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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又落水了 ...

  •   “快来人呐,有人落水了~”
      “采茶,快扶着我。”
      “翡翠,翡翠—”
      “快散开。”
      “娘子当心~”

      湖面的八角亭上,尖叫声和呼喊声此起彼伏,女郎和丫鬟们慌乱的身影混成一片。

      忠勇伯府大花园东面碧水湖畔的一角爆发了混乱。

      许久不曾待客的伯府中,今日车马莅临,客似云来,正是为着他家老夫人七十大寿。

      年逾古稀的伯太夫人,长久的吃斋念佛,生活清贫朴素,儿孙劝慰在老小孩的脾气下无丁点用处。清淡的生活让垂垂老矣的老太太多了几分清淡飘渺之气,平日安寝坐卧多喜恬淡,对于宴饮之事已然淡了想头。

      然老夫人瞧着近一年来为着自己的病体,家中众人具是愁眉不展,四处请医延药的奔波劳碌,显少在京中露面,府里也冷清素凝没个热闹喜气儿。为着自己的一把老骨头,让一府的人都不得安宁,老夫人心中不乐,便亲自吩咐,趁自己这些时日身上利落清爽,七十寿诞将临,着府中办一场寿宴让儿孙们松散松散,也扩展一下京中交际。

      多年不曾大办寿宴的忠勇伯府瞬间热闹起来。

      寿宴的帖子早在月前就送去各府中,或相熟交好、或敬高寿老人、或攀附门路,高门府第、大官小吏来参加寿宴的人家很多,赴宴的郎君和小娘子也多。

      此时风气开明,时人无论男女多爱赴宴聚会,花宴诗会茶会等聚会的名头数不胜数。

      府中的二位小娘子就负责接待今日上门的未婚女郎们。

      穿着淡青色菱纱群的季清瞧着来做客的小娘子越来愈多,离着开宴的时间还早,才招呼两位小娘子坐下,着侍婢们上了些茶品果子,瞅了个空隙,拉着身旁的小堂妹季苓耳语几句,“小娘子们越来越多,你待会领上些相熟的小娘子去隔壁开间坐坐,分开些,省的人多口杂生事端。”

      一身鹅黄色襦裙的小堂妹梳着齐刘海,连连点头,“我知道了,姐姐放心。”溜圆的大眼睛真诚地看着季清,显得可爱乖巧又听话,一脸笑意甜滋滋的腻人。

      两姐妹才说完话,就听见一个爽朗大气的声音说道:“二娘子三娘子可真真姐妹情深,这会儿还说悄悄话,显见的我们不如自家姐妹亲密,我们都是没用的,哼,请我们来又不理会,我可是要生气的,不拿些好物件来哄哄我,才不会理你们。”

      季清走到这说话的浓眉扩眼的女郎面前,赔笑的执起她的柔胰,假做告饶状乞求道:“好姐姐,我错了,我才与妹妹商量着开宴还有好一会儿,该怎样让姐姐们玩得尽兴,姐姐大人大量,原谅则个。再说了,我也是知道颜姐姐心胸广阔不会与我计较,才这般的,一般人还没这交情呀。”,随口就吩咐了人,去准备这位颜娘子最喜爱的茉莉白茶与千姿百色糕,说着还边朝着季苓使眼色,快来发挥撒娇大法哄哄。

      小小的季苓十分的机灵,几步上前拉着女郎的另一边袖子,摇啊摇,摇啊摇,“颜姐姐,我最喜欢你了。”声音细小甜蜜,大眼巴巴的,只看得这位颜娘子心肝直颤,佯装生气的脸再也绷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不料旁边的女郎也来起哄,“我说小清子,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我们喜欢的,嗯,你看着办吧,不然,哼哼~”末了的两个字极富意味,“小苓儿,原来你最喜欢的是颜姐姐,我好生伤心~”

      一个个简直戏精附体,瞧着季清季苓两姐妹到处灭火忙个不停的样子,众贵女笑过一场才放过二人,季清和季苓不约而同长舒一口气,抚了抚饱受惊吓的小心脏。

      季清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几口,提高声音道,“众位姐妹,乘着天儿还凉爽,不如咱们去园子里逛逛,这时节花开正旺,府里的花园还有几分看头,待会热起来了,咱们再找个凉爽的地儿休息。”

      “你不早说,这儿干坐着没啥意思,咱们不如去逛园子,听说你家老祖母从前最爱个花花草草的玩意,风雅的很,可是收集了不少的好品种,咱们快去吧。”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朝着花园行去。

      季清和堂妹季苓引着这群华服美饰的女郎在府中赏玩,凉亭飞瀑看的众贵女眼中异彩连连,曲水流觞绕花园自行,假山流泉步步成景,粉白香红惹人陶醉。花卉品种尤其繁多,单瓣、重瓣、木本、藤本、米粒珠小、碗口般大、千丝万缕、如绸如缎、各色各样的,数不清的花卉看的女郎们眼花缭乱,边看边惊叹个不停。一路行来,女郎们娇嫩的玉足已略显疲惫,注意到有几人悄悄的踮了好几回脚,季清停下脚步,伸出手作邀请状。

      “日头渐高,暑气上浮,请诸位姊妹前往碧波亭歇息片刻。”

      季苓娇俏的上前解释:

      “碧波亭凉爽宽阔,且已备好香茗等物,姐姐们可歇脚修整,静待开席。”

      女郎们相互看了看,最后一个身穿大红撒花裙的微丰女郎眉头一皱既展。

      “行吧,那你们前面带路。”手中的仕女梳妆团扇快速的摇个不停,汗渍早氲湿了鬓发。

      微胖女郎的话音刚落,身旁的一些小娘子们明显松了口气,这位郡主不愿折腾当真省事,再继续逛下去,待会儿开宴了一脸疲容岂不是既丢脸又对主人家不敬?

      行不多久,一群女郎在碧波亭中各自安座下来,四面临水的镂空亭子,湖中一片绿荷亭亭玉立,含苞半开的粉色菡萏点缀其间,清风徐来,摇摇曳曳间散出一缕缕暗香,捧着香茗的众贵女不觉呼出一口胸中浊气,霎时心旷神怡,游园的疲惫也悄无声息地溜走。各人身旁的侍婢端茶倒水、捧巾打扇,秩序井然,忙而不乱。

      胖郡主才用了两口荷花糕,灌下半盏酸梅饮,眼角觉察有红光闪过,咚的一声放下莲纹青瓷盏,转身趴在围栏上向湖水里望去,瞅了好一会也没看清刚刚一闪而逝的红光是什么东西,立马呼唤了季清这个主人家。

      季清才刚泄了一股气,佛祖大帝保佑,可算是把这群小祖宗们领到这里安静下来,一路顺遂没什么事情发生,只消再熬半个时辰到开宴就好,却听得一声呼唤。

      “季二,你家这池子里可是养了什么好物?我刚瞧着有红光一闪而过。”胖郡主对一切红色的物件喜爱异常,刚刚水面上闪过的红光似火般热烈灵动。

      “郡主,可否是尺来长如红色利剑一闪而过?若是的话,应是我家池子中的一种鱼。先祖父曾经在西南打仗时,于一个山间高湖里发现的。也不知如何带回来繁衍到如今,当时祖父只是图它尾巴似枫叶般漂亮,带回来给祖母赏玩,后来在这湖里养着,却发现这鱼儿颇为有趣,春夏两季它全身火红,游水速度也极快;到了秋冬季节,它全身就变得雪白,游起来也似六七十岁的老翁般慢吞吞。”

      季清面上一片正经的解释着,心底却在吐糟这锦鲤怕不是变异品种,自己小时候因着好奇这鱼跌进池子去好多回。

      这般神奇的鱼着实稀罕,别说其他的贵族小娘子,连胖郡主这见惯了宫中各色奇珍异宝的人都没听说过。小娘子们纷纷围拢季清,打听这种鱼儿的特性,连周遭的侍婢都个个竖起了耳朵。

      三个小娘子一台戏,这会子加上丫鬟们,怕是十台戏都不止,季清似乎置身于鸭群中,被吵的头昏脑涨,她翘起嘴角努力扯出不失礼的笑容,咬紧牙关还是没绷住额角跳动的青筋。

      瞥一眼旁边的堂妹季苓,她正拿着帕子擦拭脸上的细汗,一脸的正经聆听状,只弯起的唇角透出几分促狭。

      季清无奈,只得吩咐自家的丫鬟们,去拿府中专门为这种鱼调配的饵食,人手一份才从众女的包围圈中脱身出来。

      贵女们的饵料投掷下去后,不过片刻,周遭的火焰鱼利剑般聚集起来,水面上一道道红光掠过,聚在一起犹如盛开的金丝菊,鱼身通红,如绽放的焰火一般耀眼,贵女们凑成一团连连赞叹。

      女郎们惊艳欢呼之际,旁边却传来扑通一声,溅起浪花无数,只见一个着淡青色菱纱裙子的身影倒栽葱插入水中,渐渐下沉,季苓尖叫着呼唤侍婢婆子救人,旁的丫鬟忙着看顾各自的主子,女郎们惊讶下的慌乱,还有仆婢接连噗通如下饺子般地跳入水中,整个场面如一曲交响乐。

      入水的前一秒,季清心中口吐芬芳把老天骂了狗血淋头,待会儿在一群打扮精致的贵女面前,一头一身的泥水被抬上去,这画面简直太美,老天你好歹让人脚朝地。

      不远处假山上的凉亭里正坐着七八个青年郎君,畅谈诗词歌赋朝野局势正欢之时,突被碧波亭处的骚动引起了注意,靛青色衣袍的郎君忽的起身,与其他人拱了拱手,再朝着穿玄色夏杉的青年深深一揖,阔步而去。

      靛青色衣袍的郎君正是季清的胞兄季羡,忠勇伯府的世子,其余郎君都是京城世交家的子弟,唯那着玄色衣衫的男子是近日才归京的靖国公府大公子,与大家不甚相熟。

      刚刚众人高谈阔论的时候,这玄衣郎君偶尔才回应一两声,只静默的晃着手中的茶杯,轻嗅茶香,偶尔啜上一口,面上无甚大表情。

      瞧着季羡过去之后,仆婢们正从湖中捞出一人,安顿好余下的众位女郎,季羡带着那昏迷过去的小娘子匆匆离去。

      “天可怜见,不知道是哪位女郎落水了,今日这热闹的宴会怕是参加不成咯。”一位面相活泼的郎君拊掌而道。

      “幸好暑天炎热,救治得当的话,那位女郎应该无甚大碍。”说话的是位稍显稳重的郎君,面上微带担忧之色。

      “哎呀,我说你们两个真是迂腐,杞人忧天,这落水的呀,十有八九是季羡他妹子,再不会有别人,哈哈哈...也不知季二妹子是上辈子得罪了哪路神仙,或者是咒了老天的十八代,倒霉成这样,啧啧啧...”吊儿郎当的小郎君说着幸灾乐祸的话,歪扭的靠坐着,一双眼睛意外的清正。

      玄衣郎君景琛本来漫不经心的坐着,旁人的闲聊于他而言,就是那浇鸭背的流水,不曾入耳,遑论入心。在听到小郎君的一番话之后,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耳廓也耸动几下,之后再无声息,只是一个略有些倒霉的小娘子罢了,京城里的郎君果然闲散的很,说起小娘子的八卦毫无顾忌,人心不古,世风日下。瞧了眼那吊儿郎当的小郎君,发髻上簪了一枝海棠,稚嫩而俊秀的脸颊上擦的粉比女郎还要白上几分,其余的郎君们或多或少都修饰了一番仪容,微风拂来一股子脂粉味,景琛的额头狠狠的跳动了几下。

      刚刚醒过来的季清只觉得一股大力从腹部传来,挤压的心肝脾肺肾都要吐出来,差点岔过气去,一睁眼,自己的脸面马上就要与大地来个亲密接触,吓得季清像只翻盖的乌龟一样,四肢使劲的扑腾。

      “二娘子醒了。”欣喜的声音来自头顶,正是母亲院中的管事李妈妈,一个力大如牛的中年女人。

      被扶正到榻上倚好之后,季清才鼻子发酸的唤道:

      “大哥~我今日又落水了。”一双翦水秋瞳努力睁大,学者小堂妹的样子,可怜巴巴的凝视着季羡。

      “我知道了。”不知为何,本该安慰妹子一番的季羡,话一出口却突然想笑,看着妹子头上的浮萍,糟了,更想笑可如何是好。

      “你好好休息,待客的事情不用操心,我来安排。李妈妈照顾好二娘子,记得把头发打理干净,我出去送送大夫。”季羡摸了摸鼻头,掩饰住自己想要发笑的意图,转过头起身去送已经收好针具药箱的大夫出去。

      李妈妈端来熬得酽酽的姜汤给季清喂了下去,又拿出一摞帕子温柔的给季清拭发,边擦边哼着小时候常哄自家二娘子睡觉的童谣,待头发快干时,季清尴尬的闭上眼睛装睡,对于享受到了婴幼儿待遇有些赧然。感觉这中年妈妈轻轻的给自己除服褪袜,盖上锦被,一举一动极尽柔和,季清生无可恋的放弃挣扎,安心享受起来,这么些年自己早就在这蜜罐子般的生活中腐败堕落,不得不说,堕落的感觉真好。

      难为李妈妈这么些年还没有对自己的遭遇习以为常,回回都奔走在救助自己的第一线,看那可恶的亲哥哥都已经习惯了自己是个倒霉鬼。

      不知道明天之后,京中关于自己的流言又要传多久才能消散,这是个头疼的问题。

      还有祖母和娘亲的眼泪攻势,又要被淹没,怕了怕了。

      怎这么倒霉,真想送老天食指和无名指中间的那根,可谁知它下次又在哪里给自己挖着坑,胆怂。

  • 作者有话要说:  季倒霉清上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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