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之我幸》槐序青棠

3、第 3 章

　　这还不算完——

　　她本以为这已经够超出预料，结果对方也不知在刚才她诧异的那短短一会儿的时间里想了什么，往前几步抓住了她的手腕儿:

　　“我叫宋梁。我二十三了，况小姐，你考虑一下，我真的想负责。”

　　——神经病啊。

　　况意心里的小人儿崩溃的大叫了一声。

　　况意抽出自己被握住的手腕儿，语气已经有了一丝不耐烦:“……行了，你要是有要求，可以直说，不必拐弯儿磨角，我不吃深情男人那套。你有初.夜情结？那你还去卖？”

　　宋梁刚恢复一点点红润的脸色再度变得青白。

　　一是因为况意听了他的名字，毫无反应，俨然一副忘得干净的样子；二是她的决绝冷漠，拔.吊无情、睡完就跑的态度。

　　宋梁松开握着况意的手，回头去床边拿自己的手机。况意起初还不知道他想干嘛，等他指尖在屏幕上点了两下，找出一段儿录音来——

　　“……我们在一起吧，哎我说，我们在一起吧……你别看不起我，我还挺有钱的呢我告诉你，我……我前夫给我分了一大笔婚内共同财产，我能包养你……”

　　声音忽高忽低，听得出是醉的狠了，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都竹筒倒豆子一样倒了出来。

　　况意脸色一白，尤其是听到自己那句，前夫分了她一大笔夫妻共同财产的话。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怨气委屈，怒极反笑一下，脸冷下来，索性把包一扔，也不走了——

　　“你录这个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况意说这话是恶意的，眼神也咄咄逼人，带了点儿嫌恶。她想起昨晚自己喝的半醉在那儿挑人，还觉得这个男人干净讨喜，现在看来，还是有所图，也只是比一般货色段位高点儿而已。是她被酒精蒙蔽了眼，找男人去哪儿找不好，非要去垃圾堆里找。

　　宋梁低下头，手机已经被灭屏。

　　“是况小姐你说要和我在一起的，你……你是我人生中第一个女人……你要是看不起我，觉得我不配和你谈恋爱，那就……包养，包养也行……”

　　况意听他不囫囵的可怜话，看他绕了半天，好像终于明白了他什么意思。

　　他这是赖上她了？还是觉得她还算年轻条件不错，伺候她一个比伺候别的老女人强，所以才扯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话，其实说到底，就是想被包养。或者更直白点，不想努力了，想被富婆包养，正好碰到她了，就提了。

　　“我不是富婆，给不了你高奢的生活。你是在PLEASURE做的，开工之前也不打听打听？与其在我这儿浪费时间，不如一心一意找个真正有本事的去吧。至于昨天我说那笔所谓的前夫给的分割财产，只够在二环买两套别墅而已，挥霍不了多久，你也别惦记了。我这是跟你兜底的实话，你要是知好歹呢，删了录音，我再另付你一笔和佣金一个数儿的小费。”

　　况意像坐在公司的谈判桌上，不带任何感情地，冷漠地和对方谈判。

　　即使做足了心理准备，宋梁还是觉得心口阵阵抽痛起来。

　　他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今天的计划之前，他做了万全的准备，所有可能会发生的一切，他都想了应付的话。但真正到了战场上，他像个临阵退缩的逃兵，被对方三言两语击溃理智，思绪混乱，一肚子话说不出来。

　　“我不是图你钱，也没打算去找富婆。我就是迫于无奈，我只卖这一次。”宋梁抬头看着况意，有些无力地解释着。不知道是不是况意的错觉，她好像从他眼睛里看出点儿难过。

　　“……我很听话的，我也不要高奢。况小姐，你不想包养我就和我谈恋爱，我绝不花你一分钱；你要是觉得麻烦不屑跟我谈恋爱，那就按低薪阶层的工资包养我。你好好考虑一下，好吗？”

　　一个男人，卑微到这种地步，况意不理解。

　　按照他的气质外表，只要他想，他完全可以找个比她条件好一万倍，舍得给他花钱的女人，轻轻松松还要什么有什么。

　　他是没见过外面大千世界的好，因为初夜对象是她，才盯着她不放的吗？

　　况意没有往桃花上面想。就算想了，她只会觉得这是朵烂桃花。一个来路不明的男人，莫名其妙地纠缠着她，说了个正常人看来无比牵强的理由，一副执意要绑在她身上的样子。

　　她打量他身上的衣服，还有四周的摆设。衣服是基础款，看不出logo和品牌，但质量不错的样子，还能租的起这种高级公寓，怎么看也不像是穷小子。

　　他刚刚说什么？低薪阶层的工资？一个月几千块钱，也就她两件衣服，现在的鸭子，都这么容易满足吗？

　　况意知道不合时宜，但还是忍不住突兀地将眼前男人和记忆里那个待她总是淡漠的纪朝对比。

　　他比纪朝高，纪朝才一米八出头；他当然也比纪朝长得好，能来PLEASURE当少爷，姿色不会低；他也的确如他所说，乖顺谦卑。诚然如他这样连看她几眼都会脸红的男生，应该永远不会像纪朝那样，动不动就高高在上地看着她，说出诸如“过不下去就趁早离婚”这样的话。

　　况意承认自己卑劣，她忽然很喜欢这样的倨傲和优越。

　　说难听点儿，自我以上众生平等，自我以下阶级分明。更别说他看起来那么可怜，一双眼睛盯着她的嘴，好像下一秒她一句话就能定他生死似的。

　　“你确定吗？”况意忽然平静下来，主动权在她手里，她聪明又敏锐地发现，男人莫名地把自己的地位放的很低，这让她无形中少了很多猜忌。

　　宋梁点点头，脸上是不容置疑的笃定，即便面对着况意的好整以暇，他还是因为她软下来的态度再次生出希冀。

　　况意用舌头顶了顶上颚，微微颔首，“行，既然你这么固执……”她看向他，这会儿又忽然想起，他是真帅啊，于是心里又有点儿自己赚了的错觉。“那就包养。”

　　二选一的游戏，果然要比直接做出一个决定要容易一点儿。

　　宋梁先是一愣，像被天降馅饼砸中一样的惊喜，“真的吗？”他不敢确定地又问了一遍，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以后，宋梁一个大步上前，一把把况意搂进怀里。

　　但是很奇怪，做着这样亲密的动作，他还是很生疏地唤她，“况小姐，你以后就叫我宋梁吧……”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况意心里划过一丝异样，快的抓不住。她在心里咀嚼了两秒这个名字，暗暗记下。

　　“对外可以说是情侣关系，要是有必要的情况下，”况意拍了拍宋梁宽厚的背，示意他先放开她。“私底下就是包养关系吧。国内一般上市公司的毕业实习生月工资四五千，你能接受这个价格吗？”她喜欢把一切都说清楚，省得以后滋生麻烦。

　　想了想，况意看着宋梁的脸，舒了口气，“当然，过了实习期，可以涨工资。毕竟说实话——，你长这么好，跟着我也是委屈了，你要是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我愿意。”宋梁赶紧接话，还嫌不够，又加重语气地重复一句，“我愿意。”他对着况意笑了笑，喉结动着，手都有些无措，往衣服上蹭了蹭，跟个好不容易得人收养的流浪狗似的讨人怜爱。

　　况意为自己这个比喻失笑了下，又觉得这一切跟做梦一样。忽然就离了婚，忽然恢复单身，忽然睡了个脸蛋极品，又忽然以市场最低价包了人家。

　　随后的流程就很简单，双方交换微信电话和其他所有社交联系方式，没有报地址，况意本意不太想带宋梁回自己的房子，男人也没说什么，掩去了眼里的失落，说:“那以后，就在我家见面吧？”

　　况意同意了，他又急急地问，“那只要我想见面，就能见面吗？”

　　况意心里那种怪异感又升上来。

　　她既没谈过恋爱，也没包养过男人，不管哪个，遇上宋梁以后发生的一切，都是人生第一次的遭数。但是看宋梁这样，她总觉得不太像别人口中的包养关系，那电视剧里演的有钱男人包养小姑娘，也是这样式儿的吗？好像不是吧，怎么腻腻歪歪整得跟谈恋爱似的？

　　一问，就比她小两岁而已。况意今年二十五，宋梁二十三，本市双一流某林业大学研究生在读。

　　况意皱了皱眉，“我尽量吧。”哪儿知道这话一说出来，宋梁又突然高兴起来，好像从她身上占了天大的便宜似的。况意心里止不住想，不好，遇见了一个过分敬业的吃软饭的。

　　况意跟宋梁告别，说有空了再约见面的事儿，宋梁黏黏糊糊地跟在后头送，要送况意去上班，被她拒绝了。“得，你要是买得起车还要我包养吗？我有公司配的专车，你别操心了。”宋梁只能不情不愿地送到门口，陪况意等了一会儿；等车来了，在车屁股后目送了好一阵子，直到况意从后车镜看到宋梁成一个黑点儿了，才脸色微红地转过头来。

　　什么……什么小男生啊，真是。

　　况意坐车后座，想起早上那通电话里，林太说的语音消息。她打开手机，连上耳机，点开了那条长长的语音。

　　前面无非是些她发酒疯胡说的呓语，倒也没什么出格的，一段语音快要结束，况意松了口气，刚想拔了耳机——

　　“……放松点儿……乖……”

　　况意拔耳机的动作直接愣在原地，瞳孔地震，整个人都懵了。

　　她没听错吧，最后那个男人的声音，好像忍耐着什么似的，混迹在她的语音里，说了这么一句不要脸的话？！

　　她大概没脸再见林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