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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这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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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不韦不便直说,道:“大王,先王遗旨,令长安君前往封地不得有误,大王要违背先王的遗愿吗?大王年幼,凡事宜三思后行。”
他把嬴异人都抬出来了,嬴政无话可说,这事便这么揭过去了。
又商议了继位典礼之事,议事结束,嬴政走进内殿,遣散宫人。
赵政又睡觉去了,他刚才睡到一半想起来嬴政要议事,强撑着困意过来看了看,这会儿回到地宫,闭目养神。
嬴政见不着他,又不好跟他说话,一个人小声自言自语:“这就是被人约束的滋味,一点都不好。”
赵政把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轻笑:“这才被堵了一下,就不开心了?”
“……”嬴政默然,“我是不是太急了?”
“慢慢来吧。我估计,成蟜要过来求你了。”
果然,说完没多久,外面的人就禀报说成蟜来求见。
一进殿,成蟜就跪下了,求着嬴政让他留在宫里。
嬴政抬出父亲的遗言,说自己也没办法,转手给了成蟜一些点心,“不如你先去封地,过段时间,我再想办法把你接回来。”
嬴政经过深思才决定将他留下,权衡楚宗室的势力以示拉拢。他要对抗吕不韦,就只能靠宗室和外戚。宗室自商君变法后已然势弱,只有今天议事被他极力拟定接替廷尉之职的、他的叔叔嬴成,外戚上,母亲终究身在后宫,又出身寒微,提拔起的都是些不堪大用的,只有楚室值得一搏。
至于成蟜反不反,他现在还管不了那么多,稳住脚跟才是当务之急。
成蟜听了点点头,叩谢。
嬴政道:“父亲走得突然,膝下只有你和我,成蟜,现在朝堂,我说了不算。我们两个应该同气连枝,你懂吗?”
成蟜到底还是个孩子,失去父亲对他的打击也相当沉重,先前出于争风吃醋的心理还有母亲的指使,他总是和兄长争来争去,不服气,现在父亲真的走了,他能依靠的,只有继位的兄长。
练夫人听说嬴政有意留下成蟜却被吕不韦驳回后,立刻叫成蟜过来向嬴政示弱,并告诉成蟜,如果嬴政有求和之意,一定要答应他。吕不韦这梁子,也算是结下了。
此刻成蟜听懂嬴政话里的意思,连连点头,眼泪掉个不停:“先前,是臣弟不懂事,总是冒犯王兄,王兄要打要骂,臣弟绝无怨言。”
“别跪着了,起来。”嬴政将他扶起,给了他一个盒子,“这是送给你母亲的,一些金钗首饰,去了封地若有什么为难处,知会兄长一声。”
成蟜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接了,哽咽:“谢、谢王兄。”
总算是打发走了这哭闹的孩子,嬴政头都大了,先前跟自己争风吃醋也没见他这么娇滴滴的。
通过成蟜拉拢楚室这件事,没道理他想得到赵政却想不到。
他觉得自己好像又被赵政耍了。
这家伙根本就是奔着这个才劝他留下成蟜吧!偏偏不告诉他里面的弯弯绕绕,这分明就是要把成蟜利用完了再弃掉。
不过这样一动脑子之后,嬴政觉得,他好像有些摸到一点君王驭下的意味了。
这就是掌握权力的快乐吗?
那赵政称帝后独揽大权,岂不是相当快乐。
一想到这家伙那种笑眯眯看着他心里却一肚子盘算的神情,嬴政打了个哆嗦,搓了搓胳膊。
赵政……会不会连他也算计着啊。
这个想法一闪而过,就被嬴政否定了:算计我他图什么,别人又看不见他。
除非他真的能把自己夺舍了。
“……”
万一真能呢?
嬴政越想越觉得,有点可怕。
“赵政,你在不在?”
没人回应。
嬴政甩了甩脑袋,他现在看事情好像走入了一个怪圈,总是会去看坏处、看利益,连赵政都不能幸免。
但是想到赵政这些天陪着他熬夜苦读、尽心教他权衡之道的样子,他立刻把那些不好的想法给否决了。
他睡着了吧。嬴政想。
他自己都累得不行,更别说赵政,精神应该是很差了。
入睡前,嬴政特意留了盏灯在床头,这样赵政来找他,一眼就能看见他。
三四更的时候,嬴政倏然醒了。
因为他翻身时好像压到了什么人,睁眼一看,赵政睡在他边上,被他吵醒,睁了睁眼,又继续睡了。
嬴政蒙了一瞬,不知道他们怎么就睡一张床上去了,卷着被子挪了挪,刚想问,赵政也反应过来了,倏然睁眼:“嗯?”
嬴政:“你怎么,在这边睡了。”
赵政起身一瞧,指着榻上的一个闹钟:“看清楚,是你过来了。”
嬴政:“……”
他这才发现,这里不是他的寝室,床头书架那些地方放着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刚才赵政指的那个长长方方的盒子,此刻发出了一阵声响。
嬴政呆了,“我、我来到两千多年后了???”
秦国呢?!他刚继位的秦国呢!
“别慌。”赵政关掉闹钟把嬴政捏来捏去看了一遍,“你可能是魂魄过来了。”
“那我怎么、回去?”嬴政被他捏着脸蛋,甩开他,捂好衣服,“不要动手动脚,你力气好大,弄得很疼啊。”
“娇气。”赵政拿来一件大氅,沉思:“你到处走走看,玩儿累了可能就回去了。”
“啊?”
“啊什么,下去,到处走走。”
“哦……”嬴政披上他给的大氅,但是这衣服是赵政的身量做的,他穿着都拖到了地上。
赵政也穿上衣服跟过来,看见他不好走路,忽然把他捞起来抱在怀里。
嬴政惊了下,下意识抓紧他,“我自己能走。”
“这不是不太方便吗。”赵政笑得坏坏的:“既然来了,就带你参观一下外面的世界。”
赵政带着他出了寝室,走了一条很长很长缀着夜明珠的甬道,七拐八弯的,嬴政没注意到底怎么走的,他脑子里全是赵政身上的香气,还有他的侧脸。
赵政身上有很明显且侵略的气息,是常年被奉在高位养出来的气质,哪怕他开玩笑、耍无赖,那清冷独尊的气质都无法掩去一丝一毫,反而更加让人着迷。嬴政有时会有种被他征服的错觉,就像此刻,他竟有种心跳加快的感觉。
赵政就在他眼前,这是他第一次用这么近的距离看他,夜明珠的光白茫茫的,落在赵政脸上,看上去,像神仙一样。
嬴政忽然有点想紧紧抱着他的冲动。
脑子里想着不能这样,身体倒是相当诚实,抱住赵政的脖颈就不撒手了。
赵政被他勒得差点窒息:“害怕也不用怕成这样,外面很有意思的,你要是不想去,就不去……你轻点,想把我勒死吗???”
嬴政松了松手,还真不想去,他一下子来到这儿,哪有心情管外面什么样子,一切都是陌生的,赵政是他唯一熟悉且可以信任的人。
他闷闷道:“不去。”
“行吧。”
朕还想让你见识一下朕的千军万马大型手办呢。
“那在这里走走,我陪你。”
嬴政点点头。
赵政赶紧把他扔下来:“重死了,抱不动了,你自己走吧。”
“……”
果然,一切的美好都是假的。
嬴政跟着他走,低声嘟哝一句:“真坏。”
“坏?我哪里坏?”
“就是坏。”
嬴政也觉得好奇怪,赵政都没怎么他,他为什么心里会有种有点酸又有点甜、开心又怯缩的感觉?
赵政:“小孩过来。”
嬴政从情绪中抽离,抬起头,不知不觉间赵政站在一条回廊中,朝他招手,“过来。”
嬴政走过去,那里是一处殿门。
推开后,是一片极宽敞明亮的大殿,夜明珠的光把这里照得分毫毕现,一清二楚。
不用想,这一定是朝议的正殿。
这也,太大了。
赵政下巴点了下帝座:“坐上去看看。”
嬴政有点紧张,但更多的是一种油然升起的征服欲,他走到帝座前,手掌轻轻落在扶手上抚了抚,难以想象赵政坐在这之上的心情。
他坐到座位上,将大氅抚平,坐上这样一个地方,好像心境也开阔了起来。
长远了看,眼下的困难也不是那么的难以越过了。
大殿空空荡荡,只有赵政站在台下望着他。
生前尊荣,死后空空,嬴政忽然有些寂寥,他下了王座直奔赵政而去,抱住他的腰。
赵政笑着揽住他:“怎么?害怕?”
嬴政摇头。
“刚刚还想夸你两句,挺有帝王气。”
嬴政还是抱着他不撒手。
“还是个小孩。”赵政戳了他一下,“快点长大吧小嬴政,我想快点见到你叱咤风云、荡平六国,大秦国祚绵长,那我就没有遗憾了。”
嬴政闷声道:“还早呢。”
赵政说:“也快。人是不经活的,半辈子、一辈子,一眨眼就过去了。”
嬴政沉默了一会儿,赵政见他情绪低落,就挠了他一下,嬴政笑出来,就追他,两个人你追我赶了一会儿,又回到了寝室。嬴政这下觉得累了,躺在榻上,玩儿那只闹钟,觉得没意思,又玩儿另一个会发出好听乐声的金属盒子。
他发现赵政这里好多东西,看上去年代也不太一样,应该是这两千多年来收集起来的,他很奇怪赵政都是哪里弄来的。
赵政说,是咸阳长安洛阳这一带的帝王送的,两千多年了一直有送,特别是汉家那几个小辈。他不怎么用,就都堆在这儿。
嬴政有点惊讶:“还有别的皇帝在?”
“有一些,都是执念未消的后辈。”赵政从书架上抽了一本书出来:“看看史记?先看到汉朝吧。”
嬴政接过,是个精心装订过的线书,字居然还是篆字。
赵政:“汉哀帝刘欣特意做的篆字本,真是……有心了。”
露出一个疲惫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