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海》白七七七

31、第 31 章

　　平心而论，迦楼罗是个理智的人，但这种理智追根溯源恰恰代表了另一种极端。
　　比如他想不明白的事就不再去想，除非必要，否则这件事不会再过他的脑子。虽然这样的性格在感情里不会让他太一帆风顺，但对于现在的处境来说，却着实是帮了他们大忙了，尤其是对于舱外独自面对着陨石雨的胡晴来说。
　　数不清的天外飞星携着炽烈的火焰天罗地网般涌向这艘小小的飞船，他带着恐惧的瞳仁因这片火网在不断颤抖。
　　隔着一层防护罩，胡晴冲船内的两人比了个手势。现在的他们已经以龟速行驶到了星流密集区，是导弹该发射的时候了。
　　迦楼罗和胡晴一丝神也不敢走，他们二人一个紧盯着路况，一边快速计算出导弹发射成功的角度和速度差；一个小心翼翼地贴面爬行到飞船侧翼。在那里，导弹正跃跃欲试地从武器库弹出飞船表面，四个短小的支架牢牢抓住它，丞待着指令发出就快速射向目标。胡晴的任务就是把这四个支架手动旋转到能准确射击的角度上，并在短时间内回到舱室发射导弹。
　　摩诃在一旁负责方向栓，以便及时避开随时向他们砸来的各种障碍物，所以哪怕他的心还沸腾得厉害，也不得不腾出心神来应对这个危机重重的局面。
　　陨石、粒子流、星尘风暴……接踵而至，一刻不停。摩诃忙着东倒西歪的躲闪，脑子里烦的不行。脑回路也跟着跳跃，眼前的一切如果抛开那令人头晕目眩的冲击波，说实话很像一款逼真的全息电子游戏，但哪有游戏又会伤及性命呢？
　　随着飞船的不断深入，迦楼罗的脸上也越发凝重。他们和机甲距离太远，之前机甲开的路于他们根本无益，那些被湛卢清理过四散而开的星子，到他们经过的时候又重新围拢在一起。密集的目标全在眼前，却更混淆着视线。另一边，他们不仅是攻击者还是被攻击的对象，摩诃全程都将方向栓移动个不停，飞船也翻来转去，不说舱外的胡晴是否受得住，舱内的迦楼罗也因大幅度的偏转而迟迟确定不了射击目标。
　　他们要找的是一块大小合宜的中等行星，通过射中目标爆炸后的能量将周围的星子清出一条道路来，一举冲向终点。这就要求这块“幸运星”务必要在距离小行星带的终点较近的位置，而且周围的星石碎屑最好块头都要比它小。他们现在的武器和能量储备已经不允许第二次射击了。
　　这种天时地利人和全看运气，而迦楼罗最不适应这种听天由命的被动感，更不喜欢坐在飞船里浪费时间。
　　就在一切即将重现僵局的时候，迦楼罗忽然想到了什么，他问摩诃：“你能看见飞船后面的情况吗？”
　　摩诃在控制台上拨弄了会，答道：“能，”接着警觉地转头看向弟弟，“你想干什么？”
　　“退回去，”迦楼罗假装没看见摩诃的紧张，拧着眉望向远处看不到头的风暴，补充道：“别退太远，在小行星带靠近外围的地方选个视野最开阔的位置。不能进，我们就先退，先看看这地方还有多少幺蛾子”
　　原本在台风眼里举步维艰的飞船突然一路退到侧后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就像一头落单的幼狮，无意中闯入正在迁徙中的水牛群，跌跌撞撞的受伤后选择远离骚乱，隐蔽在平静的水面下，静静等待着绝地反击。
　　……
　　胡晴暂时回到舱室，短短半小时内，他的宇航服已经被冷汗浸透，腹中翻江倒海，这种太空版的过山车他再也不想体验第二遍。
　　控制台前，迦楼罗正就着头顶的LED灯画行星带的测绘图，远离了随时袭来的危险，他脑海里的思路也清晰不少。
　　“胡晴，我们先退下来将前方的路况观察清楚再行动，现在我们正处于整个小行星带中段的侧面，是个观察地形的瞭望塔。你们看，这里有一处碎石密集的小风眼，正好存在一个体格较为适中的星石，距离风暴的终点大概还有1/4的路程，虽然距离比较远，但已经是我们要冒的险当中风险最小的了。”三人一边看着那张已逐渐成形的测绘图，一边听着迦楼罗语调平和的分析，心也跟着静了不少。
　　这时摩诃凑近去看，指着终点的一处，似有不解地问道：“这里好像也有星石，而且距离终点更近，为什么不选这里？”
　　胡晴看向那里，的确是一个看似不错的爆炸点，可为什么迦楼罗像是有意忽略了这块地方？
　　解释的声音在摩诃头顶响起，一如既往的笃定冷静，“不行，那里的情况我们在这还看不太清，万一存在什么危险我们没有二次赌博的机会。”
　　他不喜欢赌博，如果不是非要用赌的方式前进，他宁愿待在安全的地方停滞不前，保存自身。
　　摩诃微微侧着头，在不易察觉的地方眸光一闪，再回头的时候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模样看起来居然还可以称得上乖巧。
　　胡晴注意到了这点，目光就变得有些不可描述的诡异了。这时他低头一看，才注意到从他进门到现在，迦楼罗的手一直与摩诃交握着，指间的摩挲似压制又似安抚。
　　他有种预感，随即望向迦楼罗那张沉静的面容，试图从这张毫无破绽的脸上找到应验。果然，下一秒迦楼罗开口道：“确定好目标方位后，再出去控制导弹发射，这次我去。胡晴，你和摩诃待在飞船里算好角度差后，向我比手势示意，我来控制时间。记住，我一进舱，你就发射！”最后一句话，迦楼罗转向身侧，紧盯着摩诃的眼睛对他说，语气里除了不容置疑还多了点别的什么。
　　胡晴微微背转过身，给身后的两人留了点独处的空间。他不知道在他没回来的这个时间里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如果说之前的两兄弟之间总让他嗅到一丝不对劲，然而又不清楚这丝不对劲来源于哪里，那么现在的二人就真真是将这点禁忌开得枝繁叶茂，算是彻底将周晖口中逆子的罪名坐实了。
　　很多时候面对难缠的困境，摩诃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暴怒，但今天的他格外沉默。迦楼罗还在奇怪今天这只暴孔雀怎么会这么听话，简直让他省心得格外不适应。
　　其实这原因说起来还挺纯情。虽然摩诃凭着一身得天独厚的雄浑修为和吞佛的英勇事迹，小小年纪就在恶人榜上赫赫有名，但这只中二了一万年的小孔雀在情史上却还单薄的很。即使在血海那次和同胞的弟弟已经有了□□上的相亲，但神佛妖魔，哪个没干过什么有悖人伦的奇闻逸事？那次交合完全可以推脱到血海燥热的特殊环境上，更何况他与兄弟的寿命与天同齐，这点情缘在他们漫长的生命中甚至都不会留下什么印记。只是自那次擦枪走火后，他们之间就偏偏多了层说不清道不明的亲昵。
　　这大概就是为什么“缘”前总是有个“孽”字吧。
　　万中无一的孽，万里挑一的缘。
　　每每思及此，摩诃都会惊觉，什么时候，这份亲昵发展至今，是从什么时候长成了不可撼动的参天大树？他对于迦楼罗的依赖，怎么会甚至超过了他对母亲天生依恋的雏鸟情节？

　　自己暗暗思量了许久的谜题，乍一在今日由一道惊雷将心中那片迷雾驱散，显露出对他而言还很陌生的镜花水月来。
　　他的脑子还在被胡晴那句突兀的点破迷得搅糨糊一样，原本中二的生命突然闯入了一片绮色，现在这片绮色的“罪魁祸首”还在牵着他的手，向他道别……
　　等等，道别？！
　　这边摩诃从那一头发热的春情里刚要醒过来。被顺毛的手隐隐又要有挣脱出来作乱的迹象，迦楼罗连忙叫了他一声：“哥！”
　　这声哥属实是他情急之下，下意识的神来一笔。趁着摩诃又被这声难能可贵的敬称震的发愣的工夫，他趁热打铁，福至心灵地继续放软声音说道：“哥，你相信我。”
　　摩诃盯着他眨了眨眼睛，仿佛是在怔愣中有求必应的点头回答。
　　迦楼罗得了默许，就立刻准备出发。
　　时间紧急，但在拉开门的一刹那，他还是转过头来对着还在乖乖望着他的哥哥无声地说——
　　“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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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咱们先来解决解决小孩儿们的早恋问题～啊啊啊啊没有年上（下）宠，哪来年下（上）疯？！（俺看迦摩这章的互宠真滴好甜！！好涩啊啊啊啊啊啊啊）【ps：文中提到的“血海情事”是参考淮大写摩诃“血海遛鸟”的原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