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海》白七七七

16、第 16 章

　　这波操作秀得围观群众们有些头皮发麻。
　　副总署元文从外套中掏出久久待命的手巾，抹了抹被汗浸凉透的额头。使了个眼色给身旁楞住的下属，示意先把人群驱散了。
　　辖内海关长官效率奇高，不一会儿就把场中央清理出了个闲人免进的大圆圈来。
　　圆内，元文走近这位声名赫赫的伊莉莎白将军，低声道：“将军，您远道而来，有什么特殊军令完全可以私下通知鄙人，鄙人十二万分的荣幸为您服务呀！您这，不是叫旁人白嚼舌根了么，您明白我的意思吧？”
　　“……我没明白。”不正经的图兰老流氓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还生动的加上了挑眉偏头的无辜表情。那清白样，就差指着男人的鼻子骂他徇私枉法臭不要脸了。
　　元文一僵，一股不祥感已经和着浓浓的血气直冲脑门，脸色已经绿得都能焖一桌苦瓜宴了。
　　图兰余光觑着男人难看到极点的脸，估摸着已经施够了压。于是春风化雨般，原本玩世不恭的脸上瞬间铺满了和煦，看着跟裹了甜奶油的毒馅饼似的。
　　“总督，我知道你为了第八星系尽职尽责、呕心沥血！你看，咱们都是正经好公民！不管退不退役，我一直都把统帅和上将的军令奉为圭臬，绝不敢越雷池半步！”放完话后，她一瞥副总督，正好对上一双写满了“你他妈是什么货色谁不知道啊”的眼睛。
　　“咳，你放心，我再怎么样也惜命，最多去第一星系那儿偷偷倒腾点货！其他地方，我是绝对不敢去的！”被深深质疑了人品的将军尴尬地咳了咳，再接再厉地试图说服这棵软硬不服的官场老油条。
　　正当两人僵持不下之时，一道高昂刺耳的警报声忽然响起，突兀的占据了整个海关署。
　　“警报！警报！机甲停靠站遭到暴力入侵！机甲停靠站遭到暴力入侵！二级守卫系统已被强行破坏！已启动一级守卫系统！”
　　话音未落，比警报更加惊心动魄一万倍的巨大爆炸声就席卷了三关交汇的海关署。
　　有人引爆了大厅外围的星轨。
　　所望之处俱是慌乱逃窜的人群，被爆炸强大的冲击波震碎的玻璃碎片四分五裂飞溅在窗边的应急道路上。
　　尖叫、轰鸣、警报……组成了一声声致人耳鸣的嗡鸣。一个旅客刚过了海关，此时手忙脚乱地从候机室冲出来，直直撞向躲闪不及的副总督。
　　“我操！！”这一撞差点把老命都送走，更要命的是始作俑者还死死压在他身上，大有把身下这个宽厚的臂膀当成最后的避风港的势头。
　　元文早年也是独立军校磨出来的，身材也是流水式的标准蜂腰猿背。然而毕业分配后将近一百年官场的摸爬滚打让他愈发见老，早早生出了一圈烟酒肚，要想迅速把身上这晕死过去的倒霉玩意儿挪开属实困难。
　　元文一边感慨着岁月催人老，一边脸涨得通红，鼓起吃奶的劲儿一把推开身上的重担，竭力站起身来，环顾四周。忽地在瞅见什么后大声叫喊道：“警卫！关闭空间场通道！快！！恐怖分子要逃了！！！”
　　几名警卫应声而动，快速越过汹涌的人潮，逆行到临近安检口的控制台上飞快关闭了还在发热的空间场。
　　元文一把抓过副官拿来的扩音器冲着喧闹成一团的人群大喊道：“安静！大家镇定下来！接下来请听调配，我们一定把每个人安全送到安全区！”接着打开个人终端，申请重启了海关内的防爆反导弹系统。他深深回了口气，向第八星系和第一星系政府同时发送了受袭情况和求救信号。
　　“总署还在第一星系吗？”窗外，惊心动魄的爆炸声渐渐止了。人们也渐渐冷静下来，纷纷开始用个人终端联系亲友。元文看着大厅外被炸成焦炭飘浮在大气层外的星轨和防爆，开口问道。
　　“是的，按之前总署的路线规划，他这次回第一星系述职，最少需要十八天。”
　　一旁的副官眼观鼻鼻观心，递给元文一张毛巾，待他擦过额头脸颊上涔涔的冷汗后，斟酌着问道：“副总署，那女人已经通过空间场了，您再关闭通道岂不是没有人可以阻碍她了？”
　　“……那些人是冲着她来的。咱们能避则避，这件事最好别闹大了，否则我们全都是被殃及的池鱼。”说完，元文接着吩咐道：“派支精锐的小队，一旦她靠近了玫瑰之心，就随时监视入口的情况。有其他机甲也要靠近入口的，立即拦截，不允许任何人知道在玫瑰之心发生了什么！”
　　副官是个年轻军官，刚从军纪严明的军校毕业。家里有点关系，替他走了后门，让他一毕业就得了副官的机会。虽然是个走后门的，但心气也高，作风还挺优良，恪守军法民规。如今听见长官对违法者如此纵容忌讳，抑制不住的感到被刷新了三观，也下意识的没有立即执行。
　　元文正想骂这不会来事儿的小子一顿，对上那双震惊又隐含失望与控诉的眼睛时才想起来这小崽子还是个没见过风雨的。
　　他声音软了下来，压低声音，说：“不是我想这样，你还太年轻不明白，重要的不是她想做什么，而是她背后的那个人想做什么。”
　　“背后？”
　　“呵呵，看吧，咱们也算是鞠躬尽瘁了！”说罢，拍了拍还在愣神的年轻人，自己先去慰问安抚还困在关内的旅客了。

　　窗内，是无数惊吓过度、祈祷哭泣的低声细语；窗外，爆炸产生的红焰在真空中一触即灭，但被炸翻的防御系统和装饰带卫星已化为黑糊糊的一团乌有，向所有沉默不可控的一切昭示着曾在这个角落中发生的暴行。
　　图兰翻身进入被冲击波碰撞得满地狼藉的生态舱，还沾着飞溅机油的手一拨松松别在头上的智眼。
　　“扫描机甲受损情况。”智眼投射的幽幽绿光下，图兰卫队长披头散发，八百年没这么糙过了，但却比任何时候都贴近第八星系将军图鉴里对她的描述——一头凶悍异常、睚眦必报的母狼。
　　“机甲能源系统良好，防御系统受到微创，五十八秒后将恢复至满格，隐蔽系统完好，已完成您“优先保护隐蔽系统”预设任务。”
　　图兰一扫生态舱内，那几个金贵的护理舱像涂了强力胶似的在一片乱象中巍然不动，接着问:“门禁呢？”
　　“外部安保系统曾遭到暴力拆卸，内部安保系统未被打开，机甲从外部接通连入精神网后，闯入者选择了自爆。”
　　“自爆？”虽然知道这次吃瘪一定是闷声灌黄连，但乍一听见这么原始直接的断后方式，还是微微吃惊。
　　“是的，自爆，确定所有闯入者全部自爆，闯入过程中没有检测到其与外界的信息能量传递。”
　　“机甲内存储的监控画面调出来，继续扫描八大星系及域外在籍人员样本，尽快确定闯入者身份信息。”图兰没有掉以轻心，而是回到驾驶舱果断选择了极速穿越模式。
　　——以十二万分的迫切警觉，与光同行，穿越过横亘在她面前即将面对的喜怒无常的小行星带，和隐匿在身后无边黑暗中死死跟随的暴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