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我心》大名叫西尔

4、第 4 章

　　这牡丹姑娘果然不是一般人，画舫虽小，却装饰不俗。此时，她正给刘嗣音沏茶。见我来了，便向我施礼，我身着男装就自然地作揖。刘嗣音见了，竟然笑出了声。
　　我扭脸给了他一个白眼。
　　牡丹姑娘为我斟了茶说道：“早听刘公子提起过沈姑娘，今日一见果然英姿飒爽。”
　　我含笑说道：“过奖过奖。”
　　刘嗣音打量了下我说道：“没想道子衿姑娘也会来瓦栅，看来子衿姑娘每回出门也并不是为吃嘛。”
　　“刘嗣音！”我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不好好在家苦读，来年春试怕是要被我大哥哥比下去了。这京城第一才子的名号怕是要易主了。”
　　牡丹姑娘见我和刘嗣音斗嘴，掩面轻笑：“沈姑娘果然如刘公子所说，伶牙俐齿，机敏过人。”
　　刘嗣音能夸我？我才不信呢。
　　“方才我在舫内见姑娘在桥上似乎是对出刘公子的诗了，为何不上船一试，是不是嫌……”
　　“牡丹姑娘别误会，我其实也不一定对的出来，并没有嫌弃的意思。”我连忙解释道。
　　“你说来听听，我看看对的如何。”刘嗣音一副考考我的样子，像极了大哥哥平日里考我功课的样子。我现在总算知道他们俩为何志同道合了。
　　“我想刘公子诗里的芍药是指牡丹姑娘，因此许多人只是对诗，却不好。我原本也想不出如何作对，但看见蔷薇姑娘便想到一句。也不是很妙，你们就听听便是。我觉得，可以对无力蔷薇卧晓枝。”说完，我有些忐忑的等着刘嗣音的评价。
　　“妙啊，刘公子那句点出了我的苦楚，沈姑娘这句又说出了我们姐妹的无可奈何。沈姑娘可算是我牡丹的知音了。”
　　我不好意思的笑笑。
　　牡丹姑娘与我畅聊了许久，要不是澄泥提醒，我都忘了回府。
　　见我起身告辞，刘嗣音也跟了出来。我见他跟出来，诧异道：“我以为你今晚……”
　　刘嗣音拿起这扇轻敲了一下我的脑袋说道：“你以为什么？我和牡丹姑娘是以诗会友。”
　　我才不信这种鬼话，话本上可不是这么写的。才子佳人，春宵一刻值千金，这才是应该的嘛。
　　刘嗣音似乎看出了我在想什么，又敲了敲我的脑袋说道：“不是跟你说，少看些话本吗？你大哥哥平日都是这么教你的吗？”
　　“我大哥哥才不像你，我大□□日苦读，来年春试定能拔得头筹。我还以为你也在用功呢，原来是流连瓦栅。你这京城第一才子的名声果然是画舫传出来的。”
　　话音刚落就听见蔷薇姑娘在后面笑出了声儿，“沈姑娘，这是我姐姐自己酿的桃花酿，前年存下的，今日见沈姑娘喜欢，特送给沈姑娘。”
　　“谢谢二位姑娘，那个，我刚才的话……”澄泥接过酒，我却涨红了脸。
　　“沈姑娘放心，我和姐姐都能看出来沈姑娘不似那些大夫家贵族家的小姐。”蔷薇姑娘掩面笑道，“不过，刘公子京城第一才子的名声却不是从这里传出去的。好像是许久前，一次诗会上，许多考生和学生聚在一起作诗，刘公子一首绝句拔得了头筹。”
　　说罢，蔷薇姑娘就回了画舫。刘嗣音倒是见我脸红羞愧，反而调侃起来：“我得和子勤兄好好说一说，这大将军为国练兵不得空，他子勤作为长兄也得好好顾顾你的课业。别的不说，总不能只会看话本吧？”
　　“刘嗣音！你等着！”说罢我就气呼呼的拉上澄泥回了将军府。
　　回到将军府已是三更，幸亏大哥哥数日苦读，无暇来顾及我，要是被他发现我溜出去到现在，定要罚我抄书了。
　　澄泥抱着牡丹姑娘送的桃花酿过于扎眼，我只得和她从斜竹轩的角门偷偷溜回府。
　　这斜竹轩自从二皇子搬走后就少有人走动。二皇子走时也只带走了他的书籍手稿等，许多家具摆件都留在了将军府。说到底这些都是宫里的东西，说不定哪天二皇子就要拿回去。于是爹爹让大哥哥派人在这里看守，防个偷盗而已。可是今天一进角门我就觉得不对劲，往日里这角门应是有人看守的，今夜轮值的小厮难道是去赌钱吃酒了？怎么一个人都不见？
　　我示意澄泥跟在我身后，澄泥不解的问道：“小姐，咱们赶紧回云胜阁吧，这是去斜竹轩的路。”
　　“嘘！”我连忙示意澄泥噤声，并让她把桃花酿贴墙放下，“斜竹轩怎么一个人也没有，你不觉得奇怪吗？”
　　“许是看门小厮偷懒吃酒去了，我明日就禀了大公子。”澄泥压低声音猫着腰跟在我身后说道。
　　“不对，吃酒也不会一点声响也没有，这斜竹轩怕是有人来闯空门了。”我和澄泥慢慢摸进了斜竹轩的院子里，可是除了风声之外，并没有任何其他声响。
　　“那会不会是小厮去别处吃酒了……”
　　“你看！”我打断了澄泥的猜测，示意她向厢房中看去。黑暗中能借着月光看到几个穿着夜行服的人在蹑手蹑脚的翻找着什么，而厢房外的走廊上是瘫倒一地，呼呼大睡的家丁们。将军府的家丁都是严格挑选，二哥哥亲自操练过的。怎么会进了几个人了，还倒在那里一点察觉都没有。不好！这必然是被人迷晕了！我心中直喊大事不妙。
　　我赶忙拉过澄泥吩咐道：“你现在，沿着我们刚才来的时候走的墙根，悄悄的出去。出去就不要回头，直接去闻道阁找大哥哥，让大哥哥带人过来。”
　　“小姐，我们何不直接叫嚷开，这几个小毛贼听见动静肯定就跑了。”澄泥说道。
　　“这哪是一般的小毛贼，哪有小毛贼放着满屋瓷器文玩不偷的。事关斜竹轩，定要活捉审问才好。”我催促澄泥快去叫大哥哥。
　　“小姐你和我一起去吧，这万一是贼人，再伤了小姐，澄泥抵命也不够啊。”
　　“嘘！不怕，我有二哥哥教的一身功夫，能拖延他们一会儿，你快去！”我一边将快哭出来的澄泥往院外推着，一边说道。
　　眼看澄泥出了斜竹轩，我又猫回刚才的角落，却发现那几人已不见踪影，我暗叫不好，转身想追却看见那几个黑衣人就在我身后，并将我包围。
　　我看着这几人不像是一般的匪徒，不敢轻易和他们过招，便和他们绕起弯子来：“几位好汉，手下饶命，我只是个小厮，这都是主家的东西，你们想拿就拿便是。我这就走，我什么也没有瞧见。”
　　为首的似乎并不想放我走，包围圈逐渐缩小，我才渐渐看清他们手里都拿着短刀。
　　“大哥，这小子不老实，不能放他走。”
　　“话不能这么说啊大哥，我手无寸铁，只是个巡逻的小厮，无意冲撞几位大哥……”
　　“小厮？呵，将军府真是富可敌国啊，小厮都穿锦了。”为首的终于出了声。
　　我低头一看，该死！今日为了去瓦栅，换的是体面的男装，这下眼看装不下去，我只好掏出袖箭，准备一搏。心里暗自祈祷澄泥能快点儿叫来救兵。
　　这几个人拿刀的姿势看着像是练家子，应该有点功夫在身上。而且这小偷小摸的，被人撞见却不跑，只是想着灭口，这不是窃贼的路数啊。看来，这些人果然来者不善。
　　我虽强装镇定掏出袖箭对峙，但到底是第一次如此近的面对歹人，拿着袖箭的手不自觉的哆嗦起来。
　　“大哥，这小子还哆嗦起来了，哈哈哈哈。”还是刚刚那个要取我性命的黑衣人，他首先拿着刀向我靠近过来。
　　“你别过来！我已经叫人了！你们现在走还来得及！这可是将军府的斜竹轩，你们偷的可是宫里的东西，要是被抓住了，可没有好日子过！”我举着袖箭面对他的逼近，连连后退。
　　“嘿！这小子长的还挺俊的，我……”
　　“嗖！”这黑衣人刚伸手想要调戏我，我就屏气凝神向他面中射了一箭。
　　黑衣人应声倒地，其余人见状，似乎没有意料到我会一举得手，纷纷后退。我一边举着袖箭佯装逼近，一边在心中已经大骂澄泥怎么还没有叫来援兵。
　　为首的似乎不想和我过多纠缠，扭头转身向身边的人嘱咐了几句就翻墙而出。其余人却仍然向我包围过来。眼看他们是决心要灭口，我心一横，准备开打。
　　正当这时，另一个人背着月光翻身进了斜竹轩，我心中大喊不妙：“我有没有这么倒霉啊，我的援军没到，他们的援军倒来了！”
　　可当我定睛一看，这不是刘嗣音嘛！
　　“这可是将军府，你们现在走还能留你们一命，你们若是伤了谁，可就见不到明天的日头了！”刘嗣音看来还没有认清局势，这可不是小毛贼，根本不听他的喊话。
　　“废话少说，今日见过我们的都得死！”说罢，几个蒙面黑衣人便分头向我们冲来。
　　我哪见过这个阵仗，只能嗖嗖的乱射，没几下便已经没了招数。
　　“刘嗣音！”我朝刘嗣音大喊道。
　　刘嗣音听到后，见我形势不妙便立即脱战，翻腾几下来到了我的身边，将我护在了身后。
　　“会用剑吗？”刘嗣音问道。
　　“会！”
　　“接着。”刘嗣音将手中的剑递给了我。
　　“那你怎么办？”我拿着剑不安的问道。
　　“担心我？”刘嗣音转头笑道。月光下他的侧脸似乎笼着一层薄纱，我微微愣了一下神。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正经。”我气急说道。
　　“没事儿，我有这个就行。”他指了指手中的剑鞘说道。
　　“别再拖延了，快快处理了他们，我们还得回宫复命。”黑衣人似乎有些急了，可是回宫复命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宫里派来的人？
　　来不及多想，黑衣人就一股脑冲了过来。我和刘嗣音刚刚配合拆挡了几下，大哥哥就和家丁们赶到了。
　　“大哥哥！”我眼见大哥哥赶到，过于紧张的身体一下子脱力，手中的剑也落到了地上，天地一阵旋转，我便没了记忆。
　　等我醒来，已是晌午。
　　“小姐！小姐！小姐醒了！”我还没睁眼就听见澄泥跪在床边，哭的梨花带雨。见我醒了，澄泥赶紧出去叫人。
　　等我起身，屋里已经乌泱泱的站了一地。
　　大哥坐在床边，抬手摸了摸我的额头，“不烧了，快，去向父亲报信。”
　　“你们还惊动了爹爹？”我接过澄泥奉上的水问道。
　　“父亲听说斜竹轩遭窃，又听闻你遇刺，让我连夜赶了回来，要不是父亲有要事在身，估计现在也在这屋里守着你呢。”二哥哥还穿着盔甲没来得及换，坐在圆凳上说道。
　　我虽还有些疲惫却已经没什么大碍，看大家如此紧张，不禁笑道：“遇刺？那几个贼人遇到我是他们倒霉，看我这身手，能有什么事儿啊。”
　　“你还说！要不是嗣音及时赶到，在我带人到斜竹轩之前你就没命了！他们可不是简单的贼人，他们是si士！”大哥哥突然严肃的说道。
　　“Si士？这么说没有活捉到？”我立马问到。
　　站在门口屏风处的刘嗣音突然出声，把我吓了一跳。他站那么远，我刚刚都没有瞧见他。“你我都听见了，他们是宫里派来的，我和那个翻墙先走的过了几招，也隐约见到他腰间似乎有宫里的腰牌。他身手不凡，又不恋战，剩下的几人又决心灭口，被抓之后都吞毒自戕了。这像是……”
　　“东宫的作派。”大哥说道。
　　东宫？难道是太子的人？
　　“哎哎哎，你们能不能回闻道阁再说这些，小妹刚醒，你们吓唬她做什么。来来来，嗣音也别走了，反正都待了一夜了，去闻道阁用了饭再走吧。你们边吃边聊。”二哥哥见我皱起眉头，冥思苦想的样子，出来打断了大哥和刘嗣音的讨论。
　　赶走了刘嗣音和大哥哥，我让二哥哥也赶紧去换身衣服，歇息歇息。等人都走了，澄泥才红着一双兔子般的眼睛跪在我床前。
　　“小姐，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如何是好啊。都是澄泥不好，我要是跑的再快些，小姐就不会受到如此惊吓了。”
　　看着她肿的像馒头似的眼睛，我感觉将她拉了起来。一拉才发现，澄泥手上净是淤青和伤痕，“怎么了这是？大哥哥为了这事罚你了？我找他去，怎么打成这个样子！”
　　“不是的，小姐。”澄泥赶忙拉住我，“是我昨夜去闻道阁的时候，在路上跑的太急，摔得。斜竹轩的青石是二皇子回宫的时候新铺的，如今走的人少，难免青苔多一些。我就不小心摔了一跤。所以……”
　　看着澄泥伤痕累累的手臂，我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我知道，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我跟你说，我昨晚还用袖箭干倒一个呢，我的身手你还不知道嘛，再来十个我也不怕。”
　　看见我虚张声势的样子，澄泥这才破涕为笑，“小姐，昨夜要不是刘公子，澄泥怕真是抵命也不够了。”
　　说起刘嗣音，我赶紧问道：“那个刘嗣音昨晚为何会在斜竹轩出现？”
　　澄泥说道：“刘公子昨夜见天色太晚，于是一路跟在我们后面，直到我们进了将军府。可是后来他正准备回府时，正巧碰见那贼人翻墙逃跑，他上去过了几招后，贼人就趁机跑了。刘公子见状赶紧翻墙进来，恐怕府里还有贼人在墙根。然后就是看见小姐被贼人包围。后来……”
　　“后来的事，我都知道了。不过，你刚刚说，刘嗣音那个浪荡子，还默默地护送我们回府？他有那么好心吗？”我有点半信半疑。
　　“小姐休要这样说了，刘公子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小姐昨晚晕倒的时候，刘公子连剑都扔了去扶小姐，贼人都向他刺过来了，他也没看见，要不是大公子眼疾手快，一箭射死了那个贼人，今日刘翰林就要大闹将军府了。”澄泥连说带比划，让我又想起了昨晚月光下刘嗣音朦胧的侧脸和那带着笑的嘴角。
　　“小姐，你想什么呢，小姐。”澄泥的呼唤把我从回忆里拉了回来，但我的脸还是被回忆里的场景羞的绯红。“哎呀，小姐，你是不是又烧起来了，我这就去叫人。小姐你快躺下。”
　　“澄泥，你回来！我没事儿，那什么，你过来，我再问问你。”我拉过澄泥继续问道，“那后来呢？
　　刘嗣音就在府里待了一晚上？守了我一晚上？”
　　“小姐！你想什么呢，你这闺房他一个外男怎么能随意进出。刘公子昨夜和大公子二公子在闻道阁说了一晚上的话，只有我守了小姐一夜……”
　　澄泥话没说完，我就打断了她，“什么？大哥哥二哥哥也没守着我？我看他们刚刚一个个多着急似的，还以为都守了我一夜呢。”
　　“小姐，二公子一回来就来看你了，可是那时你正烧着，而且因为受了惊满嘴胡话，二公子看完小姐就去闻道阁准备和大公子还有刘公子一起审那几个贼人，可惜贼人不知怎的，竟自戕了…….”
　　“等一下！满嘴胡话？！”我赶忙问道，“我说什么了？我没说什么奇奇怪怪的话吧？”
　　澄泥回忆了一下说道：“倒也没什么，就一直反复念叨着，月光啊，担心啊，什么的，都是些连不起来的胡话。”
　　我长吁一口气，还好没有叫出什么刘嗣音之类的，不然我还怎么做人啊。