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海》白七七七

14、第 14 章

　　张顺：“……呜呜呜哥，我太想你了，咱们这是在哪儿啊，他们是不是要带咱们偷渡太阳系啊？”张二少渐渐止了抽泣声，像一只被人从头到尾撸了毛的幼兽，温顺的伏在他哥肩头。
　　这可苦了凤凰，毕竟当他还是张家大少爷的时候张二少也没见有多么黏他。而现在他怀中抱着和他差不多高的张顺，竟然有种背着周晖又生了个幼崽的错觉，不禁一阵不适应，等张顺一平静下来连忙推开他，顶着张顺委委屈屈的眼神开口道：“呃…也许要更远一点”
　　张顺：“？”
　　“我们马上就要离开银河系了”凤凰想到自己身为一只上古神兽，有一天居然也会被人虏去银河系之外，脸上的色彩也十分精彩。
　　但无论他现在内心有多么惊涛骇浪也得装得一派泰然，尤其不能让张顺脆弱的心脏得知即将要穿越虫洞的噩耗。
　　他实在是怕说出是通过虫洞离开这件事后，张顺会直接泪如泉涌地在他肩上哭晕过去，最后两人一起被湛卢缉拿归案，就善良地隐瞒了后半句。
　　现在已经到几近无能为力的地步了，能一无所知的人反而成了最幸运的人。
　　虽然他还是得拼一拼万年来就没怎么好过的运气和活了太久的性命。
　　果不其然，张顺在他哥面前的灾难承受力还是和从前一般无二。听了这话，表情跟见了鬼似的。
　　张二少此时内心无疑是崩溃的。
　　这他妈是在做梦吧！！！！！！
　　但形势没留给他们沉浸在震惊的时间，凤凰回过神来后联想到之前弟弟鬼鬼祟祟的样子，脸色沉了下来。
　　“你是不是被一直关起来的？”
　　张顺很久没听见凤凰这样低沉的声音了，好像周围一直有人在窥探，而他在竭力隐匿一样。
　　在这样格外镇静的问话下，张顺反而逐渐冷静了下来，他点点头，补充道：“当时我看那个女人要把你和周晖带走，我就扑过去拦她，然后……我就被带到这儿来了，哥你见到他们了？我被抓上来后就一直被锁在一间屋子里，再也没有见到任何一个人。”
　　此刻，关于小白脸Lyn是男是女这个问题，凤凰已经完全不打算纳入考虑了。
　　因为他意识到了一个迟来的事实——上套了。
　　几乎是从张顺开始说话起，他的心就越来越凉。刚开始他还以为Lyn是通过湛卢这个机甲本体监视他，只要Lyn关闭了监控，就算湛卢一直观察他，主人睁一眼闭一只眼，他至少还能保住张顺。
　　但现在看起来，这位格外心大的大龄中二青年从头至尾就是个引蛇出洞的工具人啊……
　　凤凰强行压抑着情绪，接着问他：“你知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还会捎上你？”
　　问完这句话，凤凰就看见刚才还滔滔不绝着自己奇遇的张二少彻底哑了，在凤凰长长的审视下，小鹌鹑磕磕巴巴的吐出了他哥一定难以接受的真相：“呃，哥，我早说周晖那丫的不靠谱，他早就和那女人暗通款曲了，那女人说抓我来是他的意思。”说罢也不敢看他哥会是怎样一副泛着绿光的脸，低头缩肩，倒更像是他出轨给凤凰戴了绿帽子似的。
　　张鹌鹑脖子都快勾酸了，已经脑补出一整部《回家的诱惑》一二三季了才听见他哥和刚刚一模一样的冷静语调疑惑地问他：“接着说啊，还有什么原因？”
　　瞬间，张顺对他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伟岸形象的崇拜飙至顶峰，接着抬起头觑着他哥的脸色小心翼翼地憋出一句：“或许……是因为我胆大包天想杀她…？”
　　凤凰：“…………”我到底在期待些什么，张顺怎么可能会开窍？？？
　　“你说说，我和周晖、摩诃迦楼罗加起来都斗不过的生物，怎么会这么巧，在今天，在你随时会和我碰面的一天，让你破开了人家的锁？！”
　　张顺傻了。
　　“现在快回房间，什么人来找你问什么事你都咬死了说你不知道，记住别再想偷跑出来，什么事我会想办法，你别”凤凰顿了一下，本来想脱口而出的“添乱”生生咽了回去，改成了“你别让我担心”，毕竟多少次的被弟坑血泪经历都在提醒他，永远也别轻易挑战一个小屁孩比天还高的救世主情怀和莫名其妙的好胜自尊心。
　　他不知道，张顺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就格外依赖亲哥，周晖那句经常戏弄他的“小蝌蚪找哥哥”还真是形容恰当、入木三分。
　　被感动得涕泪横流的张顺一抹眼睛，哽咽道：“那哥你怎么办呢？”
　　凤凰一凝眉，漂亮的眼睛里隐隐迸出火光，恍惚间他又是那个云海金芒间擎弓射箭，百发百中，睥睨三界六道的凤凰明王殿下。“我，我当然要去和敢抢我的人的这些东西把账算清。”

　　凤凰想得不错，陆果此时的确没有多少心思放在他这儿了，托图兰将军的福，张顺一路东张西望在湛卢眼皮子底下窜回了自己的那间小房间。
　　接下来的一天，陆果一直和湛卢在承影上忙着琢磨怎么穿过玫瑰之心后第一时间和图兰偷渡来的那几艘伪装成民用补给舰的军舰接头。
　　这事儿毕竟见不得光。当年陆果为了稳定民心，对外宣布的是林上将带伤回林宅休养。反正林然是个战功赫赫却年年休长假的主，这么多年陆总长也费尽苦心联合独立要塞的高层军官们明里暗里安了许多不大不小的军功在林然身上，外界民众因此从未对上将的去处有过什么怀疑。即使在多年前陆果突然接下了林然代理统帅的身份，代替哥哥入主独立要塞，引发了少数人的质疑，但这毕竟是总长家的家事，光凭这一样也无法从根本上动摇民生。
　　但如果让这些生活在乐园里的忘忧人知道，他们赖以生存的家园早在十年前就被人打垮了外墙。如今的独立要塞，虽然依旧是林静恒统帅一手磨出来的“新白银要塞”，但群狼无首，势必有一天终会受到反噬。所以即使是她带林然回来了，也万万不能走漏了风声。
　　然而……
　　陆果看着面前图兰发来的报告，心逐渐沉入谷底。
　　——六十五年前，由他们的父亲亲手加密的关于陆必行脑部与身体基因对比的档案。
　　“女娲……”陆果沉默地看着两份文件相似对比度缓慢呈现出高度相似的蓝色，明白想要在返程中就把林然唤醒是不可能完成的事了。
　　周晖和陆必行一样，他们的脑部基因与身体基因出自两套。但区别在于，周晖的脑部基因与林然一模一样，但身体基因与林然之间的匹配度并不低，甚至可以说得上较高。
　　仔细比较的话，说他们是两兄弟也许都有人信。
　　人为痕迹已经毫不胆怯地摆到了明面上。
　　这种情况下，要想在不伤害周晖大脑的前提下成功唤醒林然，就必须将他们另觅密处进行长期的融合治疗。
　　另一边，始作俑者根本不怕陆果的追查，更准确地说，他们根本就是怕陆果不查下去。
　　离开地球时，那股越发强烈的气息一直缠绕在陆果的脑海。那段时间内，她当然明白敌人在向她宣告什么，但这也是一个明明白白的圈套。
　　——也许她哥哥十年前就是中了这个圈套。
　　然而自以为胜券在握的暗敌不知道，陆总长没有一石二鸟的习惯，在正经选择的时候，她还是更乐意做一个一心一意的猎人。
　　“果果，图兰队长怎么会有先生当年在我这里加密的陆校长的数据？”一直在陆果身边旁观了全程的湛卢明显重点没放在文件本身上，而是非常不解图兰那么一个“趴林静恒”重度患者怎么还有这熊心豹子胆去别人那里盗陆校长的加密资料。同时，他也非常自信外人是不可能从它这里找到突破口的。
　　陆果：“……谁说这是图兰传过来的了，这是我从你那儿搞来的。”
　　“不可能，我的加密系统是由陆信将军联合当时最权威的信息系统方面专家打造的，林先生和陆校长也经常替我加固。”湛卢一字一顿，活像受了委屈的学龄前幼崽。
　　陆果继续使坏：“可是我的黑客技术是老陆手把手教的。”
　　湛卢小朋友开始将信将疑起来：“您知道陆校长教导您和小然的时候我都在场，”话音还没完，他就看见了陆果溢出眼睛的得逞的笑意。但他还是有点不确定，开口试探道：“原来您是在和我开玩笑吗？哈哈哈……”
　　陆果也跟着笑了几句，远方流淌的星河灿烂盛大，像一个不老的梦境。
　　后来湛卢快要进入半休眠融入自身机甲的时候，陆果在他要离开前轻轻道：“我哥当年也遇到了同样的难题吗？”
　　无形的空气中，传出湛卢的声音，“是的。”
　　她继续问：“他最后选择了他们对吗？”
　　“您太悲观了，您应该相信，您哥哥是和您父母一样视你如珍宝的人，他绝不会舍弃你。”拥有人类史上最高度智慧的人工智能斩钉截铁地判断。

　　此时，青年的身影已经在谁也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逐渐逼近湛卢舰尾，在那里，他将推开另一道大门。
　　随着北京总指挥中心一声令下，在全国媒体统统封锁的绝对保密下，一艘载着三个编外人员的火箭在几千公里外的浓重夜色里喷发出熊熊烈焰，直奔云霄、奔向星辰浩瀚、奔向也许永不赴约的日出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