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火葬场，总有一个追不回来》七片

22、022

　　突然出现在导播室的男人，身姿修长笔挺，长相斯文儒雅，身上有种久居上位的气场。

　　他神色淡然，脚下步子缓慢，却引得所有目光都落在他身上，然后下意识低头噤声，不敢与之对视。

　　这才是真正的大人物，连“弥勒佛”总导演都小心翼翼的。

　　而盛怒中的向茵，一见到这人，就像被开启了什么开关——

　　她一脸愤怒又气焰嚣张的模样很快褪去，变成眼眶微红，受尽委屈却兀自坚强的小可怜，温温软软的声音喊了声：“贺总……”

　　明杳挑了下眉：不是说都要联姻了么？这称呼，怎么听着……没她想象中那么亲密？

　　贺郁清今年三十六，和明杳记忆中的青年模样并没多大变化，因而她自然是认得的。

　　贺家的男人，大多都是那么副斯文儒雅的模样，人精似的，教人琢磨不透。

　　唯独贺宸，简直是狐狸窝里跑出来的小野狼，桀骜不驯，是个另类。

　　贺郁清目光落在向茵身上，然而余光却扫向坐在一边看戏的贺宸身上。

　　贺宸一身黑T黑裤黑鸭舌帽，脸上还戴了个黑色口罩，只余一双黑曜石般清透的眼睛露出来。

　　他看上去还真像个普通保镖一样，没什么存在感地坐在明杳旁边的位置。
　　一双琉璃般剔透漆黑的眼睛，淡淡地瞥了眼贺郁清，并没有要和小叔打招呼的意思。

　　贺郁清也没直接和他打招呼，看了眼向茵手上被断弦弹出的红痕，声音淡淡的：“怎么了？”

　　向茵委委屈屈的不肯说，还是导演组的人把现场事故和调查结果简单说了一遍。
　　最后，才犹犹豫豫，斟酌着说：“向小姐和明小姐似乎是有什么矛盾，所以怀疑到了明小姐身上……”

　　向茵眼睛还红着，但这时是一副温柔小意的模样，声音也低柔委屈：“明明搜身就可以证明清白的事，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不肯……”

　　她心里知道，导演组肯定是偏向明杳的，毕竟明杳是明星，家世背景他们也惹不起。

　　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有贺郁清站在她这边。

　　导演组但凡有点常识，就会知道贺家的人，他们更得罪不起。

　　然而，向茵的目光看向贺郁清时，却发现他藏在气定神闲模样下的眼神，有些飘渺。

　　她知道，这说明他心不在焉，在想别的什么事。

　　向茵心头一紧，莫名堵得慌。

　　贺郁清这个人，她从来看不懂。

　　有时候，会觉得他很好说话，也很宠她。
　　有时候，又觉得自己从来没认识过这个人一样，根本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好半晌，那个让整个导演组都得小心对待的男人，他将目光落在明杳身上，平淡的嗓音问：“明杳？”

　　明杳颇有些诧异，这位贺小叔竟然还记得她。

　　她无所谓地点点头：“我是明杳。”

　　贺郁清问她：“你怎么看？”

　　明杳整个人懒洋洋的，一点不受这上位者的气场影响，还语气平淡地表示：“就算真能从我身上搜出什么‘凶器’，也不能证明就是我做的。所以，在我看来，搜身什么的，没有意义。”

　　她这话说的，是满满当当的纯逻辑。

　　然而向茵却误解成她承认是她做的了，心里恨得不行。
　　但在贺郁清面前，她不敢嚣张，只能越发委屈。

　　她朝着贺郁清的方向伸了手，似乎是想拉拉他的袖口。

　　然而贺郁清衬衫的袖口平整，透着一丝不苟的味道。
　　他眼神都没往向茵身上去，却准确地避开了她伸过来的手。

　　就这么一个微小的细节，让向茵脸色刷的一下更白了。

　　她又低低地喊了声“贺总”，希望这个男人能给她撑腰做主。

　　然而，贺郁清与贺宸有几分相似的漆黑眼睛，平淡得看不出情绪。
　　他举止优雅地理了理袖口，终于朝着贺宸的方向，喊了声：“小宸。”

　　这一声，让现场不少人都愣了愣。

　　贺郁清的突然出现，只有向茵自顾自喊了声“贺总”。

　　于是所有人都以为，他是过来找向茵的。

　　贺宸抬眸看过来，那眼神，冷冷淡淡的。
　　默了好半晌，他应了声：“贺总有什么吩咐？”
　　语气带着刻意的疏离，是一种不太乐意和“贺总”打交道的态度。

　　贺郁清拧了拧眉头，清俊儒雅的脸色，稍有些紧绷。
　　好半晌，才吐了口气，语调平缓道：“你觉得呢，该不该搜身？”

　　哦豁？
　　明杳抬了抬眼皮。
　　心说你们叔侄间的破事，扯我干嘛？

　　然而——

　　贺宸脸色没变，甚至轻嗤了声。
　　他半张脸掩在黑色口罩之下，露出来的眼睛里，流露出嘲弄之色。

　　“搜身？”他缓缓站了起来，抬起手指了个方向，语调散漫恣意地问导演组的人，“他的身，搜过没？”

　　他手指修长白皙，所指的方向是一直跟在向茵身边的助理。
　　因为向茵是古装扮相，所以那助理也是一副古代小厮的打扮。

　　而接触过向茵琵琶的，除了乔樱等三人外，就属那位助理了。

　　贺宸之前注意力都在明杳的表演上，因而是真没怎么在意节目组是怎么调查的。

　　总导演之前一直以为这人就是明杳身边的一助理，听到贺总喊他那语气，才隐隐觉出不对。

　　这会儿面对贺宸的问话，自然是不敢怠慢地应道：“自然是搜过的，所有接触过琵琶的人，都搜过身的。”

　　总导演说话的时间，贺宸的目光一直在那位古装扮相的助理身上。

　　而随着总导演的话音落地，贺宸兀自朝着那助理的方向走过去。

　　他脚步也挺慢的，那助理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似乎是被吓到。

　　然而下一秒，贺宸手一抬，直接揪住助理的衣领，将他整个上半身按在旁边桌子上！

　　明明是干脆利落的雷霆手段，贺宸身上却有种轻描淡写的气质。
　　将人按下时，他腰杆还是挺直的，好像就随便拎了只死老鼠，不费吹灰之力。

　　向茵被他这举动惊到，低低地惊呼了声：“你做什么？！”

　　明杳也是有些惊讶的，但没出声，跟个局外人似的淡定吃瓜。

　　倒是贺郁清，脸色变也未变，一脸平静淡然地看着嚣张跋扈的小侄子。

　　那一下子就被按住的助理，显然也是受了些惊吓，声音哆哆嗦嗦的：“你你你……你做什么？！”

　　贺宸也没做什么。
　　他姿态懒懒地将人按着，声音淡淡地飘落向下：“你自己交代吧，刀片藏哪儿了？”

　　“什，什么刀片？我，我不懂你说什么，我……”助理半张脸贴在桌面上，几乎被压扁了，于是说话的声音听着也像受过挤压似的。

　　贺宸语调清懒地打断他：“少扯些有的没的，我看到你割琵琶弦了。”

　　“不……”助理似乎是下意识想要反驳，接着有些磕磕绊绊地改口，“不是我，真不是我……”

　　贺宸轻笑了声，就将人给松开了。

　　助理从桌子上起来，步步后退，脸色还带着惊惶未定的苍白。

　　贺宸却没再多看他一眼，而是向着总导演的方向，平缓的语调，漫不经心：“一定要继续追究下去，可以把监控交到霖星科技，应该能查出肉眼看不出的证据。”

　　这话一出，那位助理的脸色明显又白了几个度。

　　总导演想了想便点头，又看向向茵：“向小姐您的意思呢？从监控上下功夫，没准真能查出些什么。”

　　说这些话时，不少人的目光都在审视那位助理。

　　他们不知道那位嚣张跋扈的“保镖”是怎么锁定助理的，但确实从助理身上看出了可疑。

　　助理不确定找技术员调查监控能不能查出些什么，脸上难以抑制地流露出忐忑不安的神情。

　　向茵自然也看出来了，脸色白了又白。
　　最终，她一脸无措的表情，看向贺郁清。

　　像朵无辜又可怜的小白花，征求他的意见。

　　贺郁清目光从嚣张跋扈的小侄子身上收回，瞥了眼那助理。

　　挺平淡的眼神，却吓得人压力山大，腿脚发软。

　　这哪里还有什么继续调查的必要，贺郁清语调淡漠得很，对准的是向茵：“管好你的助理吧。”

　　这等于是盖棺定论了，向茵脸色苍白难看，连身子都虚晃了一下。

　　然而并没有结束——

　　贺宸瞥了她一眼，声音散漫清懒，不怎么正经：“所以，随口诬蔑的人，需不需要道个歉呢？”

　　向茵微咬了咬唇，看向贺郁清，弱弱地又喊了声“贺总”。

　　贺总挺正派地应了贺宸的话：“是该道歉。”

　　向茵脸色难看得恨不得原地昏死过去，她在装晕与面对现实中犹豫，最终红着眼，楚楚可怜地向明杳道歉：“对不起，怪我气昏了头……”

　　明杳这时候才回过神，敷衍地应了声，算是接受她虚情假意的道歉了。

　　她刚刚在想，向茵的那位姐姐，恐怕还真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人不在现场，却能轻而易举地激化向茵和她的矛盾。

　　就这出闹剧吧，明明从头到尾是向茵自己误解了，但她心里恐怕只会越发恨明杳。

　　向葵显然不认识明杳，和她也没有利益纠葛。

　　但却能利用明杳，打击向茵。

　　或者更准确地说，她能精准地利用向茵的性格，帮向茵树立敌人。

　　明杳不喜欢这种被人利用的感觉，但她从向茵那表情看出来，这蠢货恐怕根本没意识到她姐姐的真实目的。

　　在她心里，恐怕还只是单纯以为，向葵是要让她在节目上出丑。

　　明杳在心里摇头轻叹——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人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也就气焰嚣张了点，脑子一如既往地装了水。

　　.

　　明杳录节目没带手机，艾琳和明杏也没一直跟着。

　　直到录制结束，在停车场和艾琳碰头时，她才发现车里的几人脸色凝重，明杏更是眼睛都红了。

　　“怎么了？”明杳心下有种不好的预感，但声音仍是镇定。

　　艾琳给她递了个手机，声音压得低沉：“你二哥出事了。”

　　“江曜？”贺宸跟在明杳旁边，听到这样一句，懒倦的神色瞬间褪去，眼神陡然一凝。

　　他朝着明杳的方向凑过去脑袋，就着她手里的手机看到一条热搜——

　　#江济远吸毒被捕#

　　评论里有人问江济远是谁，还是有人提出了家喻户晓的经典影视剧，才引发了年轻网友的广泛讨论。

　　这个导演曾经多有才华啊，现在竟然走到吸毒这一步！

　　明杳脸色绷得紧，点开一个视频。

　　视频应该是路人拍的，画面模糊而晃动，记录了一个男人戴着手铐，头上盖着布巾，被押送上警车的过程。

　　同时上警车的，还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脸是模糊的，但明杳一眼认出来，那是她二哥！

　　贺宸站在明杳身侧偏后的位置，虚扶了她一下，声音沉稳而镇定：“先上车吧，江曜他有分寸，不会有事的。”

　　明杳捏着手机的手指收拢，抿着唇点头。

　　她要上驾驶座时，被贺宸拦下：“你状态不好，换个人开车。”

　　“我……”明杳正想反驳，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贺郁清朝着贺宸的方向，冷静地喊了声：“贺宸。”

　　贺宸拧着眉转身。

　　贺郁清难得神情严肃，声音也极端冷静，暗含警告：“这次江曜的事，你不能插手。”

　　贺宸到此刻才有些恍然。

　　他说平日里日理万机的小叔，怎么突然跑到电视台来。

　　他还以为对方真是来找他那个蠢货女友的，没想到是来盯着他的。

　　贺宸压根没听到贺郁清警告似的，直接伸手去开后座车门。
　　他让艾琳去驾驶座负责开车，然后又让明杏去做副驾驶座。

　　明杏没理解为什么自己要去副驾驶座，但她傻乎乎的没什么主见，当即就是乖乖照办。

　　贺宸让明杳先上车，他自己再要上时，被贺郁清捏住了手臂。

　　素来斯文儒雅的男人，难得绷出一张严肃面孔，声音也冷厉：“吸毒不是小事，你给我冷静点。”

　　贺宸冷冷回望，声音更冷：“松手。”

　　贺郁清了解贺宸固执的性格，干脆将目光落到已经坐在车内的明杳身上，“江济远的事，不像你们想的那么简单。”

　　明杳在大多数人眼里，是顺风顺水的大小姐。

　　但在另一个世界，她也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

　　这一会儿的功夫，她超出旁人预料地冷静下来。

　　印象中，贺宸和他小叔的关系挺不错的。

　　明杳冷静的目光与贺郁清对视，她能从贺郁清眼里感受到真诚。
　　微抿了抿唇，她语气格外笃定道：“我二哥不可能吸毒。”

　　贺郁清对这小姑娘表现出的冷静有那么点刮目相看，声音沉稳地解释：“江济远和毒贩有来往。江曜待在警局，是对他的一种保护。”

　　贺宸捏了捏手指，眼神有些松动。

　　贺郁清又说：“在毒贩落网之前，你们最好都不要去警局。”

　　明杳瞬间懂了他的意思。

　　所谓毒贩，那都是些不要命的狠角色。

　　他们可不会管你是不是有钱有权，疯起来根本不拿人命当回事。

　　江济远和那样的人物打交道，连带着他身边的人都可能受牵连。

　　首当其冲就是他儿子江曜。

　　至于江曜亲近的人会不会被牵连，那只能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了。

　　明杳抿紧了唇，刚好又接到明母打过来的电话，同样是警告她先不要去警局，让她直接回家，最好这几天哪儿都不要去。

　　待明杳挂了电话，贺郁清朝着车里的姑娘低垂下眉眼，格外缓和的语气请求：“就这几天，明小姐能帮忙管住我家这位吗？”

　　说着，他扯了扯贺宸的胳膊。

　　贺宸整张脸僵硬又难看，但格外别扭地，并没有反驳这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