,安若和妹妹便被父亲卖到锦华楼和沉香楼。安若不是乖顺的性格,哪怕是开始接客、小有名气后,也时不时因惹事儿被关起来。

      难熬的时候,总会有不同的人在生锈的栏杆上,敲下同一段节奏,随后扔下药品或是食物。更奇怪的是,安若第二天去找他们时,那些人纷纷称自己并没有做过这些事。

      后来安若才察觉到,这些人都在投喂他的当晚见过玉蜻蜓。他是真的没想到,原来是玉蜻蜓用灵能控制了小厮或是守卫,在偷偷地关照他。

      于是,下一次再有同样的事情发生时,安若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把小厮扔下来的药和糕点扔了回去。

      “玉蜻蜓,这么上赶着伺候你安爷爷也得拿出点儿诚意是不是?要来你自己过来!”

      那是他们的关系最为恶劣的时候。更确切地说,是安若单方面地容不下凇云,总是故意找茬、让凇云难堪。
      但安若没有想到的是,那天凇云真的来了。

      “叮叮叮叮”!
      熟悉的节奏将安若从回忆中拉出来,玉蜻蜓走了之后,他再也没听过这串声音了。

      安若猛地回头。
      小窗边的阳光被挡住了一些,那是一只花花绿绿的鹦鹉。

      那花里胡哨的鹦鹉好像不怎么聪明的样子,用嘴巴叨了好几口生锈的铁栏杆,也不怕自己脑震荡。

      “你们都滚远点,在旁边晃悠惹得我心烦。怎么,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倌还能越狱不成?”
      赶走了狱卒,安若走到窗下。
      鹦鹉极为滑稽的破锣嗓子响了起来,“安老板,我是凇云先生派来的救兵。”

      这声音实在是有些辣耳朵,安若捂住自己的发疼的双耳,“玉蜻蜓,你什么时候不仅是人,连动物都能忽悠来给你使唤了?”

      “凇云先生讲了,要你尽管放心,他一定会捞你出来。”鹦鹉的咬字并不是特别的字正腔圆。好在安若聪明,结合上下文还是能听明白的。

      安若惊讶道:“你不是玉……凇云。他信得过你?”
      鹦鹉愣了一下,随后道:“我是他弟子,你说他信不信我?”

      ——我这可不算说谎,我又没说我是亲传。玄子枫暗暗道。

      “他打算怎么捞我?”安若有些自嘲地笑了,“这里面水深,你们别白忙活了。巡回的剧团还是安安稳稳地演戏比较好。”

      鹦鹉顺着栏杆的缝隙跳进来,落在牢门的锁头上,“安老板不必担心,先生说能就肯定能。比如,你现在就能出去。”

      挂在走廊里的牢门钥匙被鹦鹉叼进来,交给安若。
      安若收了钥匙藏在衣襟里,叹了一口气,“我都开始怀疑文煜是他们特意支走的。”

      “您是说祁家二少爷祁晓少爷吗?”鹦鹉扑腾着翅膀,“我们已经遣了最快最准的信使前去寻了,保证两天之内能把您家文煜少爷带回来。”

      夕阳西下,狼跑断腿天涯。
      闻过祁二少衣物的牙牙脚力全开,循着空气中残留的味道,带着凇云亲笔的消息前去寻找祁晓的踪迹。祁二少触碰信纸的一瞬间就能触发“灵幻”,看到铭刻在其中的幻境。

      无奈一笑,安若摇头道:“他回来也没用,他就是一个闲散少爷,祁家的大事是说不上话的。”
      但安若从来都不是任人拿捏的主儿,他提笔写了一封信,边写边道:“你把这个交给素兴钱庄的小厮,剩下的事情该怎么办,他们知道。”

      鹦鹉飞到了安若的肩上,看着纸上的文字,摇头道:“啧啧,安老板真是手腕一绝,看来城主家可是要大出血了。”
      安若冷哼一声,“老虎不发威,他们还真以为我是祁文煜养的小猫儿了。”

      写完信,安若把信件卷好,放入鹦鹉爪上的信筒。

      忙完了手头的事,安若平静了很多,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压惊,问:“我很好奇,你们‘凇云先生’都教些什么?”

      既然凇云没打算告诉安若,玄子枫也不能点破自家师尊的身份。
      红脸蛋的鹦鹉歪头装疯卖傻,道:“你是说现在吗?他在教我们如何……不重样地使用身体器官和对方的亲族进行组合造句,用于骂街。”

      安若一口茶呛在嗓子眼里,咳了半天。

      不过“骂街”这事儿还真不是玄子枫胡诌。
      此时此刻,凇云那“玉公子”的形象碎得跟从神木塾观星台摔下来一样,在学生面前摔得稀碎稀碎的。

      如果说这件事还让学生们懂得了什么道理,简单概括一下就是——要想法力无边,人就不能要脸;要想天下无敌,人就不能讲理。

      他们来调查情况,村民不配合、胡搅蛮缠也就算了,没讲几句话竟然开始污言秽语、动手动脚骚扰女学生。

      宫飞絮看不过去,刚一抬手……对方立刻倒地碰瓷一条龙,还能给你呕出几口鲜血,控诉天地不公、草菅人命。
      嘴里不干不净,擅长没病装病。

      这群学生要么是养尊处优的少爷小姐,要么就是涉世未深的纯洁小孩,哪里遭受过这种“社会的毒打”?

      就是派出去曾经“满口芬芳”的爹味少年宫飞絮,也没能招架得住。
      响玉阁里说一句脏话扣一分,宫飞絮被扣了快两年分,好像已经失去了“出口成脏”的能力。几个干巴巴的脏字儿远不如对方花样多,相比之下真是嫩得不行。

      ——宫宫啊,我们对你很失望、相当地失望。玄子枫咂嘴摇摇头。

      这时候,凇云出面了。

      “如果对方是讲道理、讲规矩的,我们自然也是按规矩来。但碰上没有底线的,就不要抱着那点条条框框不放。对付流氓,要比他们更流氓才行。”

      吩咐好舒彩记笔记后,凇云非常有条理地列举了丘阳城方言中“下三路”器官的几种说法以及变体,又整理了一栏很脏的动词,最后一排是各类亲戚祖宗的说法。

      接下来就是自由组合练习时间了。
      然而,大家还是太菜了,每一句话都说得非常生硬。

      凇云实在是看不下去,只好亲自上场示范。
      林籁泉韵升了好几个调就不再是泉水松风之声了,灵力加持过的声音震得人耳鼓膜和脑子一起发痛。极富乡土气息的方言,熟练地变换脏话的搭配组合,堪称艺术。

      ——舌战群儒需要功底,这……也不容易。
      玄子枫看着这个陌生的凇云先生,感觉自己的认知已经比“玉公子”还要碎了。

      偏偏这时凇云语音一转,玉公子回来了,“有些地方是动口不动手,但有些地方是动手不动口,例如北境,那儿属于话没说完,先出人命。所以大家最好多多注意。”
      再转头面对羊沟村村民,玉公子又碎了,“死你个鳖孙儿……”

      玄子枫的心跳是跟着这场骂战的音量变化紊乱的,不知道是不是被吓的。

      逞过口舌之利,但还是没能完全解决问题。于是乎,凇云又示范了非要动手的情况下的行动方针,以及杀鸡儆猴的具体操作方法。

      学生们照葫芦画瓢,总算是在天黑前把事儿给办完了。村民们保证他们不会追究无辜的素兴钱庄,第二天一大早就去官府撤掉对安若的指控。

      然而,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来了。

      满是杂草的农田,一夜之间被血色浸染。
      羊沟村全村二十七户人家集体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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