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盂兰鬼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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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逢草草，争如休见，重搅别离心绪。
晶莹的露水映着初升的朝阳，仿若珍珠，灵动地在树叶的尖端颤动着。
乐颜推窗，精神爽朗地对着带有淡淡泥土清香的空气深吸一口气，嘴角不自觉地泛着笑意。
“现在能有办法联系到绯衣卫吗？”她扭头，眸光瞥向面无表情的剑离淡声问道。
剑离蒙着面，眸色认真地回答道：“墨堂在冀州也有暗哨，我可以亲自去一趟。”
乐颜凝神，目光深沉地望着庭院中的水榭，垂眸略一思量，“我打算此行跟无名他们一起南下去宛城，你通知辰国那边的绯衣卫部署一下。另外，我要西辰皇宫过往的所有资料，尽快送到我手上。剑离，最近我老是心神不宁的，总感觉这次的‘五国会盟’会有事发生。”
剑离眼神复杂地瞅着她，轻轻点头，“主子，我离开蓟城的时候，尹国的密探曾传来消息，说尹庄王病重，可能命不久已。”
“哦？” 乐颜不自觉地伸指摸了摸自己眉梢间的那块伤疤，皱眉，“尹国怕是要变天了。若能乘机挑起内乱，瓦解东尹实力，对我岚国百利而无一害，只是可怜了这些无辜老百姓。”
“尹庄王子嗣众多，传闻太子与其兄长子修向来不合，我们可以由此下手。”剑离沉吟，侧目看着乐颜。
乐颜颔首，目光微动，唇角一勾，冷笑道：“据我所知，尹王长子修贪财好色，又狂妄自大，世人皆言他是个平庸小人，从他身上打主意，应该不难。相反，太子其人却天资聪颖、足智多谋，并非和善之辈，想挑起他们兄弟相残，恐怕需要废一番苦功夫。”
剑离远远的靠门，怀抱断刀横眸看着她，愁眉不语。
乐颜蹙眉敛眸在屋内走动，托腮冥思半响，心中主意暗生：“剑离，你近日安排一下，以尹国商人的名义先给尹修送万两黄金，十名美艳歌姬到他府第。记住，他若推辞，也要想方设法让他收下。”只见她眸色微寒，心念一动，“等‘五国会盟’一结束，我想亲自去趟尹都淄博。”
闻言，剑离锁眉，抱拳对着她屈膝跪下，栗色双瞳闪烁着担忧之色，“这些事情交给属下去办就好，主子还是不要以身犯险。”
乐颜摇头微微一笑，扶他起身，“剑离，起来吧，此事我自有分寸。今后无外人，你也别叫我主子了。以后无人，跟雪薇一样，称呼我乐颜吧。”
“主子，属——属下不敢”。剑离看着她，目光缓缓垂落。
乐颜踱了几步走近剑离，俯身开口笑道：“恩？还叫我主子。”
剑离抬头，与她眸光相接，僵硬中带着些许羞怯地低声唤道：“乐颜——”
语落，乐颜点头，笑得嫣然。揉了揉额角，转身朝软塌走去，心头莫名地涌起一丝安慰。
“如果没有别的吩咐，那属下先出去了。”说着，剑离收回目光，伸手开门。
门“咯吱”一声轻响。
屋外，身穿酱紫色云缎长袍的无名正要准备举手敲门，却刚好与要抬脚出去的剑离撞在一起。刹时，两人相峙而立，表情尴尬。
待反应过来，无名不禁面色暗沉，不悦地斜眼瞟了瞟有些楞住的剑离，眼眸一扬，随即恢复平日常态，“大清早，剑侍卫为何会在主子的房里。毕竟男女有别，我看还是应该避嫌一些的好。”
言罢，剑离缓缓敛了眼帘，似水的眸间锋芒隐藏。扭头对着无名不屑地冷哼一声，抽身往自己房间走去。
“无名，先进来坐吧。难不成，你是打算一直在门外站着。”乐颜斜坐软踏上，弯唇，故意避开了刚才的话题，幽然一笑，“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门外无名手臂一扬，抱着锦盒举步，面容嬉笑地走进屋，“今个是盂兰节，想带你出去看看。不知乐颜可否赏脸？”
乐颜笑了笑，扬眉看他：“无名一番美意，我如若不去，岂不是太少兴了。”
无名将手中东西放下，“这是前些时候给你订做的衣裙，也不知道合不合身。你先试试，不满意的地方，我再派人改。”说罢，目光瞥向乐颜笑道。
乐颜征然，心中陡然一跳，不自然地移了眸光，避开他的视线，“虽然我们之间早有约定，不过我还是要真心地对你说声谢谢。”
“乐颜，那我巳时在大厅等你，到时候见。”无名轻松的耸耸肩，转身出去。
出门后，乐颜才惊喜地发现，街道上，几乎每相隔十步就会有一处派米的站点，摆放米袋的木桌前，排队领取的人潮都络绎不绝，也不乏有贫民和乞丐穿插在队伍中。
无名眸色清亮地看着她身上那身的桃色百褶流苏长裙，不仅喜上眉梢。
带着疑问，乐颜很自然的扭头，看向身旁之人，“无名，为何大街上会有这么多人排队，难道是哪家大善人在布粥施米吗？”
“非也。每年的这个时候，有钱人家都会出来派米以求年年平安。派米的原意，是为先人消灾解难，那些一袋袋的米，称之为‘平安米’，是冀州老百姓常年过盂兰节的习俗。”无名在一旁细心地为他们解释道。
“原来如此，这个方式还真是特别。”乐颜兴趣浓浓地看着眼前缓缓移动的长龙，“不如我们也去排队好了，‘平安米’保平安，有意思。”说完，便要拉着无名和剑离挤进人群中去。
人虽多，可无论乐颜怎样任意在人流中穿梭，剑离一直踱着那看起来很似随意地闲散步伐紧紧挨着她，身影时刻不离左右。而无名，着实被她晃悠得有些脑晕之后，干脆跑到临街茶楼里，悠然自得地坐着饮起茶来。
一个时辰后，乐颜终于满心欢喜地拿到了米，很是兴奋地随着人海簇拥的规律，脱身挤了出来。“呵呵——好累啊。”她轻喘着气，用手抹去脸上晶莹的汗珠，对着剑离咧嘴笑开。
眼睛在周围看了一圈之后，乐颜才腹疑的盯着剑离问道：“咦？剑离，无名上哪去了。”
闻言，剑离眼神凌厉地抬头往上扬了扬。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无名正端着香茗，优雅地坐在二楼冲着他们招手示意。
茶楼里人声鼎沸，客似云来。
一位瘦骨嶙峋，驼背山羊胡的老者精神烁烁地站在楼中央，满脸的皱纹仿佛在向人述说他沥尽了风雨的人生。
“老人家，你倒是赶紧接着昨天的继续说啊。”
“我今天可是起了个大早，过来先找个好位子坐着。”
周围聚拢的人群开始七嘴八舌的催促着。
无名翘脚斜靠着竹椅，拿眼瞅乐颜，“这名老者可是当地有名的说书人，每日来茶楼听书的人几乎座无虚席。”
手中茶杯热气环绕，清香四溢，乐颜低头浅抿一口，“那倒要好好洗耳恭听了。”
剑离安静地坐在一旁，敛神警惕地望着茶楼四周，默然不言。
那老者咳嗽了一声，道：“书接上回，今日要讲的正是尹国当今王上胞弟尹馥，一生为红颜，不爱江山只愿逍遥。”
“哦？尹馥。”乐颜抬眸饶有兴趣的盯着老者，心念转动。
老者目光一扫，竟落在了乐颜的面上，微微一笑，道：“当年，尹馥曾定下一门亲事，对方乃辰国公主，两人男才女貌，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老者摇头晃脑叹一口气，继续道：“可惜天不随人愿。在大婚前一月，女子突然失踪。当尹馥找到此女子时，却已嫁作他人妇；尹馥伤心欲绝，天天沉溺烟花之地，借酒消愁；昔日的风流郎一夜间变得颓废不堪。”
说到高潮时，在场的听众当中有些妇孺都情不自禁长叹惋惜，再配上弦音低沉，似断非断，悲从中来。
“那后来呢？”有人问道。
老者抿了口清茶，悠悠开口：“其实，当年先王本欲传位与他，但他经受这次感情打击之后，反而看破世俗，一心想逍遥江湖，再加上尹馥生性本就是淡薄之人，索性隐性埋名离开了皇庭，前尘往事随风逝去。自此世间再无尹馥，只有一行踪神秘、悬壶济世的神医。”
老者默默地坐在木椅上抽着旱烟，声音嘶哑地说道：“今日老朽家中有事，先说到这，欲知后事如何，且听明日分解。”
听完老者的说书，乐颜垂眸，意兴阑珊地独自品着茶，眼底却复杂地滑过一丝异样。
将近天黑，他们才出得茶楼，来到冀城中央最繁华的一条大街。
月色撩人，繁星璀璨；箫鼓喧，人影参差。
站在街头，沿街望去，光彩迷离，衣香鬓影。一盏盏晶亮耀眼五颜六色的明灯，把夜晚照得如同白昼，看得乐颜眼花缭乱。不停穿梭的人流中，男女老少都戴着各式各样地奇怪面具。
“冀州盂兰节的晚上好热闹，感觉跟我们燕国的‘女儿节’很像，可是为什么每个人要戴面具？”乐颜转眸顾盼，不禁扬起眉抚了抚掌，梨窝浅笑地问道。
无名负手站在她身旁，神采飞扬，“乐颜，那你有留意到他们面具的图案吗？”
“恩，应该是上古神兽。”乐颜轻声回答。
“恩。盂兰节相当于鬼节。传说中，在当天晚上，鬼门关会打开，直至子时才关闭，为了送鬼驱邪，故而人人都戴上凶狠的神兽面具，避免沾染晦气。”无名点了点头，伸指温柔地为她拂去脸上的发丝。
无名深透的眸子瞥向她时，眼里流转着的皆是耀动的灼热光芒，继续说道：“现在只是刚开始而已。待会还会有撒花仪式。撒花，一是以花比喻人生，由含苞待放，至盛开，再而凋谢，意喻人生盛衰；二是为劝化那些死不甘心的先灵安息。”
“无名，你懂的东西还真多。”流光溢彩下，仿佛无名那张五官平淡地脸也变得俊美柔和起来。
无名挑眉，淡淡地笑着，“乐颜，走南闯北久了，自然什么都见识过了。”
乐颜若有所思地瞅着无名，即后冲着他们嘻嘻一笑，跑到路边一家卖面具地小摊边。货架上，各式各色的面具琳琅满目，貔貅、狴犴、睚眦、椒图等图案占了大多数，也有些如螭吻、谛听、狸力之类比较特别的。
她随手拿起三个面具，问道：“老板，一共多少钱？”话音刚落，无名已经掏出一锭银子递给摊主。“老板，不用找了，就当盂兰节，图个好彩头。”
乐颜眸色温暖，侧身望着无名，调皮地将其中一个面具戴在他脸上，“还有这个。”说着，伸指从怀里摸出两个红色小锦袋。
“平安米保平安。”乐颜抓起无名的双手，拿出一个放至他掌心。“剑离，这个是给你的。”她随手一抛，红色锦袋在空中划一道弧线，稳稳落入剑离手中。
无名揉了揉眉，眸底闪过几道细微的光彩，他动了动唇角正要说话时，前方传来阵阵夹杂着佛音的锣鼓声。
“剑离，把面具戴上，仪式开始了。”乐颜拿起面具丢给他，顺手把余下那个戴在自己脸上，跟着大家融入人海之中。
哟喝声响起，人们开始亢奋了，拥挤着往前奔去。她和无名、剑离皆被这突如其来的混乱给冲散了。
随着人群，乐颜被挤到一处小巷入口。灯火照耀下，隐约看到一个高大修长的白影，她略微迟疑了一下往深处走过去。那白影正向她侧过头来，脸上正戴着和她一模一样的螭吻面具。一双凤眸在夜色里清寒如冷月般疏离，乐颜不禁低声脱口而出：子洛。
她快步追上去，想看个清楚。却见那人飞身一跃，如同轻烟般瞬间消失不见，待她反应过来，幽深的巷子里已经只余下自己一人。她皱眉，心中略带着一丝不知名的感觉转身向光亮走去。
摘下螭吻面具，乐颜有些落寞的在正街上游荡了不知多久，突地，听见有人在唤她的名字；抬眸，一紫一绯两个身影远远地向她奔来。
“乐颜——”
“乐颜——主子——”
无名双手握着她的肩，紧张的开口问道：“乐颜，你跑哪去了，我们找了你半天。”
乐颜缓过神，深吸一口气，略微调试心情，语气轻松揶揄地说道：“刚才人好多，不知不觉就被他们挤来这里了。”
突然，听到“砰”的一声，冲向漆黑的夜空，美丽的烟花霎那绽放，他们三人不约而同地回头望着五彩华丽的夜空。
“美好永远都是昙花一现，还没来得及观赏它的美丽一切便已烟消云散。”乐颜望着烟火悠然地想着。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盂兰鬼节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