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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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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极半躺在内室的躺椅上,很有节奏的用手轻拍着自己的膝盖。状似随意的问着:“哲哲啊,你觉得玉儿如何?”
哲哲奉上一碗参汤,在皇太极的一边坐了下来。
“玉儿稳重大方,为人也算谦和恭谨,臣妾倒认为她是个不错的苗子。”哲哲边给皇太极捶着腿边说 ,表情恬淡的仿佛在谈论着一个不相干的人。
“她之前很低调,只是偶尔几次和她下棋,才隐约觉得她有些不同。若不是这次的事,朕恐怕还真的不知道自己身边有这么个人物。”皇太极一脸轻松的表情,但眼中却泛着冷冷的光。
哲哲无所觉的一笑:“臣妾就是喜欢玉儿的这一点,不张扬,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保持低调。所以臣妾认为她是个不错的苗子。或许有天可以作为臣妾的臂膀为我大金尽一份力。”说完,哲哲看着皇太极,静静等待着他的回应。
仿佛没有听见一般,皇太极只是往后靠了一下,换了个沉思的表情,有些意味深长的说:“是个不错的苗子吗?”
马车上,玉儿仍是沉默不语,现在想来,多尔衮特意告诉她此事,不免有挑拨的成分在。可是即便想到这点,玉儿对皇太极的作为仍是无法释然。
民间有句话叫一日夫妻百日恩,虽然身在皇室,不可能和民间等同,但皇太极却只是为了自己的颜面就狠心至此,这……着实让人心寒。
想起出嫁前自己的哥哥说的话:大金皇室不比蒙古草原,虽然繁华秀丽,但实际上却会让人觉得冷,你自己要好好珍惜自己。
玉儿转眼看着外面:冷吗?怎么会不冷!自己的亲姑姑在自己身陷困境的时候一言不发,眼看着自己陷入危境却仍只想保住自己。
虽然一直不停的告诉自己,这是形势所需,哲哲也是无奈,但,连自己都怀疑,这究竟能说服谁?万事以理智为先……是她本就极其理智,还是作为她的侄女,自己的地位还没重要到能让她考虑放弃理智?
想起在得知自己将嫁给皇太极的时候,那时是多么的不情愿。
虽然不了解金国皇室,但总也知道汉人的那句一如侯门深似海。
习惯了草原的无拘无束,习惯了漫步河边的那种宁静闲适,习惯了那份闲看庭前花开花落漫看天头云卷云舒的悠然,却要前往那种黄金牢笼般的生活,那是何等的痛苦。
但这句拒绝却说不出口,又或者,是知道说出口也没用。
自己最主要的身份还是博尔济吉特的格格啊!
嫁到大金,亲眼看着他们兄弟相争,勾心斗角,好累。
不想卷入那些是是非非,暗暗的躲避着一切,只想平静的在后宫中结束自己的人生,以为自己的人生就会像书上写的,安安分分,教导子女,扶助夫君。可现在呢?树欲静而风不止,即使自己再不情愿还是被卷入越来越多的事情之中。甚至还连累他人因自己而死。当真是唯一静,仍不可得。
再想到萨哈廉,玉儿心头一揪,那日萨哈廉耿直的坚持还言犹在耳,现在却已是天人永隔。
玉儿握紧拳头——苍天不仁,以万物为驺狗,世事真是如此。
她猛然起身,掀起帘子对着仆役说道:“停下。”
“福晋。”仆役有些惊讶的回头。
“去城郊萨哈廉大人的墓地。”
退回车里,玉儿的头靠在车的后壁上,慢慢抬起手付在眼前。
若是一意退让仍不得安宁,那这个退让是否还有意义?
许久,车停了下来,仆役掀开帘子毕恭毕敬的说道:“福晋,到了。”
玉儿抬头睁开眼睛,稍稍一顿,竟生出些许胆怯,自己该对萨哈廉说些什么呢?慢慢深呼吸了一下,她还是起身走到车外。
蒙古人向来不注重墓葬,有些人甚至会在死后选择留尸荒野,把自己作为狼的食物献上,以求早日升天。满人受汉化的影响深一些,但是对墓葬的重视程度也不是很高。往往简单处理下就好了,毕竟游牧民族生存都不稳定,哪有心思去考虑墓葬。所以像金国贵族,除非有汗王的特别关照,往往坟墓都很简单。而萨哈廉,皇太极不肯厚葬,自然更是如此。
站在马车边上,玉儿看着眼前的墓地。
没有纷繁的祷文,没有庄重的修饰,只有初春的寒冷凝结在上面的一层薄霜。阳光下发射着淡淡的冷清。
玉儿静静的站在墓前,思绪万千。
对于萨哈廉,玉儿的印象其实并不深刻,仅在皇族将领之中就有沉稳的代善,勇猛的蒙古尔泰,奸邪的阿敏,莽撞的阿济格以及温文的多尔衮。大金从来就没缺少过将领,相对而言,习惯沉默的萨哈廉实在是有些不够起眼。但是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人竟然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和大汗相争而死,这……玉儿有了些茫然。
“格格,”一直沉默的苏茉尔端上来三杯酒。
玉儿转头看着苏茉尔,苏茉尔虽然不是很明白眼前的事,但脸上也是一片哀伤。
是了,只要是人,都会有些怜悯之心,可是皇太极他们……
苏茉尔没有言语,只是把手中的托盘再往玉儿面前抬了一下。
玉儿深吸口气,拿起一杯酒,走回萨哈廉墓前。
“萨哈廉大人,这第一杯酒,玉儿敬您救命之恩。如此大恩,玉儿必将终生铭记。”
再拿起一杯酒,
“这第二杯酒,”玉儿将酒杯高高举起,微微弯腰说道,“敬大人之坚。天下能人异士甚多,但能有几人能坚持自己的信念并矢志不移?大人之坚,玉儿无话可说,仅以此酒相代。”
“这第三杯酒,”玉儿犹豫了,思虑再三,她神色复杂的看着萨哈廉的墓,这该敬什么呢?
“这第三杯酒,玉儿敬大人的醍醐灌顶之醒!”玉儿突然坚决道。
之前,自己一直是遇人遇事皆退让三分。不求闻名显达,只求安宁度日。
但是这一次,自己开始怀疑之前的想法。生在这个时代,处在这个地位,仅是自己的步步退缩难道就可以平安了事吗?
不是看不出来哲哲的想法,现在哲哲对自己还好,只是不乏她想让自己成为她左膀右臂的打算,虽然也曾想过或许也有血亲的原因。但经过这次之事,玉儿实在无法相信血亲究竟能有多大的保障。
一旦哲哲发现玉儿并无心参与权利之争,她究竟还会在多大程度上继续照拂着玉儿?会不会有一天自己甚至会沦落到被人遗忘在一个偏僻的角落,在凄凉中孤独终老的情景?
不知道,玉儿现在的心中一团乱麻,有些迷茫,不知道该如何作为。但是总有一点她是感觉的很清楚的——平静的日子已经去了。
“大人,虽然玉儿还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走,但是这件事却让我看清了很多事情,不管以后如何,大人对于玉儿,实乃有再造之恩。”
三杯酒慢慢的渗入泥土之中,地上渐渐只留下了一点水印。
苏茉尔走到萨哈廉墓前上了一炷香:“之前听小姐念书,记得有一句‘一捧黄土收艳骨’苏茉尔没读过书,就记得在念这句诗的时候小姐说‘不管曾经如何风流,终究一捧黄土’。这才几日?将军就变成了这一捧黄土。怎么想,怎么都让人觉得心酸。”
玉儿转头,苏茉尔的眼眶有些发红,一向欢快的脸上也带上了深深的哀伤。
“或许这就是人生吧。”玉儿将双手负至身后。
天空有一丝发暗,似乎也有些淡淡的沉思。
“贝勒爷,”多尔衮刚踏进府门,就听到一个下人叫道。他的眉头一扬,静等着下面的话。
下人快步跑上前:“贝勒爷,您给宫里各位主子准备的礼物奴才已经送过了,各位主子都很满意,但是有位侧福晋出宫了,所以她的那份就还没送出。您看?”
多尔衮一醒,是了,之前在明朝打仗的时候准备了好多礼物送给后宫的几位,却忘记玉儿出宫了。
“没事了,剩下的事我会处理,你吧东西送到我房里去就行了。”下人听到了就想告退,多尔衮却突然改了主意,“你等等,把东西拿到这里来吧,我现在就送过去。备马。”
“嗻!”
玉儿,看得出来那番话对你造成了很大的触动,本王还是亲自上门一趟,看看你到底考虑的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