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云裳衣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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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州乃尹国边境重镇，地处淮水东畔，与南梁接壤。因位于港口，所以自古皆是以商业贸易为中心的繁华城池。尤其这里的手工作坊可算是五国中的翘楚，除了广誉美名的皮革、陶瓷之外，纺织业更是惊艳于世，号称“冠带衣履天下”。
青石城门上，紫杉烫金木匾上用浓墨狂放的写着“冀州”两字。
无名走上前，嬉笑着拍拍她的肩，“乐颜，没来过冀州吧，先带你四处逛逛，可好？”
乐颜愣神的望着城门，下意识地点头。印象里，应该没有来过这里才对，不知为何，却让她有种很亲切很熟悉的感觉。
入城，街道平坦，四周楼阁挺拔，不时有商贩的沿街叫卖声传来，老百姓脸上都洋溢着幸福满足的笑容。见此，乐颜不禁蹙眉有些担忧地暗想：除去辰国，东尹综合实力能凌架于其他三国之上，也是有些道理的；我岚国想要与之抗衡，估计不易。若有朝一日，大军压境，北岚恐怕连自保都很艰难。
“乐颜——乐颜——”无名狐疑地伸出五指在她眼前晃了晃，“你怎么又走神了，我刚才说什么，你听见了吗？”
“阿？”乐颜不好意思地扯嘴干笑一声，“无名，麻烦你再重新说一次，可以吗？”
无名状似无奈地叹一口长气，盯着她半响，复又开口说道： “我们可能会在冀州待上几天，办置好货物之后，便可继续上路。”
“嗯，你们办正经事要紧，我无所谓的。”乐颜一边继续打量着冀州的风土人情，一边有些抱歉地说：“你不嫌弃我给你们添麻烦就已经很好了。”
无名揽过她双肩，冲她古怪地眨了眨眼，舒心地笑道：“哈哈——乐颜，是你多想了。一路上有你相伴，跟我斗斗嘴的，我不知道有多高兴，又岂会嫌你麻烦。”说着，嘴唇靠近她耳边轻声低语，“你可是要对我负责，都把人家身体看光光了，怎的还与我如此见外。不然，我主动以身相许好了。”
乐颜耳根微红，伸手肘便要向他胸膛戳去，身旁无名闪身灵巧避开，故意委屈地囔囔道：“乐颜悍女，你想谋杀救命恩人啊。我……”
“谁让你贫嘴的，再有下次，看你还能不能躲开。”乐颜恶狠狠地瞪他一眼，然后自顾自地踏步向前走去。
“天色已经不早，绛雪，你先行跟他们去西风古道打点一下。”无名敛去笑意，淡然地对着身后之人吩咐道。
“是，主子。”三人闻言，恭敬的抱拳屈身，随即立刻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市集上，人声鼎沸，甚是热闹。乐颜好奇地问过路人，才知道今日是两月一逢南北货品互市商贸的日子，尹国的海盐，辰国的茶叶，梁国的苏绣——众多物品聚集在一条街上互易有无。
瞧着四周逐渐围拢的人群，乐颜忍不住受感染般，兴致浓浓地弯唇笑开，没有战乱，或者这些老百姓的生活都是幸福的吧。
“无名，我们去走走，好吗？”乐颜侧头看着身旁的紫衣男子，想询问一下他的意见。“咦，绛雪他们去哪里了？”
“先去落脚处安排食宿了，我们逛完之后再跟他们会合就好。”无名眸中尽是了然的笑意，缓缓地点头应道。
越往市集中心走去，人群越是拥挤，喧嚣无比。无名自然地牵起乐颜的手，混在人群中一路艰难地往前方挤过去。
“乐颜可有什么想买的东西吗？”突然，无名凑到她脸边，温柔的问道。
乐颜摇了摇头，示意他没有。
“既然这样，那你随我去个地方。”困难的穿过人潮，他们来到街尾一处富丽堂皇的三层楼阁前，门口很是冷清，来往进出的人只有零星几个，与刚刚一路走来的喧闹宛若两个完全不同的天地。
门前灰色衣服的小厮见他们，忙哈腰迎上前来，讨好的说道，“贵客，里面请。我们云裳衣铺，上至极品丝缎，下至青布麻衣，应有尽有，经常来我们店里光顾的都是些达官贵人，相信两位一定也可以挑到自己中意的。”
乐颜扬眉弯唇，伸手笑指着眼前的阁楼上悬挂的牌匾，“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看来贵宝店的老板倒是个喜欢附庸风雅之人。”
“不进去？”无名抱臂站到她身边，淡声问道。
乐颜静默了一会，抿了抿唇，用手指向自己的荷包，轻笑道：“无名公子，小女子可是身无分文，不知是否阁下付账。”
无名身子转过来，用手指对准她的额头轻轻敲了一下，什么话也没说的就拉着她进了云裳衣铺的大门，直接沿楼梯往三楼走去。
乐颜瞧着他潇洒的身影，无奈地挑了挑眉。
阁楼之上很安静，四处角各悬着一盏明彩华贵的琉璃灯，正中间水晶石山中穿插摆放了五颗耀眼生辉的夜明珠，右手边的玉石墙壁上雕着一幅栩栩如生的飞天仕女图。
乱世之中，能安家保命本就已是幸事，而他们居然还能懂得这般敛财聚富……直让人怀疑他们背后的老板到底为何人。乐颜不禁怀疑地瞥向一旁扬头悠然自得的无名，试问天下间，除了此人还有其他人可以办到吗？
放眼望去，乐颜才注意到，除了阁里侍侯的两名青衣小厮，整个三楼就只有她和无名两人。
无名随意的在竹椅坐下，细心给她解释，“一楼是卖丝绸布匹的；二楼大都是些做好的精品成衣；至于这三楼，是专供一些熟客鉴赏古玩，顺便品茶休息的地方。”
“那如此说来，无名公子也是常客了。难不成是这楼阁里藏着什么绝色美人？”乐颜一边转眸继续欣赏周围环境，一边拿话激他。
“无名公子，请问您有何需要？”一名青衣小厮迎上来，态度恭敬有礼。
无名也不看他，只是玩着拇指玉戒，冷漠开口，“去把你们掌柜的叫来吧。”
话音刚落，一位轻纱捂面，巧目星稀的素衣女子轻迈莲步，姗姗而来。
“寒霜见过无名公子，哦？这位是——”那位名叫寒霜素衣女子盈盈屈膝一拜，清淡的目光探究般停留在乐颜脸上。
不等无名回答，她浅然一笑，努嘴撇了撇，爽快地答道：“本人乐颜，他朋友。”
“原来是乐颜妹妹，寒霜真是失礼了。”不知为何，素衣女子看向她的眼神中始终充满了防备之色。“敢问，妹妹可就是天下闻名的悍女乐颜。”素衣女子故意在‘悍女’二字略作停顿道。
乐颜强压下心中的不快，冷眼回道：“妹妹可不敢当，还是直接叫我名字吧。”
一旁，无名有些兴味地听着她和寒霜之间你来我往的冷言冷语，却未发一言。
“小丫头，还真是牙尖嘴厉，果然盛名之下，并无虚传阿。”素衣女子很不屑的上下打量着乐颜。
乐颜挑眉，正欲开口。突然，无名起身，目光冷酷有些怒气地盯着那女子，喝道：“寒霜，玩够了就给我收敛点，注意自己说话的分寸。”说完，随手拉乐颜紧挨自己身旁坐下。
话音刚落，素衣女子低眸弯腰，语气恭敬地对无名说道：“公子，刚才是寒霜有所逾越，下次不敢了。”
“老规矩，云缎，雪锦各三千匹，男女成衣五百套，另外，连同上次我派人过来订制的两身衣服一并准备好，直接送到城西别苑。”无名神色沉稳，很是熟练地吩咐道。
寒霜闻言，不悦地瞅了乐颜一眼，然后动作迅速地走下楼去。
无名这才扭头，眸光潋澈，笑容谦和地看着乐颜说道：“我待替寒霜跟你说声对不起。其实那丫头心眼不坏，就是嘴巴毒辣了些，希望你不要介怀。”
乐颜微微一笑，软声道：“放心好了，我也不是小气之人。”举袖，用手指轻搓他胸膛，“无名，是你说的，朋友之间不必言谢，当然，也不用为这点小事跟我道歉，更何况根本就与你无关。”
无名眸底华光流转，定定地瞅着她的眼睛，半响不动。
“无名公子，东西已经备好，需要亲自过目吗？”其中一位青衣小厮屈身上前禀报。
无名站起伸臂一挥，“不用，我先告辞了。顺便再告诉你家掌柜的，说绛雪也随我来了冀州，让她有空去过去一趟。”言罢，牵着乐颜下楼离去。
出了云裳衣铺，乐颜侧首想了想，脸上不自觉地淡淡笑开，“无名，你才是这家商铺的真正老板吧。”
无名怔了片刻，终于避开她的眼神，低头垂眸望着地面，嘴角坏笑，“真作假时，假亦真，乐颜如此聪明，就自己去猜好了。”
乐颜不在意地弯唇笑起，道：“我看无名公子这些年来，已经是神秘惯了。”
无名抬头，眸间清朗，笑道：“呵呵——还是乐颜懂我心意。”
她喉间一咽，瞪眼瞧着无名，无语。
“其实，寒霜与我的侍婢绛雪是一胞同生的亲姐妹。”突然，无名淡淡地冒出一句。
乐颜扭头不解地瞅着无名，“哦，两人感觉还真不像。不过这事与我何干。”
无名重重咳嗽一声，生硬干笑，“呵呵——没事，没事，就当我胡言乱语好了。”
落日余晖，清风曼曼。静寂的小巷中，来回飘掷着两人零碎地脚步声。
城西，古道西风别苑。
门庭轩昂，红墙朱檐。这是一处座落在幽静之地的府宅，从门口望去，内里亭台楼阁，假山水榭一应俱全，华丽中不失清雅，感觉布置得精致而又舒服。
一路往里，沿途小径边，阵阵花香扑鼻。
“乐颜，这是你的房间，生活所需之物已经事前让绛雪准备好了。如果觉得累了，就先回房休息，晚膳我派人直接送进你房中。”行至最西边一间独立厢房，无名体贴地对乐颜柔声说道。
乐颜舒腰捶肩，点头与无名道别，看他走远后，自己才转身准备进屋。
推门而入，屋内，一抹绯色身影猛然跃起，惊得她眼皮一跳。
待乐颜看清楚来人之后，不仅眉眼欣喜地呼道：“剑离，怎么是你？”
剑离斜靠墙壁，修长的手指紧紧握住手中那柄断刀，整个身子绷得很紧，轻唤了声，“主子——”
乐颜拿起火折子，点亮了桌上的烛台。轻轻揉眉忍不住勾唇，开心地笑着，“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属下保护不力，请主子责罚。”面巾下，看不见他此刻的表情，只是一双冷如寒月般的栗色眸子正愧疚的盯着乐颜。
乐颜挪挪唇，淡然，“剑离，事发突然，根本不怪你。所以你也不用自责，你看我现在人不是也好好的。”
“身为暗影，却让主子被人虏走，是失职；没有在第一时间救回主子，是失信；剑离没有资格当十三骑的主事。”突然，他抽出断刀向自己左臂砍去，“属下愿自废一手，向主子谢罪。”
“剑离——不要——” 乐颜皱眉，情急之下，竟然咬破了嘴唇，腥甜之味滑入口中。
趁剑离举刀还未落下时，她手中银针已经飞出。三枚银针弹在刀柄处，剑离手微微一颤，短刀偏移，挥刀落下，浅浅的划破了皮肤，渗出红色鲜血来。
乐颜紧咬银牙，气息轻喘，压下心中怒火走过去，“剑离，你不是要惩罚吗？”抓起他流血的胳膊，小心的处理着伤口，“听着，从今以后，你的命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再伤害自己身体。不然，就是抗令。你明白了吗。”最后一句，她故意加重了语调生气地拿眼瞪着剑离说道。
“主子——”
剑离看着她，怔住，眸底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暖闪过，思绪飘向远去，目光幽然，“从小，训练我们的人就告诉我，适者生存，只有变强才可以更好的生活下去。这些年，执行过无数次任务，每次陷入险境的时候，唯一支撑着我的信念就是不能死，要活下去。可是这次，生平第一次有人在乎我的生死，哈哈——居然也会有人在乎我——”
乐颜闻言心弦一动，不再出声接话，只是下意识地伸指抚摸着袖囊中那支短玉笛，指尖一阵清凉。
半响，伤口已经止血，乐颜放开他的手臂径直走回桌边。剑离埋头，也一声不吭，只撩了衣袖，走至她对面缓缓坐下。
乐颜抬眸，盯着他看了许久，方才再度开口，“剑离，既然答应我了，就一定要遵守。男子大丈夫，决计不能言而无信。” 说完，她伸出小拇指，冲着剑离浅笑示意。
只见，剑离埋头想了半天，才别扭的伸出自己的右手，仿照她的样子，僵硬地弯指一勾，然后快速地甩开，耳根腾地红了。
乐颜莞尔，起身站立，轻松地舒展腰肢，“想你连日赶路也疲乏了，今晚就早些休息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我先出去让他们帮你准备一间卧房。”
说完回眸，却瞥见剑离正目色纯澈似水地望着她，仿若一股秋泓。
背对剑离，乐颜不仅笑意昂然地举起小拇指冲着他弯了弯，笑道：“记住了，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也是你的承诺。”
说完，她打开门，心情爽朗地举步跨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云裳衣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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