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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兔与鹿,狼与狐狸 ...

  •   《谁是谁的救世主》2
      2
      洁白柔软的床,恍惚间感觉有一个世纪没有睡过了。尹宗佑穿着病号服斜靠在病床上,看陆东植给他削苹果。
      苹果啊。我也很久没有吃过了。
      贵。
      所以当陆东植拿牙签戳了一块果肉递到他嘴边时,他没有张口,反而委屈得上下唇抿在一起,嘴角下撇。
      陆东植这辈子最受不了有人在他面前做出这种泫然欲泣的表情。
      更何况床上的青年额头破了,一只眼肿了,脸上都是青紫。
      初出社会,就遭了大罪。
      联想到自己刚退伍那会儿,也是浑浑噩噩,险些跟几个一起退伍的家伙结伴自杀......陆东植打了个冷颤,手往前一推,苹果肉就入了尹宗佑的口。
      酸酸甜甜的,太有吸引力了。尹宗佑动了动嘴,果肉就泌出汁液,于是用上了牙,咀嚼,咀嚼,咀嚼,直到果肉变成了渣,才舍得咽下去。
      一往下咽,也不知怎么的,就带动了泪腺。
      无声无息地,脸上出现两道泪痕。泪水流过的动静,汗毛和那一瞬间的湿热会告诉尹宗佑,这让他感到丢脸,心中局促不安。
      乖巧好看的青年安安静静地哭着。陆东植心疼了。他告诉自己,这不是什么多管闲事,只是想到了曾经的自己,他心疼的也是曾经的自己,于是再次戳了块苹果递过去。
      一个喂一个吃,很快一个苹果就被吃完了。
      期间两个人都没说话。
      虽然医生检查之后说尹宗佑没什么大碍,但陆东植依然坚持让他在医院待一晚上,以防万一,然后才揉着一阵阵泛疼的肩膀和胳膊说自己也该去挂个科看看。
      尹宗佑张了张口,却说不出半个字。
      他应该感谢,他应该客套,可是他就是说不出来。
      陆东植见他脸上显出焦急来,反而安慰道:“我没事,你先休息,我很快检查完回来。”
      眼巴巴看着人拉开门出了病房,尹宗佑才收回目光。
      旁边的病友是个老大爷,见状问:“那是你哥啊?”
      “不是。”尹宗佑躺回被窝,并没有想交谈的意思。
      我哥,在老家,此时应该同我一样躺在病床上。我哥,他并不具备给予我关怀的能力。他的存在,就是分薄属于我的母爱,我的存在,就是为了保证他生命的存续。
      越想越是苦涩,身体上的伤害对精神还是有影响的,尹宗佑即使紧绷着神经,也在这苦涩里渐渐入睡了。
      陆东植回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一个即使睡着了也把眉心皱出一条竖痕的尹宗佑。
      他想了想,掏出钱包,取出一张自己的名片放到床头柜上面,拿水杯压住,又想了想,按这个人的性格也许不会愿意再麻烦自己,便把钱包里的那10张5万大钞放到了尹宗佑的双肩包里。
      妈妈说过,善良不是一件坏事。即使被人叫做冤大头,被人看不起,陆东植想做的事也一定会去做的。
      就像他今天晚上出声阻止高中生的抢劫,就像他给一个办住院手续才知道姓名的陌生人应急的钱。

      本以为不会再见面的两个人在第二天白天于警局重聚,一个坐在椅子上咬手指,一个站着被三个高中生的父母围着推攘叫骂。
      噪音!都是噪音!太吵了!得叫他们闭上嘴!
      不不不,这里是警局!尹宗佑把所有精力都用在了跟自己的欲望作斗争上,警员问他什么他都不说话。
      他怕一出口就是嚎叫,他怕伴着嚎叫的还有他张大扭曲到极致的五官,更甚者,是朝那几个父母扑击的动作。
      当他从抢劫受害者变成暴力伤人者,陆东植会怎样看他?
      失望透顶?紧张害怕?避之唯恐不及?都有吧。
      “几位,是你们的孩子先预谋抢劫的......”
      “那孩子捡砖头的时候,周围有没有摄像头拍到......”
      “他们还要挟持我去ATM机取款......”
      ......
      无论陆东植怎么辩解,受伤孩子们的父母都不依不饶,跟五六个人比起来,他一个人的声音实在太过于弱势。
      推门而入的徐文祖觉得这家伙抓不住重点。
      对错对于这些父母来说不重要,只要结果是自家亏了,就不行。
      “几位,医药费和补偿,就按照你们的要求来做,私了了吧。”他双手插兜,笑得漫不经心。
      此话一出,那几个家长瞬间安静了,揪着陆东植衣领和衣角的手也松开了,转而围向了徐文祖,却因徐文祖过人的身高和诡异的笑容只是围而不攻,像一群等着人赏食吃的鬣狗。
      果然这样的家长才能教出那样的孩子。陆东植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走到尹宗佑身边:“你的身体,还疼么?”
      要是换了平时,因为男人好面子,尹宗佑是绝对不会说自己疼的,但是他看着陆东植眼里的真切关心,说:“还疼。”
      出乎意料的回答让陆东植一时想不出该怎么接。他又不是医生,只能想了些大概注意事项:“那你回家可要遵从医嘱,少吃或不吃刺激性的食物,伤口不能沾水。”
      回家?伊甸考试院算什么家?尹宗佑的两片嘴又抿了起来。
      搞定了那群家长的徐文祖也走了过来:“亲爱的,事情解决了,咱们走吧。”
      亲爱的?陆东植之前还疑惑这个人跟尹宗佑之间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帮尹宗佑解决这件事,这下明白了。他虽然惊讶,但并没有鄙薄,喜欢什么人是人家的自由,更何况一个高大英俊一个娇小漂亮,挺般配的。
      虽然作为男友,尹宗佑受伤了也不主动联系这个人让他有点不理解吧,但也许是情侣之间闹矛盾呢。既然对方并不是真的身在他乡无依无靠,他也就放心了。

      昨天穿了一天、还在地上打过滚的衣服今天还穿在身上,又皱又脏,但是尹宗佑毫不在意,他背着双肩包走在回伊甸考试院的路上,走得又快又急,打算忽视身后的徐文祖。
      “亲爱的,那个人是谁?”只要不去泉边牙科诊所上班,徐文祖无论到哪里都穿着长袖衬衫和西裤,趿着一双塑料拖鞋,走起路来,发出轻微的“嗒哒”、“嗒哒”、“嗒哒”......
      如果不回答,怕是会给陆东植带来麻烦。“你不是都知道了吗?一个看到我被拦路抢劫而见义勇为的陌生人。”
      “亲爱的何必强调是陌生人,我对他不感兴趣。”
      如果真的不感兴趣,怎么会问。尹宗佑加快了脚步。
      “亲爱的,你不觉得那几个家长很恶心吗?”
      又来了!又来了!恶魔的低语!尹宗佑几乎要小跑起来,双肩背在背上跳跃。
      徐文祖并不在意,他腿长,不怕尹宗佑跑。
      回到伊甸考试院,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换洗衣物。
      陆东植说了要遵医嘱。已经脱光的尹宗佑将要拧动淋浴头把手的动作突然顿住,仅犹豫了几秒钟,便又打开了。
      温热的水流洒在脸上、身上,受伤的地方刚开始会刺痛,但是很快便适应了、麻木了。
      不要再想陆东植。那只是人生中的一个过客。
      人家过得好好的,没必要把他拉进泥沼。
      要想逃出仿佛没有尽头的阴暗隧道,还是要靠自己。
      这个想法仅仅维持到他回到303室,打开自己的双肩背,发现那10张5万大钞为止。
      原来不止留了名片,还留了钱。陆东植,你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尹宗佑将双肩背紧紧抱在自己怀中,整个人缩在那张吱嘎作响的窄小弹簧床上,心头发热。
      50万,加上自己剩下的钱,可以换个地方住了,哪怕是阴暗潮湿的地下室。
      只要可以离这里远远的,离徐文祖远远的。
      而徐文祖呢,透过墙上的钻孔,看到了一切。
      长长的睫毛之下,深邃的瞳孔之中,满是兴奋。
      果然,那个叫陆东植的,还是要杀了才好。
      不过不是现在。
      给人以希望,又把希望夺走,才能真正地随心所欲地将人打碎、重塑。

      夜深露重,大韩证券建设中的新办公大楼楼顶的风也很大,又湿又冷,吹得陆东植两腿直打颤。
      脚下的水泥护栏还没皮鞋宽,感觉稍有不慎就会一脚踩空,直坠地面,摔成一摊烂泥。
      陆东植已经在这上面自己跟自己僵持了半小时了。
      想自杀,找了个没有人烟的地方之后,又发现自己居然恐高。
      遗书都写了,就这么下去,明天硬着头皮上班被人说丢人现眼吗?
      哪怕是陆东植这样宽以待人的人,也开始在心里怨恨起公司那老练油滑的孔组长和朴才浩来。
      从来都是有好处他们上,加班自己加,黑锅自己背。
      从业八年,还是个普通员工。
      这次明明是他们收受流星制药的贿赂,对其医药实验闹出人命的事实疏于审核误导投资者闹出来的事,也要甩到自己头上!
      最最重要的,是被人在外甥百日宴上戳穿自己即将被撤职的事,让一直以自己为傲的爸爸失望了,说出了重话。
      “窝囊”。
      我就是窝囊啊。所以,层层压力之下,无法忍受了也只能选择自我了结,而不是让那些应该得到惩罚的人赎罪。陆东植越想越委屈,“呜呜”直哭,眼泪鼻涕被风一吹糊了一脸,脚底又往外蹭了一截。
      诶?下面什么时候停了辆车?
      我跳下去砸坏人家的车,不好吧?
      他探头探脑的动作可把一直藏在天台门后面的尹宗佑吓得不轻,生怕自己再慢一步陆东植就跳了,急忙蹑手蹑脚地跑了过去,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楼顶没有灯,还好月亮很大很圆,光线足够让他看清那个正从水泥栏杆上小心翼翼往下爬的人影。
      不跳了?才跑了一半距离,尹宗佑停下了脚步。
      “东植xi......”等人安全落地,他才直起身体出了声。
      “赫!”陆东植吓了一跳,整个人都抖了一下,背靠上了栏杆。
      “是我,尹宗佑。”他慢慢走过去。
      尹宗佑?谁?陆东植没什么印象了,仔细辨认来人的面貌。
      看他的样子就是把自己忘了。尹宗佑很是失落,提醒道:“几个月前,有人拦路抢劫,你送我去的医院,还借了我一笔钱,记得吗?”
      “哦,宗佑啊,记得记得。”记得才怪。陆东植尴尬得很,这个叫尹宗佑的为什么会在这里?什么时候来的?看了多久?看到我哭得稀里哗啦的没出息的样子了?
      尹宗佑察言观色,识趣地道:“东植xi,上次你帮了我大忙,今天我请你吃夜宵怎么样?”
      “好好好。”陆东植借坡下驴。
      两人结伴下楼,一人拿着一只手机,开着手电筒功能照亮脚下。
      即将建设完成的办公大楼内到处堆积着废弃的砖头和水泥袋,稍不注意就会把人绊倒,一时无人说话。
      太安静了,所以当他们下到某一层楼,听见模糊的人声的时候,还怀疑是不是听错了。这大晚上的,除了他们一个打算自杀的一个尾随的,还有别人来工地?
      陆东植将食指比在唇间,对尹宗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尹宗佑点了点头。
      这一层楼外面挂着白炽灯,即使隔着绿围布,也比别的地方亮堂,两个人躲在楼梯拐角处,先把手电筒功能关了,探出头去。
      “亲爱的,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粘腻的语气带了些许兴奋。
      只听头三个字尹宗佑就确定那个站着的人是徐文祖。
      背对几人蹲着的黑衣人放下手里的采血针,放回工具箱,取出了短斧,也站了起来。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个精致的尖下巴。
      他一站起来,陆东植和尹宗佑才看到他脚下铺着的塑料薄膜上还躺了个人。
      是陆东植的“熟人”,那个嫌弃他不给现金只给代金券的老流浪汉,此时头破血流,一只胳膊被折断了,角度诡异地弯曲着,嘴里一直小声叫着救命。
      黑衣人对徐文祖的回答是快速而有力的一斧头。
      徐文祖一踮脚往后一退,上身一仰,躲过了这凶狠的一斧头,眼中兴奋之色愈加浓厚。
      “呼......”
      “呼......”
      “呼......”
      一击不中,再接再厉,黑衣人连续挥动斧头,带出凛冽的风声。
      徐文祖就跟拿着逗猫棒逗猫一样,只是躲避对方的扑击,只不过,跟一般的铲屎官不同,他是拿自己的命当逗猫棒。
      逗“猫”的和“猫”渐渐远离了那块血腥之地。陆东植胆子大了点儿,跑到摞着钢管的架子后头,打算趁其不备,把流浪汉救走。他打开了手机拨号页面,按下了112。
      换了平时,他不会这么冲动,反而会立即逃命,但是现在,他不是一个人,还有尹宗佑呢。
      已经又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好几个月的尹宗佑可没什么见义勇为的心,如果不是陆东植的请求,他早就拉着人跑了。
      112刚接通,那个塑料薄膜上躺着的老流浪汉就看到了钢管后面的两个人,迷药药效渐缓,绝望中窥见一丝生机,也不管会不会给别人带来致命危险,扯着嗓子大叫:“救命啊!救命!”双手乱挥,把黑衣人暂时放在地上的那个小红本给扫到了陆东植脚下。
      逗“猫”的和“猫”的注意力也被吸引,齐齐看了过来。
      哦豁。陆东植顾不上救人了,捡起本子拉着尹宗佑就朝楼梯间夺命狂奔。
      一层一层又一层。
      “呲呲呲呲呲呲......”
      “哒哒哒哒哒哒......”
      “嗒哒”、“嗒哒”、“嗒哒”......
      一时间楼梯间里响起了板鞋、皮鞋和拖鞋的协奏曲。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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